五.早餐(1 / 1)

新球編年史 末本未 5939 字 2024-03-16

——庚辰☆☆己卯——   又過半月,早上七點。   伊萬一起床便又往東廂竄,這些天他把所有事情都扔給了老隊長和新礦頭,整日與蘇航小蟬膩在一起,不是躲三樓客房、就是跑附近山林,隻差睡同一張床、鉆同一被窩。   看到露西還穿著睡衣——昨晚又是入夢日,她被小蟬叫來同床——伊萬沖蘇航擠了擠眼,小蟬見狀飛起一腳踹中他的膝窩,再揮出一拳刺向他的頸後。   伊萬隻來得及繃緊身體,就生生吃到這兩記雷擊電打,一下軟癱在地上:“我錯了!我錯了!”   “肉真硬!”小蟬甩了甩手,麵紅耳赤的露西從床邊收納箱抱出衣褲,跟著她鉆進洗漱間換裝。作為這個團隊的小學徒,露西在這一個來月裡學到了很多有用沒用的小技能,比如蘇航教的功夫、伊萬教的駕駛,還有比自己都小幾個月的小蟬,手把手教的射箭打槍做陷阱,回想前十幾年孤苦又無望的日子,現在真的算是重獲新生。   “好快、好準,”伊萬咧嘴爬起,坐進沙發,“這就是強化了神經和經絡的版本嗎?”   “你的反應也不慢,”蘇航安慰了一句,又問,“昨晚什麼感覺?”   “一個字……爽!”伊萬終於在夢裡見到了白日紫月和那幾顆亮星,驚嘆過後也學著打坐,很快內視成功,第一次看到自己體內翠綠的心臟和漾著碧光的血管網。小白球覆體後,他又站起打拳,吸收效率明顯提升,就像老唐換成了高鐵。   “那……”蘇航指了指他的腦門,“現在也有感應?”   “當然!”早上一醒來,伊萬就發現腦中也多了三粒熱點,他清楚自己肯定做不到蘇航那樣的續航一周,但應該會比露西的小半日久一些,說不定能有小蟬那樣的兩三天水平。   自己在夢裡瞎折騰了這麼多年,不是復盤白天的學習生活,就是跟練從視頻或圖書上看來的健身教程、還大多是一些徒手動作。雖然比清醒時的運動好太多,但和蘇航教的打坐加打拳相對照,還是差了老大一截:“看來你不隻是管理員、還是教練員!”   “所以……”蘇航探前身體,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來吧!”   “嗬嗬,”伊萬沒再後仰,又問道,“要真能把所有人都聚起來,你打算怎麼讓他們全部開竅?”   “還沒想好,”蘇航隨口回了一句,“到時再說!”   “那你一次能搓出多少顆球?”   “打一趟、捏一個,”蘇航皺了皺眉,“最多攢過三十來顆。”   “我提議…等人聚齊後大家來抽簽,”伊萬笑道,“到時你多費些勁,爭取次次破百!”   小蟬從洗漱間出來:“你想累死我哥?”   “沒有!”伊萬縮了縮脖子,看到抱著兩身睡衣跟在後麵的露西,“對了…我們這幫人會不會都是棄兒?”   小蟬又在沙發扶手坐下:“應該不會吧!”   “可你們不是說過,”露西坐在了旁邊的床沿,“從最開始統計到現在,已經有幾百顆我這樣的暗星消失了嗎?”   見三人點頭,她繼續說道:“按最壞的那個推論,他們很可能都走了。這個年代要說哪裡的孩子更容易掛掉,我們的福利院肯定能排得上號。”   “希望……”蘇航輕嘆口氣,“不會吧!”   八點多,一樓酒吧。   吧臺擺著幾大盤麵包、雞蛋和火腿片,三張方桌拚成的長桌上有幾大盆本地產豆漿、果醬和辣醬,蘇航等人圍坐一圈,享用著中西結合的早餐。他的左手邊坐著小蟬和露西,右邊是伊萬帶雙胞胎,六位女孩坐在對麵,蘇珊娜和索菲亞並坐南側位,北側是亞倫和奧馬爾。   米蘭娜往伊萬的餐盤添了兩片火腿,艾琳娜不甘示弱地剝枚雞蛋就要放過去,奈何姐姐擋在中間,倆人又鬧騰起來,蘇珊娜低聲斥止,雙胞胎卻更加來勁,還差點打翻了辣醬盆。   伊萬沒搭理餐桌小鬥法,一邊啃著蘸了辣醬的麵包,一邊與左手邊三人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其他幾個過得怎麼樣?”   “可能……”小蟬挖出一勺果醬,“都還在潛伏吧!”   對照各自情況,仨人合理推斷,另外幾位肯定也有一些超脫常人的能耐,比如過目不忘、百步穿楊或一拳千斤之類,他們也應該很有默契地在當著隱形人,因為這十幾年來,從沒聽過哪裡有冒出天才少年或少女。   “那我們算不算超人?”伊萬笑問。   “從能力上看確實要強過常人一些,”蘇航喝了一口豆漿,“但肯定沒有電影那麼神奇。”   露西探過頭:“就是那位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還能飛天遁地的內褲男?”   “厲害……”伊萬豎起拇指,“連用了三個成語!”   “電影總得誇張一些,”蘇航笑道,“不過各國都在推的重甲士兵,單說力量和防護,你能不能比得上?”   “不行,”伊萬搖搖頭,又找補道,“但要是對抗起來,應該能搞得定。”   “用肉身扛鋼鐵加火藥,”小蟬撇撇嘴,“邪門歪道!”   “親”、“蟹蟹”、“補科奇”…女孩們用蹩腳的中文互相打趣,清甜的笑聲不時在酒吧回響。索菲亞見狀喜憂參半,喜的是自被救出之後,她們很快就恢復到那個年歲應有的天真爛漫,說明大家心理方麵都沒問題、不是什麼行屍走肉,憂的是她們現在天天跑四樓會議室看新聞,還把天臺當成了中文角,那一雙雙望向東方的眼睛裡,閃爍著名為希冀的星光。   索菲亞也找過蘇航幾次,每當聊起她們的事情,卻總被他帶著繞到天涯海角。今天就要進城求援,到時他若歪上一嘴,中資駐地那些愛算計的家夥絕對樂意接盤,她的小隊就真要竹籃打水一場空、還為他人做嫁衣。   看到露西在幫他倆倒豆漿——這位肯定帶不走——她鬱悶得又咬下一塊麵包:“玩太極的最煩人!”   ——庚辰☆☆己卯——   蘇珊娜的心情也很復雜。   當年家族闖東歐盤場子,把一眾旁支子女招過去打雜,還是小太妹的她跟著混到一個位子。除了早幾年沒收住心當上單身母親,後麵的小日子過得還算安穩,直到家族遇劫、福利院遭難,慌不擇路的她帶著倆女兒,纏上了準備出逃的伊萬。   東躲西藏的那半個來月,他們一起扮警察、偷汽車、搶賭場,離開前還專門用手槍手雷送接盤的幾位對方頭領去見了上帝。   靠假證件買到票混上那趟洲際班列時,他說要潤去東方過新生活,行至中途卻又跑下車。在那座小城窩了幾個月,竟從當地大佬手裡討來護衛隊長的位子。來到這個鎮子後,也沒見他有什麼大動作,就讓那些原本住在樓裡的護衛隊員很聽話地搬出去租民房。接著便是食堂改酒吧、宿舍變客房,母女仨當起這家無牌酒店的老板娘和服務生,也算過上了另一種意義的新生活。   大半年的朝夕相處、好幾次的並肩作戰,蘇珊娜對他的印象早已從默默無聞憨小夥變成狠辣果決心機男。讓她不解的是,他做那些事情的手段,比從小耳濡目染的自己要老練得多——找準時機乾一票、吃夠好處就抽身——似乎他十幾年裡待的不是棄嬰福利院、而是暴徒訓練營。   更令她不安的還是,朝夕相處近一年,女兒們對他已無比依戀,連當母親的她都會偶爾迷失。   看到伊萬還在和蘇航蘇蟬交頭接耳,蘇珊娜的又泛起了嘀咕。元旦前城裡的中資代表下來巡查,伊萬全程陪護,白天鉆礦洞、晚上侃大山,把對方伺候得舒舒服服,臨走時都已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還特意留下兩盒茶葉作紀念,蘇珊娜一度認為他是想搭上中資那條線、重啟東方新生活,她還為要不要繼續跟著糾結了好些天。   可是這半個來月,伊萬在蘇氏兄妹麵前卻好像變了一個人,若說上回是熱情加親切,這次就是隨意和親密,有時還能看到他難得的少年氣色。   他倆總不會比錢先生的來頭還要大、背景還要硬吧?   可除了標準的黑發黑眼、笑起來還算中看之外,她真沒發現倆人有什麼特別,或許他們隻是年歲相當、興趣相近,才會走得如此近?   她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推測,因為她隻見過伊萬掏別人心窩,無論生理還是心理。   “越來越看不透,”蘇珊娜瞟了一眼還在爭風吃醋的女兒,輕嘆低語,“這輩子不會都栽他手裡吧?”   飯後,伊萬把兩位隊長叫去交待了小半天,到他倆分頭準備時,蘇航等人已收好行裝、齊聚後院。雙胞胎還在老唐旁邊爭排位,蘇珊娜卻已眉頭緊鎖。雖然每個月都要去送貨開會,但像今天這樣把護衛隊員拉走大半,而且人人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情況,從伊萬過來後沒有出現過。   他給的解釋是護送蘇航和索菲亞等人,蘇珊娜卻從以往的經歷推斷他八成另有打算,尤其是發車前,他湊到她耳邊說的那句話:“好好看家,等我回來。”   車隊已駛出小鎮,蘇珊娜還在對剛才差點伸手求抱而羞惱,隻能不停地暗自辯解:“我是怕他丟下我們三人自己跑路!”   這個解釋很無力,那份擔憂卻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弄這麼大陣仗,究竟要整什麼事?”   看了一會兒車隊卷起的砂塵,奧馬爾走進街道,一路上都有閑人主動過來打招呼套近乎,他也樂在其中。從居人之下變成獨掌一方,這小半月來,他著實體會到了手握正權的滋味,礦工的恭敬、護衛的禮貌,以及鄉鄰的熱情,都讓他感覺很爽,當老大原來這麼美妙。   奧馬爾清楚手中權力源自哪裡,所以做起伊萬安排的各種事情特別盡心賣力,比如冒著挨打的風險把表姐拽到酒吧交賠款,又頂著斷交的危險鼓動大家給阿裡一家穿小鞋,以及現在親自出馬、獨闖那個虎穴龍潭。   他們仨在村裡時就是同齡人中的大哥大姐,成年後又結伴出來闖蕩。他們那個村子屬於拉赫裡的傳統地盤,三人能跑哈曼手底下乾活、還都混成小頭目,除了自己有些能耐,也得益於這一帶不成文的江湖套路。   隻要上麵兩位吃不掉對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們幾人在這個小鎮就不會失勢——大佬們再不對付、也得互留線頭——畢竟現在坐進中資酒店包間的那幫人,這些年除了互鬥,還一起扛過槍、攜手趕走過外敵。   近來哈曼與拉赫裡越鬧越兇,看情形早晚都要打上一場。不過按照以往套路,兩人鬥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其他大佬便會出麵擺上一桌,事情也就告一段落,等再攢一波後繼續折騰。   隻是奧馬爾沒料到,這次伊萬竟想火中取栗,更搞的是,他還被安排去火上澆油。   表姐雙手撐腰堵在門口,用鄉語咒罵了幾句,又質問他為什麼還過來。   “我來隻是想提醒一下,”奧馬爾卻拽起中文,“你們的小把戲沒有用。”   表姐怒目圓睜,也用上了不太熟練的中文:“你什麼意思?”   “讓阿裡回村子搬救兵的事,”奧馬爾欺前半步,“你不會以為能瞞得過誰吧?”   “奧馬爾……”她又驚又怒,“你竟然告密!”   “我沒那麼壞,伊萬更沒那麼傻,”他搖了搖頭,“別忘了…這個鎮子本來就是他的領地。”   “知道了又怎樣……”她梗著脖頸回道,“憑他手上那幾個人,扛得住我們一整個村子?”   “唉…你還是自己走一趟,來得及的話,就把阿裡撈出來,”他丟下一句,轉身離去,“我可不想你們真的出事。”   過了小半天,她才呸出一聲,然後急匆匆關上正門。躲在遠處偷看到她從後院溜走,奧馬爾叫上跟班去開車,順便看了看時間、發了條信息:“已告知,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