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欠了很多債，不吃不喝好幾年都還不清的數，偏偏還失業了。 　　等到老婆接到催債電話，家裡人才知道我欠了這麼多。老婆哭著問錢花到哪去，我也不知道，以貸養貸，就這麼糊裡糊塗地越滾越大。 　　老父親沒多說什麼，隻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似乎把一生失望都寫在了背影中，這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 　　可笑的是，明明我已經幾乎把下半輩子搞砸了，但我卻還表現得事情不大的樣子，妄想讓他們覺得情況沒到那麼遭的地步。 　　然而這件事帶來的後果遠遠超出我的承受能力。 　　無止無休的催債電話打給我和我的家人，讓我背負著極大的精神壓力，整個人魂不守舍，找工作連連碰壁；回到家，老婆紅著眼眶說又接到電話，對方我的情況以後會影響到孩子一生，還要讓我去坐牢。 　　我跟她解釋不會的，但話一出口又是那麼軟弱無力。她已經信不過我，她支撐不住了，隻要電話一響她就嚇得哆嗦。 　　老婆沒做錯什麼，卻因為我而每天都活在恐懼之中，我在心裡直罵自己混蛋。不，簡直是豬狗不如！ 　　終於在一個周末，老婆收拾東西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 　　父親把她們娘仨送到門口，往老婆手裡塞了幾千塊錢，囑咐坐車人擠要小心。老婆沒有拒絕，說過幾天就回來，其實我們心裡都清楚這是一句安慰。父親點點頭，隻是再次囑咐路上小心，他一生要強好麵子，我知道他沒臉挽留她們，這臉麵，是我親手撕下的。 　　而我躲在父親的背後，強擠出微笑跟小孩揮手道別。 　　老婆走後，我和父親麵對麵坐著，他泡茶，我低著頭，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就這麼熬了兩個小時。 　　“爸…” 　　父親沒應我。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打顫，說：“我要離家一段時間，找點活乾，畢竟家裡還要生活費。” 　　我從小到大都很怕父親，稍微說錯話做錯事，便會招來他如雷聲般的吼罵，這次我也是做好了被罵的準備。 　　然而父親卻一反常態，慢悠悠地說：“好，勤快點去乾，我能照顧自己。” 　　說完就回房間去了。 　　往常這個時間父親都要出門散散步，他經常在散步回來後說，明年努努力，湊個首付，爬這樓梯還是太累了，兩個孩子也經常說還是住電梯房好。 　　這個心願恐怕是再也不會實現了。 　　我回房拿起昨晚準備好的行李，帶上僅剩的400塊現金，朝父親房間的方向喊了一句：“爸！我走了！” 　　接著給老婆發了信息，告訴她我要出遠門找工作，老婆發了語音過來，點開後是小兒子稚嫩的聲音：“爸爸，你發的字是什麼呀？明天來不來外婆家吃飯？” 　　我沒回復，繼續快步地走著，腦子裡都是孩子天真無邪的臉龐。他們這麼可愛，這麼乖，接下來卻要麵對這個被我摧殘的家庭，我仿佛看到孩子的笑容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又迷茫的眼神。 　　想到這，我眼淚就一下子就出來了，我才發現一直以來家裡並不富裕，是父母親為我遮風擋雨，讓我過得如此愜意。 　　我越走越快，迅速拐進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忍不住嚎嚎啕大哭，哭得快喘不過氣，哭到背痛得直不起腰，記憶中上次哭還是在孩童時期。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去哪裡，沒有目的地，沒有人脈，親戚朋友們都接到過催債電話，對我敬而遠之。我隻是沒臉待在家裡，逃避而已。 　　避開喧囂的街道，我迷迷糊糊地往西山走去，小時候心情不好我都會來這裡，而如今是走投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