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太陽偏西。 地上堆積如山的屍體,流淌的鮮血順著地麵染了一地。 麵對一個恐怖如斯的對手,士兵似乎除了用生命的代價去換取消耗他的體力,幾乎想不到他們到底有什麼辦法了! 他手裡名為‘白雪’的浪劍在士兵眼裡就是一把‘對準誰誰死’的命器,幾乎沒有一個能逃避劍下! 再次圍剿依舊無法擒拿! 士兵數量驟減,士氣受挫,接踵而至倒下的士兵都映入李猛的眼簾。 他的臉色俞是發白。對方仿佛化身一位靈動的舞者,知攻進退,在多人圍剿偷襲的情況下才能傷到皮肉,但不足以致命,看似一把普通的劍握在他手裡,卻成為了其身,動作乾凈利落,進退有序,步伐沉穩。特別是那玉竹棍武器如融為一體,交刃剎那竟能使乙方大刀長槍斷裂,而自己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對方能憑一人之力屠滅‘護龍鏢局’!最他驚愕的是,對方又可以輕易切換雙手交替武器,動作爐火純青,劍攻竹防,無懈可擊,而他的力氣似用之不竭的泉水,綿綿不斷,哪怕是自己壯年時期,也未必能做到吧! 他閉目冥想,清除雜念。 “將...軍...!” 當最後一位士兵倒下,臨死前伸手在門檻上發出求救,卻飛來的大刀插入胸腔,戛然而止。 李猛睜開雙目,拋棄一切雜念,鼻息嘆出一團濁氣。不久前進攻圍剿的士兵已倒在血海中,屍骸堆積如山,宛如親眼見證了地獄,十分駭人。 君江手提的浪劍依然鋒芒,血液從劍柄匯在劍尖,垂直沿落地麵。雖然抵禦殲滅了所有士兵,可握劍的手正不自覺處於痙攣狀態,且麵色蒼白,仿佛失去了血色。一陣陣殺敵後,身上又增了些幾處傷口,尤其是背後肩胛骨被劃出一道半尺長的傷口不斷泌出鮮血,滲透染紅了衣裳。他能感覺到大腦帶來的暈眩感,以及四肢的無力。他在自己身上點了幾道穴位抑製傷痛,揮劍甩劍,劍上的鮮血灑在地上成一道弧線。他不斷調整呼吸節奏的同時,直視著前方的李猛。 隻見李猛握著陌刀並肩同行,大步流星跨過門檻,緊貼的衣甲跟著步伐震出‘哐哐哐’聲響。 君江不清楚外麵是否還有敵兵埋伏,如果貿然出去,以現在自身的狀態,也許會再次陷入危機! 他立劍,隨時做好迎擊。 兩人間隔三尺,李猛率先開口打破冰冷僵局,抱拳行禮說道:“李某得罪了君大人,勿怪。” 見對方一言不發,李猛繞過君江,擺好一張較為完整的桌凳,掃了一眼櫃臺架上的酒罐都七零八落,有的還從窟窿裡漏出酒水。 他後步移到後廚,提著兩罐‘杜康’走了出來,放在桌上,把酒倒進碗盛滿,攤手邀請:“君大人,能否陪李某酌酒幾杯?” 君江早已有些饑渴難耐,見對方並無殺氣,背對櫃臺麵對著李猛坐下,收起白雪置於桌上,抬起酒碗一飲入喉,溢出的酒水順著下巴滴在衣襟。 李猛笑了笑,也抬起酒碗作喉,飲畢抹去嘴角的液體,豪爽說道,像是和好友聊天的樣子:“沒想到這小小的客棧居有如此佳釀。我再敬君大人一碗!” 兩人就這麼自然地交飲,直到君江開口,打破了短暫的和諧氛圍。 “你是怎知我在此處,找到我的?” 言畢,李猛的手停懸在半空中頓了頓,聯想到一幅場景,神色發生微妙的變化,但更多的是愧疚,可他還是選擇了如實說道:“幾日前,官兵拿著君大人的畫像四處貼在各個重要關卡通告和尋路問人,在環山鎮找到了線索。” 提到環山鎮,不禁蹙眉,他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不詳的預感浮在心頭,愈發激烈。 眼前的束發白衣男子的神色一直從未變化,可在眨眼間,他的臉色有了微妙的變化,皺了皺眉頭,神色緊張。 李猛有可能猜到了什麼,也許再說下去便自知後果,但還是繼續開口:“官兵在這鎮上抓問各戶人家,快無功而返時,在一處山腳下一戶人家終於問到了一人。” ‘老不死的,這畫像的男子認不認得此人?’官兵在馬上抽出通緝令,傲慢的很。 在他們眼裡,這些人仿佛和螻蟻,無任何區別。盡管態度很差,可礙於是官兵,看了畫像後,眼瞳變大深縮,預感不妙,瞬即搖了搖頭。 有經驗的官兵捕捉到貓膩,改變了往常強硬的態度,下馬鞠躬道:‘老人家,年輕人肝火旺盛,再加上天氣實在有些炎熱,才對您動了怒,還望您體諒體諒。’他嗬斥了那名官兵下馬道歉後,繼續說,‘這畫中人為了奪取金銀寶物,趁夜色潛伏入護龍鏢局,把上下屠盡。我們到了現場後,屍橫遍野,慘不忍睹。’ 說到這兒,他低身假裝乾嘔,仿佛親眼目睹,擦了擦嘴角慢悠悠說道:‘所以,聖上讓我們抓到此人或提供線索者,賞千金,賜城戶。’ 護龍鏢局? 青年時期就耳聞,因護送前皇帝有功,便欽點賜名,很難聯想到那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子會和這件事情有關聯,可又怎能一人滅局?但畢竟是皇上親自頒布,再加上老人一直以來就很渴望入城落戶生活,這樣小女才能識書讀字,安分一些,根本無暇他顧。 經驗老道的官兵捂著輕蔑笑了笑,知道魚咬了鉤子,下一步就是上鉤了。 思前想後,老人還是開口了:‘前些日子,小女邀請了這名貴...犯...人至家中...’ 老官兵偷偷使了個眼色,示意身旁的官兵們冷靜。他站了出來,不急不慢地追問,給人一股很禮貌、假象的模樣。 ‘在這住了數日後便走了。’ ‘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最後又去了哪裡?’老官兵抑製內心激動,像往常一樣的語速追問道。 老人想到一些碎元寶,搖了搖頭:‘走的時候悄無聲息,不過他往北方方向去了。’他指了指方向。 老官兵嗯了一聲,官兵小心翼翼扶著上馬。 ‘大人,草民什麼能...’ 老官兵訕笑打斷他的話,冷哼一聲:‘區區賤民膽大包天,包庇重犯還敢報酬!’他給了身旁的幾名官兵使了個眼色,立馬意會。 老人看到他們從腰帶抽出長刀,心生不詳,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他被官兵抓住展開雙臂,下一秒,腹部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他低頭一看,一把長刀捅進了腹部,不可思議盯著他們。 噗呲噗呲! 連捅數刀,老人最終倒在地上,怨恨的眼神盯著,抽搐了幾回便一命呼呼了。 ‘老東西,死了還不閉上臭死魚眼,把他的眼睛都給我摘了喂狗吃!再去翻翻他家裡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都給我拿過來,看見有其他人直接殺了!’ 僅在今日,環山鎮幾裡內外屍橫遍野,烏鴉盤旋,血染溪水。 這是後來君江再折回時才看到的悲慘觀景,也正是在這一刻,他第一次在人間失控,陷入了走火入魔... 君江再也沉不住氣,在眨眼間起身拔出劍柄,鋒芒對準了下方坐著的李猛脖頸處,擊穿了懸空中的碗,酒水灑了一地。 “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君江怒發沖冠,額頭暴跳青筋,氣息混亂,霎那間一股無形的氣場蔓延門外,竟使得半空中的飛鳥墜入森林! 李猛在逼問官兵之下才得知真相,內心愧疚無比,罪惡萬分。可聽之於朝廷,受命於朝廷,還是選擇了忠。 麵對君江灼灼逼問的目光,李猛無法回避,那鋒芒僅隔喉管一指距離,對方卻沒有下手。 “包庇罪犯,連坐同罪!是君大人害了環山鎮的村民啊!” 這個回答讓君江一陣恍惚,心臟在這一刻被絞碎般,極為痛苦,沒想到竟是自己所造成的後果。 他收回‘白雪’,抓取束發,在一道劍影下,一把長發尾斬落於地,作為告藉。 李猛自知已經無法避免戰鬥,拾起地上沒過八尺身長的陌刀,對向了君江。 兩人眼神在對峙中,炙熱的目光交匯霎那仿佛掀起千濤駭浪,無聲刮起萬陣風! 君江一個箭步,帶著滿腔怒火發起攻擊,原地掀起一陣清風,而他宛若飛燕敏捷,立劍刺向李猛。 鏘! 好在李猛捕捉到光影,在胸腔處用陌刀擋了一擊,他鬆開右手,一股拳風撲在對方的臉上,但被踹出一段距離。 後驚之餘,在這樣的速度下能否抵擋這一劍?!自己出拳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在貼身的距離還能回擊! 他迅速進入狀態,舉起陌刀,寒光仿佛不帶停的流動,更增加了鋒利的涼意,在頃刻間劈準那白衣男子。 轟! 李猛舉起陌刀,不過是在兩個眨眼睛之間,原地掀起一股濁風,人影消失! 半空中突現一道銀光,閃現在君江背後,那重達半鈞的重量陌刀被君江躲閃,刀刃似乎有開山之勢般,木板瞬間化成齏粉,如蜘蛛網蔓延到腳下,濺飛木板,釘進天花板,未凝固的血液也隨著聲音落下四處迸濺,沾了李猛一身。 印象中,這個已過半百的老人居然還能如此迅捷,不禁讓君江有些冷汗。 李猛不給君江喘息的機會,進一步追上揮刀相向。 兩人彼時如大雕和燕雀,大雕那鋒利無比的黑爪撲飛燕雀的翅膀,但好幾次都被燕雀敏捷的身姿躲閃。 這時君江已意識到狹小的空間成為了限製自己的牢籠,特別在戰前已經消耗了很多體力,就連力量和速度上處於劣勢被動狀態,有幾次躲閃都能被提前預判。 君江在躲閃中觀察到,對方總會刻意間隔一段距離,貼身時就會拉開,不讓靠近。捕捉到這個信息後,君江由被動防守轉為進攻,左右手持劍握玉棍接,主動接近對方。 不能給他抓到一絲機會! 李猛似乎看清了他內心深處的想法,拉開回身,在陌刀的攻擊範圍內把守門口。他進後廚的時就已觀察到,此處隻有幾隻煙囪和一些排氣孔,封死了僅剩的逃跑機會。 李猛到底還是元唐前第一猛將,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連綿不斷的進攻速度絲毫並沒有因為年齡增長和持續輸出而落下。他的目光愈發兇狠,銳利如虎,威風凜凜,鼻尖泄出兩行濁氣,大嗬一聲,刀刃在空中化作一道銀河,順勢而下! 錚! 君江抬劍,橫截刀刃!在巨大的壓力下,腳下的木板凹陷斷裂,手臂吃疼,發出細微的顫動! 那是什麼劍?!接下陌刀居然沒有斷開?! 李猛抓緊時機,再次瘋狂舉刀,在幾個眨眼間不斷發起猛攻,君江最終因為手臂抽搐,手裡的浪劍被甩飛落地! 不好! 玉棍突然從劍下冒出,以不及掩耳之勢,捅在了李猛腹部部位,竟被擊飛懸空墜地! 李猛翻滾起身,抹掉嘴角流出的鮮血,這股力量似乎穿透了明光甲的防禦,腹部的宛如被燒火棍穿出空洞,火辣辣的刺痛感蔓延全身,直冒冷汗! 他驚愕萬分,從軍多年,從未遇到這等怪異現象,在大元唐聖地也未遇到過如此‘怪人’! 莫非是關內道的那幫鬼神又復燃了?! 回憶起二十年那場血染山河、屍骸遍地,宛若踏入了人間煉獄的‘萬山骨戰役’,他心裡一陣怵惕! 君江心底佩服眼前的半甲老人,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完全不弱於自己,如果是對方年齡甚早的話,勝負難料! “君大人,今日你我必有一人葬身於此。盡管君大人的力量在李某一切之上,但李某也要使出全力了!” 李猛摘下頭盔放置門旁,目光炯炯有神,吶喊道:“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