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北部平原相當空曠,隻有幾片樹林稀疏發布著,冰雪漫天,夜空罕見的有明月點綴。微弱的月光如同銀霧,雖然讓被雪鋪滿的地麵裹上柔光,但想要依靠這點微光去尋覓一個被雪掩埋的男孩,實在是過於困難。 寥寥無幾的建築零星般散落著,在沒有燈光的情況下,依靠微弱的月光隻能勉強分辨其輪廓。 花夜語和圖先生在一座已被遺棄的建築下靜靜地待著,並沒有直接開始工作。 從教堂來到這裡,花費了他們十多分鐘。 正常情況下乘坐馬車會花費差不多的時間,但在被雪覆蓋的路麵可能會需要更久。 “花小姐,請問你剛剛所說的火種是什麼意思。” 圖先生所問的自然不是火種的含義,花夜語非常清楚,但她決定賣個關子。 “什麼什麼意思?”她心想看你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多久,才能不那麼高傲過來詢問。 先前星先生在一旁,他可能有所顧忌,但現在就他們兩人,她期待看到圖先生的另一副麵孔。 “當然是我們要去尋找的那個男孩,你是怎麼知道他是火種的。”圖先生乾脆坐在了雪地上。 “哦?這樣呀。這就是你問人的態度嗎?”花夜語也坐了下來,有點疲憊地伸了伸腰。 “花小姐,如果能掌握更多情報的話,也會對工作產生幫助的。而且,我的態度難道有問題嗎?”圖先生一本正經道。 “可我不覺得那些情報會對你的工作產生什麼幫助。我們不過是要尋找一個男孩,而他湊巧是個火種而已。” “會不會有幫助得我來判斷…花小姐,你看一直坐著也不太合適吧。” 其實對他來說,火種雖然有不小的價值,但也沒到非救不可的地步。畢竟大多數超凡都曾是火種,單是這個理由並沒有讓他有努力的想法。 但這次卻有些特別。 如果他猜的沒錯,星先生最後沒有繼續說話不是因為信息已經告知完成,而是這次對男孩的探知消耗極大,甚至第二次告知的信息恐怕是占卜所得。 耗費了那麼多魔力也隻得到了模糊不清的信息,甚至連具體的地點以及男孩的身份都無法得知。 “坐著挺好的,月夜賞雪不是挺有意境的嗎。就是在旁邊的是你,感覺有些可惜呀。”花夜語撇撇嘴,輕輕地哈出一口熱氣。 她偷偷往旁邊瞄了一眼,發現圖先生的表情扭捏起來。 “好吧好吧,我認輸。花大小姐,請告訴我吧,我想知道更多的事。” 圖先生見這位少女居然真要進入玩樂的狀態,又想起她平日裡的隨性態度,她是真有可能把目的拋之腦後的。 “嘿,這還差不多嘛。”她的確一點也不著急,反正他們兩人之間尋人的工作肯定不是自己,就算耽擱了,責任也頂多是次要。 “這個火種,可能是洛氏貴族家的那個哦?”她神秘地說。 “嗯?那個火種還能逃出來?我記得照現場的殘留痕跡看,至少得有超脫的級別了。”圖先生心裡吃了一驚,努力回憶道。 “有可能是撕開了空間。”這是她從那個乞丐的話中得出的結論。 “撕開空間?那個貴族還配備有這種東西?明明那個魔力火銃就夠稀奇的了。啊啊,壞了,耽誤了這麼多時間,得趕快了。” 圖先生突然驚醒,猛地站起來,他察覺到了這個男孩事關重大,要是真給活活凍死了那可太莫名其妙。 “哼,叫你偷懶。不過話說回來,這麼大的地方,你要怎麼去找呢?” 圖先生白了她一眼。 那是物理學意義上的白,他的整個眼睛都蒙上了一層淡白色幽光,幽冷的氣息自他的身體向外彌漫,蒼白的寒光在他的眼底流轉。 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在慢慢醞釀。 在過去掌控魔力的人們不被約束的時間裡,人們會為了得到這種夢寐以求的能力付出自己的一切。雖說天生就能邂逅異星成就超凡的人寥若晨星,但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手段。 這些手段可能會需要無比龐大的財富,可能會消耗無窮無盡的精力,甚至可能要拋棄自我與人性。隻要能得到他,那就是值得的。因為魔法意味著奇跡。 花夜語現在想對這種認識稍作補充,因為她此刻仿佛見證了超越奇跡的神跡。 冰天雪地的世界裡,一切似乎都被他掌控,和他共鳴的魔力磅礴到了極致,他這一刻宛如神明。 她先前隻知道圖先生有部分探知方麵的天賦,但覺得光憑這點真想發揮出作用還是力不從心。 但現在她明白為什麼了。 圖先生竟然是冰之本源,在現在所處的環境下,他可以與那些遊離的魔力共鳴擴散到極致,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探知能力會得到極大幅度的提升。 他閉上眼睛,感知著空氣中魔力的細微變化,從而憑借異常的擾亂來鎖定目標。如果對象是火種,他應該能察覺到異常的魔力抵抗,對超凡也是如此,就像身旁這位花小姐那樣。 這種不加限製鋪天蓋地的探知,如果遇上同是超凡的對手會被一瞬間察覺到,即便對手是毫無魔力的普通人,也會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這種粗暴的探知雖然是一種相當低級的搜查方式,但用於現在相當於大海撈針的場景卻是恰到好處。 “找到了。” 時間沒過去多久,圖先生睜開眼睛,眼裡原先閃爍的微亮白光也全部散去。他大聲地喘息,大規模的探知工作盡管沒持續多久,但也產生了難以想象的消耗。 “那我們走吧,你來帶路。”花夜語輕快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 “那個,花小姐。”圖先生的樣子有點為難。 “怎麼啦,圖先生,我們要是再不抓緊時間,那個男孩可能真的有危險咯?” 她心想都過去了這麼久的時間,換個正常人估計已經開始挑選下一次投胎的人家了。就算是個火種,畢竟還沒萌芽,這點小火苗在這種環境下被澆滅了也是相當合理的結果。 “花小姐,聽說你非常擅長祝福類的魔法,能否幫我稍作恢復呢?因為剛剛的工作我消耗過大,這個狀態下想要快速移動有些為難…”他說話的表情有點窘迫,如果不是情況緊急他並不排斥慢慢走過去。 “當然可以啦,這也算是我的工作。”花夜語乾脆利索地答應道。她說話的同時就已經開始了動作,很快這項工作就幾乎完成。 “真是意外,沒想到你的這項技術已經如此熟練了。你真的不是祝福本源的嗎?”圖先生誇贊之餘不經意地問道,也站起身來準備過去。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花夜語不置可否。 圖先生本來就是隨口一問,無所謂答案,他問完沒等花夜語回答便朝著遠處疾行帶路。 他心中原本有個問題:從這個方向延伸出去,是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為什麼男孩會從那個方向過來。 但經過花夜語的解釋他明白了部分原因,那個男孩是在撕裂空間逃離後不幸被扔到了那個方向。雖然從那天起就開始下雪,但也有林地覆蓋,運氣好的話茹毛飲血幾日倒不至於餓死。 “到了。” 疾行了片刻,他在一棵常青樹下停了下來,樹的下方有雪堆積,一眼望去就能察覺到它的異常。 “在這下麵的確有奇怪的氣息。”花夜語靠近那個雪堆,溫暖的氣息從她的位置向外擴散,融化積雪的同時也對被掩埋的男孩進行檢查,恢復。 “真的像祝福啊,還是說是更高層次的嗎?”圖先生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低聲自言自語。 積雪快速的融化,所掩埋著的“火種”也顯露出來,按理說這是一個正常生命體根本無法活下來的地方,可積雪下的這個男孩卻活的好好的。 “圖先生,他有點奇怪呀。”花夜語的聲音因為吃驚而有些顫抖。 “的確,他的生命氣息相當強大。”圖先生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種強大的生命氣息可不是隨便什麼火種就能解釋的了的,可以這樣說明:即便兩人不來營救,男孩也完全不會有生命危險。 “雖然這點也非常奇怪,不過我說的不是這個。” “嗯?那是什麼意思?” “這個男孩正在抗拒我所釋放出的魔力。”花夜語奇怪地說。 “聽說,有些高層次的火種在魔力缺失的情況下,就會進行類似的行為,這麼看來他真的挺特殊的。” “我說圖先生,難道你看到他清醒了嗎?” 這個男孩,居然是在無意識的抗拒魔力,他可從未聽說過這種事情,除非… “花小姐,他該不會沒有魔力吧?” 除非他是個幾乎沒有魔力的最劣等的隱柒,周圍的魔力也會因此而排斥他。 “誒?還真是這樣。”花夜語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的失望。 可這樣一來,就會有更多難以解釋的問題了。 首當其沖的就是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強大的生命氣息,其次就是為什麼區區一個劣等隱柒能讓星先生使用了較高層次的占卜探知也難以探明他的詳細信息,再一個就是他是如何在這個地方被積雪掩埋的。 這個地方距離小鎮不說有多遠,卻也是普通人需要花費不少時間才能到達的地方,更不用說在滿天飛雪的夜晚了。 “圖先生,有沒有能在沒有魔力的同時,卻又是火種?”花夜語思考許久之後說出了她的猜想。 這種假設要是放在平常,圖先生自然會毫不留情的嘲笑一番,可現在的情況卻是超出了一般的理解,他也不能肯定沒有這種情況的存在。 “算了吧,我們隻不過是完成任務的機器罷了,知道這麼多有什麼意義呢?” 對於超凡世界的事情,知道的越多越有可能遭遇不幸,不僅僅隻是針對隱柒。 但麵前的少女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一樣自顧自思考著,又自顧自地歡呼雀躍起來。 “不不不,圖先生,我突然發現我們忽視了一個很關鍵的東西呀。”花夜語的臉上洋溢著興奮的色彩。 圖先生也瞬間明白了過來,明明答案就近在眼前。 為什麼不直接問這個男孩呢? 他們此時才想起來仔細的打量這位奇怪的男孩,說是男孩,看上去也有十五六歲的年紀了,似乎稱作少年會比較合適。 少年的外表有些邋遢,烏黑的頭發即便被雪沖刷仍是藏汙納垢,臉龐倒是相對來說比較乾凈,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副歷經磨難的樣子。 他現在好像還沉浸在睡夢中一樣,略顯稚嫩的臉龐因為眉頭緊蹙而有了幾分堅毅,從一開始他便是這個表情,並沒有因為覆蓋著他的積雪消失而舒展眉宇。 花夜語繼續之前的行動將他身旁的積雪完全融化,可他仍然沒有絲毫動靜。 “他的衣服,倒不像普通平民所能擁有的。”圖先生沉聲道。 少年的穿著已經有了部分磨損,但也很容易分辨所采用的材質,雖然並沒有多麼華貴,但也價值不菲。 除此之外,這種材料還是非常少見的用來編織成衣物。 “這是雲織布?這種華而不實的織物的確不會被普通人青睞。”花夜語對於這種寬大卻幾乎沒有保護保溫作用的織物倒是有幾分了解,這種衣物通常隻會被貴族在溫暖的室內穿著,而且隻是少數貴族這樣使用。 “能讓他清醒過來嗎?”圖先生輕聲詢問。 “當然,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麼他還在睡夢中,他早該清醒了才對。” 這裡沒有任何能導致他沉睡不醒的東西,為什麼會在生命的氣息如此活躍的情況下沉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甚至被積雪掩埋了也不蘇醒呢? 這些謎團就和先前的那些一樣光憑想象很難得出結論,雖然他還沒有自己醒來,但想讓他強行蘇醒,那辦法可多的是了。 “請盡可能溫和一點。”圖先生提醒道。 “當然啦。” 花夜語將手貼在少年的額頭,打算利用魔力稍稍撥動下他的意識,這種做法雖然非常溫和,效果也相當不錯,但是對不熟悉的人使用是相當冒犯的,因為但凡使用者動了一點歪心思,就會對被使用者造成很大的傷害。 她自然是沒有一點惡意,同時也不覺得男孩會因此產生什麼意見,所以心安理得地這樣做了。 可在她觸碰到少年意識的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毀滅的一幕,灰暗的世界裡,無數的黑翼惡魔正在撕裂她的靈魂。 但那個畫麵也隻存在了一瞬。 “你…你怎麼了?”圖先生吃驚地問。 眼前的活潑少女此時竟是一副害怕得幾乎要哭泣的樣子,她眼裡令人難以理解的恐懼之色無比濃鬱。 “呼,沒…沒什麼。”她畏懼地看著少年,但又不清楚為何畏懼,剛剛所經歷的那些畫麵不知什麼時候從她的腦海裡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空虛的恐懼。 “唔。” 是陌生的聲音,由那個奇怪的少年發出。 至少蘇醒工作的效果相當不錯。 兩人警覺地看向聲音的來源,但少年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值得戒備的氣息,清澈的眼神疑惑地望著花夜語二人。 “這裡…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