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院,客屋。 冉好今天頭上別了隻銀簪,一身淡色的頸裝,箱裡除了一套衣物和幾本書外再無其它。 隻不過她現在隻能與大地玩著誰先眨眼的遊戲,盡量不露出什麼的表情。 反觀其他三人都雲淡風輕的坐著,泰然自若。甚至旁邊那個人還在擦他的匣子。 冉好想要不自己也把書拿出來看,不過也看不進去的吧。 好在,兩道腳步聲已經從屋外傳來。 屋外那兩個進來的人,一個冉好認得,是院裡的張夫子,不過另一個就不認識了。 “張夫子好。“四個聲音響起。 張夫子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那我呢?“另一個人問。 空氣莫名其妙安靜。 張夫子無奈道:“副院長。” “副院長好。”四個人又被迫喊了一句。 副院這才笑瞇瞇的落座在主位上。 “這位是張夫子,應該都認識吧。接下來的月玄之行就由張夫子帶隊,幾位要乘乘聽張夫子的話。”副院長一副哄小孩的調調。 四人神色各異的應承下來。 “在未試之前,幾位應該都互不認識吧?不介紹一下自己?“ 沒人吭聲。 副院長:“原地解散也不是不行。” 還是沒人動。半晌,擦匣子的人無奈起身:“我先吧。我……。” “跟我說做什麼?”副院長打斷他:“這幾位才是要和你去的人。” 他隻能轉身向另外三人重復說:“我叫林明,劍明院的人,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三位可以來找我,隻要是我我力所能及的。” 按照順序接著是冉好。 “我叫冉好,來自卷空院,分院……請多指教。” “方武,禦形院,武夫。” “餘活,白宣院,陣師。“ 副院長:“方武、餘活是吧。話少是好事,但你們要明白一點,我不是在招供。” 方武和餘活錯開目光,默契的沒有接話。 副院長看向冉好:“不用緊張,你們遲早要熟悉的,別給自己施壓。” 冉好點頭:“好。” “所以林明啊,你明白你肩上有什麼重擔嗎?” “什麼?” “你們這個四人組就全靠你維係了。”副院長說。 沒來由的,林明感覺有口大鍋抗在身上了。 副院長笑笑沒做解釋:“那麼按照慣例,臨行前,讓我為幾位卜上一卦吧,希望對你們有用。” “你先來吧,林明。伸手,兩隻手都可以,閉眼。” 林明照做,副院長把手搭在林明手腕上,像號脈的大夫,另一隻手做了個檢指懸在林明眉心前。同樣和合上眼。 “不用八字嗎?”方武問。 副院長沒答話,像進入了某種狀態。臉上的笑也沒了。 “別緊張。”副院長說。 語音剛落,輕微的流水聲響起。分不清源頭,四周全都是。 方武驚訝的看著四麵八方匯來的靈力,猶如實質。像輕紗,淺藍色的讓人聯想到高天。這些靈力整列在副院周身。像係在他身上的衣物,飄緲無跡。而他居於正中,在光暗的縫隙間窺見命的一角。 隻有在這種時侯,人們才能把他從那個跳脫的形象抽離出來回想起他的身份。 於院,副院長。 隨後,靈力迅速整列成符紋、篆圖。潰散,再重組。連續不斷,越來越快。直到工整與無序同時發生。 在某個瞬間,副院長的劍指輕點在林明眉心上。 林明猛然睜眼,身體後靠在椅子上大喘著氣,身體像剛卸下什麼負荷一般。 “命裡有變,此行,無論做什麼,望三思。”副院長說。 “呼……是。” “還沒請教你的姓名了,副院長。”餘活突然說。 他比了個禁聲的手勢:“不能說哦。來吧,冉好,該你了。” 冉好老實的伸手,閉眼。直到那隻手搭在她的腕上時,她才驚覺到這位副院長的手是有多涼。 水流聲再次響起。那些靈力的軌跡在餘活眼中纖毫畢現:匯集、交織、展開…… 靈力如潮水退去,副院長輕點在冉好眉心上。同樣的,冉好同林明一樣癱在椅子上,大呼著氣。 副院長沒有第一時間說話,看了冉好一眼:“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冉好心有所感,應該是個不太好的結果。 “真話。” “血光之災,無妄之禍。”副院長的語氣裡沒有笑意了。 冉好半開玩笑地說“算個下下簽。” “比那個嚴重多了。” 冉好不說話了。 副院長嘆了口氣。手心翻轉,靈力湧動。一塊白玉掉在他手心:“我不會教你怎麼去避開它,命是係在人身上的,終有一天它會找上你。在那時,希望這個能幫到你。” 冉好接過那塊玉,入手溫潤。如果拋開其它不談,這也是塊好玉。 “謝謝副院長。” “嗯,那順便提一嘴吧。我今年還沒有算錯過,不知道什麼原因每一年我都會算錯一次。希望今年是你這一次。”副院長安慰說。 方武自覺的伸手。 副院卻長擺擺手:“不了,你沒什麼好算的。自知兇吉的人,用不著我多言了。” 副院長看向餘活:“你也是。” “副院長。”一直沒出聲的張夫子說話了。 “別喊,又不是你出力。” “玉收好別丟了,回來記得還我。”他又叮囑了冉好一句。 冉好愣了一下,點頭說“好”。 “到曲江的路途不算短,可以在路上放鬆些,但也別玩的忘乎所以。張夫子在路上會給你們講有關月玄的事,注意聽。然後,無論你們從月玄裡帶出什麼東西都和於院無關。” “最後,記得別敗壞於院的名聲。雖然我也管不到就是了。” “如果沒問題了的話,就上路吧,幾位。” 另外三人目光剛交流了一下,餘活就己經起身行禮了:“再見,副院長。” “副院長再見。”林明方武冉好相繼起身。 “走了。”張夫子也起身對副院長說。 副院長淺淺“嗯”了一聲。 五人一起離開,這裡就隻剩他一個人了。 副院長看著那幾個人的背影忽然意識到今天天氣不錯。 天邊傾斜出大片大片的暖光。還未到午時,一點也不毒辣,隻留給世人一片溫暖。 眾生沐浴在光裡,妖魔也會在這個時候退卻,萬物生長,群靈飛舞。 他忽有所感。 “此路北去,祝君好運。” ———— 難得的,女子今日起了個早,整理好衣冠,穿上那身單調的灰衣。頭發也簡單打理了一下。 乾是乎,一個標致的美人就映在鏡中了。 隻是她自己看著鏡子裡的那人近乎陌生。 該考慮戒酒了。 環顧房間,她想還能帶什麼了? 銀兩?有了。 好像又隻有酒。 未了,她自嘲一笑。 她走出房間,合上門。一壇酒,輕裝簡行,孤身一人,單該習慣了。 身後有輕微的響動。 回頭看去,是個男子,待看清他的麵容,一些過往的記憶再次在腦海中浮現。 同樣的男子也看清楚了她。 唐非嘆氣:“是你啊,千靈。” 原來她叫千靈。 千靈:“你最好有個的解釋。” “我叫唐非,如今在為白宛府做事。今天是來拜會一下府上的各位貴人的。如果早知道這裡住的是你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唐非……”千靈忽然明白了什麼。 “信使?” 唐非看著她沒有回應。 沉默及回答。 “為什麼不滾遠點呢?”千靈微微嘆氣:“賭我已經不恨你了?” “來這裡非我本意。” “那就是那幫老家夥指派的,對吧?”她隨意倚在墻邊:“我已經是個罪人了,還對我的事這麼上心。還是說,他們是讓你來……” “殺我的?” 唐非無言以對。到底,隻能沉默的搖了搖頭。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正好,不用去找餘斂了。幫我轉告一下他吧,我要出一趟遠門,少則四天,多則七天。” 唐非擋住去路:“你要去哪?” “我需要告訴你?” “你現在是個……罪人。隨便離開會有什麼後果你比我清楚。都不是小孩子了,別任性。” 出乎意料的,她真的停下了。盯著唐非看了一會,問了個相對奇怪的問題。 “你境界幾何了?” 或許是出於過往的信任與服從,唐非沒有欺瞞。 “靈冥。” 千靈自顧自的點了下頭:“好,陪我切磋一次吧,像以前那樣,不過這次我就不留手了。” “不,你……” 一服巨力施加在唐非胸膛前,他整個人倒飛出去,三麵圍墻應聲而破碎、倒垮。 唐非乾咳出一口淤血,扶住一旁的石塊起身。 發難過於突然,他完全沒料到她動手會這麼果斷。 遠處,煙塵中,無形的氣騰起,環於她身側。而她雙拳緊握。眼底已一片漠然。 近處,盤裡的荼灑了一地。丫鬟癱坐在地不明白為什麼墻去突然碎了飛出個人來。 沒有時間多想,唐非再看去時已搜尋不到她的身形。 他下意識的跳離原地。同時右手向虛空一握。 身後的響動傳來,碎石飛濺,剛剛他站的地麵己經被她踩出龜裂。 但一把法劍已經被唐非握在手心,擋於身前。即便如比,當下一腳來臨時,震的劍還是險些脫手。 唐非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但還是將劍置於身前。 千靈無言的看著他的舉動。 還是那如同鬼魅的速度,待他反應過來時,千靈已近在眼前了。 來不及。 預料中的巨力並沒有傳來,反而劍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 唐非嘴唇張開卻說不出說來。 千靈已經用右手攥緊了劍身,劍的刅峰被壓進肉裡,紅艷的血從纖巧,白晳的指隙裡淌出。 然後,那柄法劍就被她拋到了空中。 又是一拳揍在了膛前,和第一拳的位置分毫不差。 劇痛通過神經傳遍布全身。但唐非還是違反身體本能提臂格擋住千靈的下一拳。 瞬間,手臂骨折。 最後,千靈一腳把這人踢翻在地。 “為什麼不還手?你我現在都是靈冥境了。”千靈盯著他說:“我要離開白宛府。在立場上,我就是你的敵人了。但為什麼你要無動於衷?” “我們,不是敵人……”唐非哽咽道,重新把血咽了回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是過去,人是活在當下的。對敵,要窮盡你所有的手段,用你最險惡的用心。而你,卻連動手都做不到。” “我們,不是敵人……”他又重復了一遍。 “但你是信使,有你自己的的職責,你也是靈冥境了,有和我動手的資本。” “你也說了,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們曾經天真過,但一直天真,就是蠢了。 唐非閉上眼,沉默著。 千靈隨手從衣物上撕下一塊布條,纏住手上的傷口:“別藏了,打完了。” 餘斂從柱子後現身,看著這個和之前大相徑庭的千靈。 千靈長呼了口氣:“商量個事,我要出一趟遠門,你可以選擇同意,也可以和他一樣躺著。” 餘斂搖頭:“去吧,白宛府不會有人攔著你了。” 得到答復後,她轉身就走,步邁輕盈。 餘斂無聲的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 三年前,他接到命令看管一名罪人。 那時他心裡非常清楚,即便是罪人也不是他能得罪的。這種人如果翻身,隨便都能把他淹死。 第一次見麵時,是個狂風肆虐的夜,她孤身一人帶著密令叩響了白宛府的門。 因為知道日期,所以那幾天他也一直親自把的門。 那時門外,狂風怒號,女子青絲漫飛,衣袍飛舞。裸露在外的臉、手無不透露出病態的蒼白,唯獨那雙眼晴那麼平靜。那麼死寂。 “白宛府?” “對。” 女子把密令扔給他。 “我叫千靈,是個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