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院,誰也不清楚當年“任師”為什麼要給這座學宮取這麼個繞口的名字。 它本質上是一座學院,但在規模上稱呼為學宮是完全形象的。 它坐落於靈淮城以東,幾乎是伴隨著靈淮城之初便存在並且擴張的學宮。西臨垂竹河,東邊隻與城主府隔了一條長街。並且在規模是城主府的數倍。而在內部裡又劃出卷空、劍明、禦形、白宣四座分院。 靈淮乃至周邊地區,上到洲令、下至靈淮城裡的不少大小財主都和於院“沾親帶故”,如今,靈淮那位威風的城主在當年也是被於院裡的夫子一竹條一棍子抽出來的。 它伏在城東,無論是明麵上鼎盛,還是暗地裡的一些東西,無形的權力,各種視線交織匯聚在此,讓它在隱隱中成了靈淮城中僅次於城主府的第二中心樞紐。 於院的過往成謎,和他的諦造者“任師”一樣,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在整個末國中它都很特殊。 而末國以北,那條平緩的江裡,泛著類似夕陽落暮的金色,但淺一些,亮一點。這條金河便是曲江——末國重地。 聲名遠揚的“月玄”秘境就葬於曲河下。 一位玄庭之境曾隕於此,他體內的“冥世”因曲江水異而保存在曲江之下,形成一方小世界,以曲江水為媒介與現世接軌。歷經歲月,穩固於曲江上遊。 之所以名為“月玄”,是因為秘境中不存在晝夜更替,隻有一輪異月懸於高天,這種極端環境催生出了一些現世少有或者不存在的產物。 末國每兩年便會從全國召集靈冥境以下的學生入“月玄”秘境歷練,每座重城分得四個名額。而靈準是拋開都城“朝離”外有四個名額以上的重城。其四為靈淮城本有的,另外其四歸屬於院。 共占名其八。 ———— 於院——禦形分院。 演武臺。 那兩隻手手腕交錯靠在一起,如果是內腕,手上拿個杯子的話就是個標準的交杯酒動作。 向前,製敵;向後,禦外。 在方武另隻一手還未抬起之前那人便先他一步於與他“擦肩而過”。風聲入耳,就再無喧囂。同時,臉麵微涼。 快了。 方武的臉上多出一條細長的血痕,殷紅的血緩緩流出,劃過麵頰,滴落在地。 方武微嘆,剛剛是個很好的機會,如果那人繼續追擊,他能夠強行結束這場比試。但是被看出來了。那人隻是挑釁的在他臉上劃出一條傷口。 對手步邁還是飄勿不定。忽明忽暗,前後左右都讓人難以判斷不清。 方武的神色沒有變化,繼續擺開那幅禦敵的架勢,內斂而平穩。通常,人們隻會在宗師身上才會看到類似的氣度。 但現在,己經拖了太久。人們己經不在乎這些了,觀戰席裡時不時會傳來兩聲倒彩。 身後風聲微動,腳步淩亂。 “我不敵他?”方武自問。 “他比我快。” 正前風聲襲麵,但終究隻是輕輕帶起一的發梢。 “我不如他?” “不。” 忽然間,四麵八方的聲音都消失了。連同臺外的聲音一起,餘留下一片死寂。 “是了,是我過於畏縮。” 那人一拳鬼魅般的從正左攻來,而方武全然無防。隻是那人同時也看見了方武的表情。 圖窮匕見,殺機畢現。 那人一拳結實的打在了他的左臉上,與剛才一臉上的劃傷重合,血濺開。但那人完全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同時也感覺到手腕被擒。 方武用近乎蠻橫的方式將他甩過身前。 那人穩不住下盤隨後便覺一股巨力加在了後背,隨後就飛出了擂臺。 一腳定乾坤。 一道拍掌聲響起,一位中年男子單手高舉跳上擂臺說道:“好,停。” “第十四場結束,一勝。” 臺外的掌聲響起。有人歡呼有人嫌。 方武沒管,轉身跳下擂臺。 那人還躺在地上,似乎沒緩過來。 “沒事吧?”方武走近問道。 “還行……你最後收了力的吧?我知道。”他慢慢起身。神情有些勉強。 “又不是生死廝殺。” “呼,你的臉……” 方武拈了一下臉上那個豁口:“不是大事。” “算了,待會我送你些藥吧。” 方武頓一下:“好。” 方武雙臂平分向他抱拳行禮鄭重道:“受教。” 那人愣了好一下,淺呼一口氣,認真的抱拳回禮:“受教。” ———— 第十五場,最後一場。 決勝場。 但這裡並不是武館或者生死臺。並不需要說些煽動情緒的話語,觀戰席也沒有外人,大家都是同窗。隻要夫子想,一聲令下全都得滾回去上課。 中年男子又掃了一眼左右兩個人,特意多了句嘴:“點到為止。” 兩個人都“嗯”了一聲。 “好,第十五場,開始。”言罷,中年男子飛身下臺。 出乎意料,臺上兩人都沒有動。 半晌,對手笑了笑:“中午好,哥哥。” “嗯,中午好。”方武說。 下一瞬,兩人身形交錯、碰撞、廝殺、兇蠻。 隻是在那一刻兩人同時爆發出的殺意才能讓旁人感覺到,這對兄弟還是有相通之處的。 ———— “三處骨裂,全身多處關節錯位,還有這些外傷內傷的。嘖,他真是你親哥?“處理傷的醫土問。 “與你無關。“方以正說。他靠在墻上,半掩著眼,旁人想從他身上看到哀怨或者憤怒的痕跡。但他隻是一幅漫不經心,漠不關心的樣子。 剛剛的一幕在腦海中反復上演: “認輸。”方武說。 方以正聽的到他粗重的呼吸,可他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平穩。 現在他整個人被壓在地上,雙手被鎖。方以正沒有廢話,剛嘗試多動手臂,一股巨力就毫無征兆的降下,他差點沒叫出來。 骨頭錯位。 “認輸。”方武重復了一遍。 下麵的人還是一聲不吭、躁動不安的力量還在腳下積蓄,一但鬆開壓製就會爆發。 這場比試到了這已沒有任何觀賞價值了。 忽然間,方以正聽到了一聲短暫、輕微的嘆息。 下一秒,後腦遭重,世界忽然變得昏暗。 “好了,停!第十五場結束。”陷入黑暗前,這是他最後聽到的話。 中年男子飛身上臺,迅速來到方以正前查看傷勢。 他抬頭瞥了一眼方武,沒說話。隨後登臺的醫士的迅速將方以正抬走。 中年男子起身,麵向臺下宣布道:“第十五場結束,禦形分院本次未試結束。勝者,方武。” 零碎的掌聲響起,隨後便聲勢如雷。 ———— 方武用手沾了些水,一遍遍的搓著剛才臉上傷口崩出的血漬。 差不多後方武回頭望去,那男子還在。 在青石旁,衣著簡單卻不樸素。氣機內斂。抬眼間剛好與方武的視線撞上。 說跟蹤不太合適,世界上沒有那麼明晃晃的跟蹤。但確實從他下臺開始算起到現在那人一直在身後。 “你打算跟我多久?”方武盯著他。 “等你處理完傷口差不多。” “我應該不認識你。” 那人點了下頭“嗯,所以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餘活,白宣分院的未試第一。” 方武收回視線:“有何貴乾?” “你應該還沒吃飯吧。” “不……”。 “我請客。“餘活補充說道。 方武拍了拍手,起身:“店我來找。” ———— 酒樓的位置靠湖,方武上樓尋了個靠邊的位置,轉頭就能望見寬廣,平靜的湖麵從遠處蔓延到腳下的酒樓。湖的那邊是橋,人頭攢動。酒樓裡的生意不差,稱得上吵鬧。 片刻後,餘活看著那份菜單。 “你真的不是個客氣的人。” “嗯,我父親也說過類似的話.“ 餘活把單子遞給小二,小二就風風火火的下樓備菜去了。 兩個人都沒說話,餘活把目光投向那片湖。徐徐的微風從湖麵路過,波紋是它的腳步,緩緩慢慢,悠然的踏過光陰。 “最後一場,你對你弟弟其實已經是留過手之後的結果了,對吧?” 方式沒接話,反問:“你不是白宣分院的嗎,懂武?“ “興趣使然,涉獵甚廣。” 方武接回上個話題:“他畢竟是我弟弟。” “很倔?” 方式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方武問:“不談正事嗎?” “正事?“ “白宣分院未試第一找的禦形分院未試第一談事,想談什麼,不難猜。月玄,對吧。” “算是吧,但也不算,今天隻能算打個招呼,總比到時候見麵逐個自我介紹要強,所謂人情,不都是這麼往來起的嗎。” 方武沒接話,小二已經端著菜上來了。 菜品依次上桌,不多,但對兩個人來說,不少。 兩人各拾碗筷,隻有那壇酒被冷落在一旁。 方武眉心微皺:“你不喝酒嗎?” 餘活搖頭:“你點的酒,你不喝?” 兩人對視半晌,難得的,兩個不愛笑的人同時輕笑,頗有種遇見同類的感覺。 ………… 餘活拔動著菜盤的殘羹冷炙,挑著順眼的夾起吃掉。 麵無表情,有一口沒一口。 方武已經走了。 樓下,那一襲灰衣入了酒樓,女子頭發散發散開,沒有一點梳理的痕跡。半虛眼像是剛睡醒,又像藏著什麼東西。那身灰衣也極不合身,好似忽忙間套上去的。用不修邊幅來形容是一點不錯。 唯一與她格格不入的就是懸在她在腰間的那把劍了。 迎著周圍異樣的目光,她徑直走向二樓,沒有多看一眼便來到餘活這桌前抽開板凳坐下。 坐下第一眼,她就看到那了壇酒。 “沒動過?”她打開蓋子問。 “嗯,客人給我點的,我以為客人是給自己上的。” 灰衣女子不做評價。把腰間的劍扔給餘活:“你要的劍。”說完她就拿起灑壇仰頭便飲。 餘活接住,掂量了一下,將劍從鞘中抽出三分。 劍身一片慘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側刅口滲出些許寒光,昭示著它可以隨時出鞘——殺人。 灰衣女子放下酒壇:“如何?” “超乎預期。” “那你的預期有夠低的。”半壇酒下去灰衣女子似乎醒神了不少,拋了件東西給餘活:“這東西也順手給你捎過來了。“ 餘活攤開掌心,是個比手心小一圈的圓章。材質不明,青底。一朵彼岸光被鐫刻在上,光影在花上流轉,邊緣被鍍了一圈銘紋。翻開另一麵,一個工整的“活“字靜靜的躺在上麵,一個菱形圈住了這個字。 四階陣師印信。 “謝了。” 灰衣女子“嗯“了一聲,用手隨意拭去嘴角溢的酒液:“另外兩院的結果出來了。” “劍明分院的叫林明,空塵境;卷空是個小姑娘,也是空塵,叫冉好。” 餘清重新看向那片湖:“不意外,空塵境應該是這次月玄秘境的整體水準了。” “所以你這個踏淵境的四階陣師會很紮眼,想好怎麼辦了嗎?” “不會,境界的差距足夠他人忽視我了,人會驚嘆一個奇跡,卻不會抱有多高的敬意。” 餘活閉眼,世界陷入黑暗:“大家都很忙的。” 女子默默喝著酒,品味著這句話的含義。 我已自顧不暇。 自此,於院四座分院的未試落入帷幕。 卷空——冉好、劍明——林明、禦形——方武、白宣——餘活。 五日後,整個未國的年輕一代三百六十名學子;各地山上仙家三百名將齊聚曲江。 共計六百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