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涼風忽起,吹得那竹葉撲簌簌亂響。遠處的山上,翠綠一片,完全看不出冬天的氣象。江南的冬日就是這樣,也隻有涼風能提醒,寒冬已至。 田間小路上,一匹烏黑發亮的駿馬馱著一個醉醺醺的道人,慢慢向前行。那道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皮膚白凈,中等身高,體型清瘦,一身起球開線的深灰色麻布道袍,腰間一把寶劍,左手滴溜著酒葫蘆。 一聲鶴唳,驚了道人的美夢。那道人抬起眸子,打著哈欠,舉起葫蘆向右手側的野草地遙敬:“那邊的三位兄弟可要共飲一杯?” 北風呼嘯而來,吹得長草簌簌作響,三名大漢從草地中現了出來。一人滿嘴爛牙頭頂斑駁,一人腹大如鼓滿臉橫肉,一人骨瘦嶙峋淫邪泮衍。三人手持兵刃,直勾勾的盯著道人。道人勒住馬,掃視著三人。 “那牛鼻子,交出金銀,咱三兄弟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為首的爛牙大漢如此說道,粘牙倒齒,含混不清。 “跟他廢什麼話大哥,直接剁了他,細細的切作臊子果腹!”胖大漢俯下身子就要向前沖。 “嘿嘿,吃之前先挑斷他的手腳筋,讓他陪小爺我睡上一覺,嘿嘿……”精瘦的漢子跳上胖子的脖子,揮舞著手中的鋼刀仿佛騎士。 輕輕一嘖舌,道人將酒壺甩向空中,雙腳發力,飛身向那爛牙漢子。手中的寶劍銀光閃閃,似是一道閃電,眨眼,那個漢子自脖子至右腰,一分為二。 胖漢子本是見著道人坐在馬上,僅僅一瞬竟突然消失,心中暗說不妙,急忙轉身。 肩頭那精瘦的漢子沒有任何防備,被胖漢子這一轉險些飛出去,他用盡全身力氣艱難的穩定身軀,剛要抬頭一看,隻見一道白光遮蔽了所有視線。 一陣狂風拂過,胖漢子隻感覺兩肩上的重量消失,仰麵摔在了地上。 長劍自那瘦漢子的左眼刺入,自後腦刺出,徑直將瘦漢子釘在不遠處的枯樹上。瘦漢子的軀體似觸電般抽搐,不久就沒了動靜。 道人拔出長劍,葫蘆正好落回他的手中。胖漢子站起身來,看見兩位兄弟的屍體,血氣上湧,雙目圓睜,目眥欲裂,盯著道人,雙手握住那柄一人高的巨斧柄,騰空而起,帶起一片煙塵。卻突然覺得全身無力,細細一看,不知何時肚子上多出了一個盆大的洞,瞬間,沒了生氣,爛泥一般倒在地上。 北風驟停,耳邊的竹葉撲簌簌聲、風聲、鳥鳴聲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天地再次回歸靜謐。騎著馬,嘬了兩口酒,道人繼續向前行。 五個時辰後,這三具屍體躺在了京畿武備司的大堂裡。 三具屍體抬進來的時候,魏閑剛從昨夜的宿醉裡緩過來,懶洋洋的打著哈欠。 他剛入大堂,定睛一看,卻見堂上已不是原來的上司了,而是自己從小的玩伴郭槐安。 “殺才,都快天黑了,你總算來了。”說罷,郭槐安遞過來一份文書,上麵記錄了死者的姓名與傷口位置。 “好武功。”魏閑不由得暗贊一聲。根據記錄,這三人身上沒有其他傷口,皆是一擊斃命。 “這三人是彭家三兄弟,去年就是他們三人搶了運稅銀的官車,死了也好。隻是……” 郭知事示意仵作將一個托盤呈給魏捕頭,托盤中間擺著三個銅製蓮花掛墜,還有一張長條絲絹。 “蓮花教?”魏閑一驚,隨即將這個詞說了出來。 “我也不確定,”郭知事聽到魏閑說的詞語,點了點頭如此說,“我也不敢確定這三人到底是不是蓮花教的妖人。如果是,他們來到這裡的理由是什麼?如果不是,那這些人又是什麼人?” 蓮花教就像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一樣,掌門何人,習何武藝,著何書籍一概不知,隻知道其門人佩戴蓮花吊墜為記,所佩戴的蓮花吊墜的形製也沒用任何記錄。甚至直到成為偽齊國教才被寫到武備司的檔案中,列到正邪榜的邪派上。所有人都很奇怪,這麼一個突然出現、毫無歷史的門派,怎麼就成了偽齊的國教? 郭槐安雖然麵色平靜,心中惶恐不安。他十分清楚,京畿守備非比尋常,天子腳下出現疑似邪派妖人的屍體,若是處理不好,他的烏紗帽可要不保。他心想:“如果真是蓮花教妖人,那麼他們是如何跨過長江防線的?從長江防線到臨安城,沿途各州府的官員之中是否有內應?這臨安城的官員之中是否有內應?” “上任第一天就遇到這麼棘手的案子,殺才,你說怎麼辦?”郭槐安無奈的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外有小吏前來。 “魏捕頭,柴掌櫃有請。” “得了,你去回春樓訂桌酒宴,咱們,邊吃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