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馳行半日,終於到了潞州境內。此時天尚未全黑,隻見街巷上盡是行色匆匆的江湖中人,可見也多是來聚義會途中歇腳的。 稍作打聽,便問到了少林凈虛掌門借住在城南的青龍寺,兩人徑直趕去。 遞進名帖後,在院外等候時,二人隨意地打量起這寺廟。隻見寺廟周圍皆是往來香客,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想來廟裡供奉頗多。 而且,看來雖然少林掌門借住此地,卻也沒有驅趕散客,顯然符合凈虛掌門一貫的低調。 足足等了一刻,院門才重新開啟。剛才替兩人通傳的小弟子走了出來,怒視著兩人,還未說話,眼圈先紅了。 顧襄看他這樣不解何意,倒覺得他有些可憐,不由問道:“小師父這是怎麼了?” 那小和尚瞪了她一眼,怒道:“你們害死了長鏡師兄,居然還敢來?” 江朝歡心下了然,少林這些人顯然真的相信了慕容義殺長鏡的流言。而看到名帖,便將他們也歸為慕容義的同夥。 隻是這不過流言蜚語,又沒有真憑實據,不知他們為何如此肯定。 便道:“不知凈虛掌門可願見我們?我們自會當麵解釋清楚。” “掌門不會見你們的。除非慕容義親自來。”那小和尚立刻回答。 江朝歡還待再說,顧襄卻已不耐煩,一把推開他徑自闖進院內,江朝歡隻好跟了上去。 一進院門,立時便被數十和尚團團圍住,其中一人上前道:“兩位施主若是進香,請去廟中。後院是掌門方丈休息之處,恕不接待外客。” 江朝歡客氣地再次申明請求。 那人卻仍嚴詞拒絕:“慕容施主犯下滔天罪行,卻隻派了兩個後生來解釋,未免也太不把我們少林放在眼裡。掌門說了不見,還請兩位速速離開,不要再做糾纏。” 顧襄冷笑:“你們憑什麼就認定是慕容義殺的人?我今天還偏要見凈虛問個清楚!” 說著一把抽出長劍,疾刺而出,直取麵前和尚心口!那人反應不及,本能地抬手擋格,眼見便要重傷,江朝歡隻得一掌擊向顧襄劍身,將劍勢帶偏幾分,隻在那人臂上淺淺劃了道口子。 眼見聚義會比試的場麵又要重演,江朝歡心裡暗嘆一口氣,後悔來之前沒有好好囑咐顧襄。 眼下,他隻好趁顧襄再次發難前阻止。當即一個虛招揮向她胸口,趁顧襄側身閃避之時搶步向前,切向她手腕,一把奪了她的劍。 顧襄眼中怒火噴薄欲出,待要奪回,卻見少林諸人逼近,將二人團團圍住,結成了羅漢陣。 原來這少林諸人本就為長鏡之死深恨聚義莊,若非掌門之命,早就要教訓二人報仇。見他們先出手傷人,正可名正言順回擊。 那為首和尚說道:“這位施主在我少林滋事傷人,小僧少不得領教一二。” 一聲令下,眾僧持棍結陣。這羅漢陣流動如行雲流水、靜止如山嶽大川,一旦將人困在裡麵,就如重巒疊嶂,極難突圍。 隻見先頭五人結成一組,率先攻來,江朝歡隻得將劍還給顧襄迎戰,仍不忘囑咐她道:“勿要傷人。”二人便同踏起千麵陣,以劍鞘阻隔長棍,腳下步伐不停。 這千麵陣本就適合以少對多,此時二人對這羅漢陣,正可發揮所長。且兩方皆非搏命相鬥,此刻倒像是演陣拆招。 不一會兒,羅漢陣已變了三次陣形,二人這千麵陣也走過一遍,雙方卻僵持在那裡,少林既無法捉住兩人,兩人也不能闖出去。 隻見那少林為首之人向震位邁出一步,一棍掃向二人下盤,江朝歡心下一動,不退反迎,劍鞘指向那人麵門。 趁那人動作一滯,江朝歡遽然掠至其左側,蓄力一掌斜劈。與此同時,顧襄踏出巽位,一招虛晃,登時將那人長棍奪下! 江朝歡有些意外地看向顧襄,她還是第一次這麼主動配合自己。同時暗嘆千麵陣千般變化,製敵先機,果然是世上少有的詭妙陣法。 卻說那邊羅漢陣瞬時破了一個口,二人趁勢襲向身後兩個和尚,將這一組五人製住。又依著千麵陣法而動,不一時已快踏到最外一圈。突然,卻聽前麵傳來一聲“收陣”。 少林諸人聞聲而止,立時退至兩邊。 江朝歡與顧襄抬頭看向來人。 隻見那人頭戴灰帽,一身布衣,花白長須,麵容慈祥,想必正是少林當代掌門凈虛方丈。 凈虛方丈從屋前臺階上緩緩走下,身後跟著一個青年弟子。 江朝歡與顧襄不敢置信地一再打量那弟子:寬寬的額頭、稍厚的嘴唇,鼻頭略塌,身量微豐,竟然正是那失蹤兩日,遍尋不得的長清! 此刻長清垂著頭,看起來好像也沒受什麼傷的樣子。 江朝歡剛想開口,凈虛方丈卻先問道:“兩位施主擅闖佛門,不知是慕容施主何人?” 適才觀兩人破羅漢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凈虛心中已有些詫異。 雖然那些隻是少林第三代長字輩弟子,所結的也隻是小羅漢陣,但當世還未有幾人能不動兵刃、不出一刻便破,何況兩人看起來不過十八、九年紀,使出的又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千麵陣法。 江朝歡客套致歉,又簡要述明來意。 “你們與慕容施主既非親眷,又非臣屬,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也算不付所托了。既然兩位施主也是俠義心腸,擅闖少林傷人,老衲也既往不咎。你們走吧。”凈虛方丈還禮說道。 “凈虛方丈既然在得知長鏡師父的消息後,還在潞州盤桓兩日不走,想必也是在等慕容莊主前來解釋,那為何不聽晚輩一言?”對於凈虛的容忍,江朝歡並不領情,一時眾和尚皆麵露怒意。 凈虛卻仍平和開口:“老衲要的,是慕容莊主親自前來。若他不來,待聚義會後,老衲也會去雁門關找他要個解釋。” “敢問方丈可是認定了慕容莊主就是兇手?” “是與不是,老衲心中已經有數,待聚義會後自有分曉。” “可是長清師父看到了兇手?”江朝歡轉而看向長清。 長清終於抬起頭來,眼睛瞪得血紅,狠狠地盯著江朝歡,待要說話,卻被凈虛抬手製止,凈虛隻是答道:“沒有。” “就算是親眼所見,也未必便是事實,何況還未曾目睹?”江朝歡回視著長清,毫不退讓。 “那這個呢?還不足以說明兇手嗎?”長清終於再也忍不住憤怒,不顧凈虛製止,從懷中掏出一物,展示在眾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