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憶夜(1 / 1)

煙波江上寒 鐘山隱士 3151 字 8個月前

隻見長清手裡緊緊攥著的,卻是一塊花生大小的刀墜。通體碧綠,晶瑩剔透,上麵還係著銀絲穗子。   江朝歡和顧襄不免大吃一驚,這刀墜,確實是慕容義佩戴過的,隻是......   長清盛滿怒意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視,看到他們愕然的表情,冷冷地說道:“這個刀墜,你們也見過,的確是慕容義的吧。”   江朝歡沉吟了一會兒,隻答:“曾經是。”   長清滿意地點頭。他以為江朝歡所說的曾經是,是指現在在他手裡。   於是他理所當然地說:“既然你們也承認這是慕容義的,那他就是殺了我師兄的兇手!”   江朝歡仍不動聲色:“一塊死物,做不得確鑿證據。還請長清師父將那日夜間的事說出來,也好叫大家心服口服。”   此言正合長清之意。正待開口,到底記著凈虛方丈不讓他說出去的囑托,長清請求地看向師父。   一直未曾說話的凈虛方丈終於嘆了一口氣,緩緩搖頭道:“此事事關慕容莊主聲譽和聚義會召開,老衲本不想因此事誤了來參加聚義會的眾多英雄,打算等聚義會後再公之於眾,但你們既然窮追不舍,此事也再瞞不下去了。”   於是他對長清說道:“將那天夜裡的事原原本本說出來吧。”   長清回了個“是”,便開始講述:“那天夜裡我在師兄房裡,與師兄打坐參禪。到了半夜,我突然有了個疑惑。”   “我問師兄,《六祖壇經》中說“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聞說金剛經,心開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常觀照,故不假文字”,既是教人不立文字,又為何會著述壇經,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顧襄與江朝歡於佛法一竅不通,隻得聽長清繼續講:   “師兄聽了,告訴我說,這不立文字的本意並非完全不著書立說,而是告訴弟子們在學習經文時不拘泥於文字的表意,更要突破語言文字本身,去領略文字背後所蘊含和承載的道理。”   “見我還是懵懂,師兄叫我去房裡取出《六祖壇經》來看。於是我就回了自己房裡找書。”   “我剛回房裡,還沒來得及點上油燈,就聽到隔壁墻上傳來了急促的三聲連續敲擊。這是我和師兄傳遞消息的暗號,我知道這是有危險,叫我不要動的意思,當即便呆在那裡,不敢點燈也不敢發聲。”   “我站在黑暗中,仔細聽隔壁的動靜,可卻一點異常的聲音也沒有,隻能聽到窗外風刮過樹葉的沙沙作響。”   他講得細致入微,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同身受,仿佛自己也置身那晚長清黑漆漆的房裡。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我再也忍不住了,於是我試探著在墻上敲了兩下。可是等了半天也沒有回應,我隱隱覺得不妙,走到門口,朝門外觀察了許久,確認沒有人才出來,又小心翼翼地走向師兄房間。”他接著說道。   “看到師兄的房門和我走時一樣緊緊關著,我本來鬆了一口氣,還道師兄睡著了。可敲了半天門,師兄也沒反應,我隻好推門而入。”   說到這裡,他的臉上浮起了深深的悲慟,眼裡的怒火噴薄欲出,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看到師兄還坐在原來的位置、窗下的蒲團上。隻是,他的胸口全是血,胸前一處極深的傷口,頭也垂了下來。”   他怒視著江朝歡與顧襄,好像已經將他們歸於兇手同夥。   “我心裡一沉,不敢相信眼前所見,那是我自小一同長大,視之為長兄的師哥…我幾乎沒法挪動步子,好久好久,我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他...已經沒了氣。那時我隻想著趕緊喊人來,兇手應該還沒逃遠。”   顧襄不禁問道:“那你為什麼沒喊人呢?”   “因為這個!”長清看了顧襄一眼,揚起了手中的刀墜。   “我剛站起身,卻看到蒲團下半露玉光。俯身一看,竟是個玉墜子。我突然想起,這個刀墜,正是慕容義在聚義會比試那天戴在身上的。”   “我當時隻覺得心驚肉跳,殺了師兄的人正是這聚義莊的莊主,那我如果喊叫出去,豈不是也要被他滅口?我當即決定趕快離開聚義莊。拿了這刀墜,也不敢再耽擱,行李都沒收拾,我就連夜從莊中逃走了。”   “跑出了聚義莊,我自然要來找掌門方丈,於是我一路隱姓埋名,盡揀著偏僻小路走,一直到今天早上,終於到了潞州。”   聽完了他的講述,少林弟子臉上都現出了悲憤的神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凈虛也閉目合十,緩緩搖頭。   長鏡是少林第三代長字輩弟子中的翹楚,不僅武功出眾,而且人品端方和善,無論誰有困惑難處找他,他都會全力幫忙。   此次少林派出他和長清參加聚義會,本非爭奪聚義令之意。不過是慕容義盛情相邀,又兼為歷練後輩,才選派兩人而去。   可此番還未等聚義會召開,長鏡便在莊中遇害,兇手又是莊主慕容義,叫他們怎能不恨?   隻是江朝歡突然想到一事,問長清道:“江湖上慕容義殺害長鏡師父的流言,可是長清師父說出去的?”   長清咬牙強忍怒意:“我這一路隱藏行蹤,生怕慕容義派人追殺,不叫人認出我還來不及,怎麼會隨便和別人說起這些?”   又道:“今天到了青龍寺,掌門方丈更是囑咐我不可說出此事。你也未免太小瞧我們少林了。”   的確,少林歷來低調寬容,即便真是確認了兇手,也不會隨便散播流言,毀人聲名。而凈虛方丈更是為了聚義會,要忍到會後再行追究,倒也令人欽服。   聽了這話,江朝歡相信他不至於說謊,那麼這流言從何而來?   他將這幾日的事細細思索,先是長鏡遇害、長清失蹤,接著流言紛起,四人出關、晉陽遇刺,謝釅留守......而那刀墜......他突然抓住了什麼。   莫非,和謝釅誅殺巽主的傳言一樣,這殺害長鏡的流言也是慕容義自己散布的?   不惜自汙聲名,毀棄聲譽,慕容義到底想做什麼?他眉頭微蹙,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