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狂僧 　　卻聽無心說道：“所謂文比，我們各出一題，讓對方解答，不必真刀真槍地比劃。” 　　阿正鼓掌笑道：“如此甚好，這才公平嘛！” 　　費申也道：“悉聽尊便。” 　　無心見他並無異議，便道：“既然如此，我先出一題。” 　　隻見他伸出食指對著院落裡的一棵柳樹，淩空一點。那柳樹足有一人合抱粗細，被他這一點，竟然搖了三搖，片片柳葉簌簌而下。 　　阿正驚道：“這是什麼功夫？” 　　費申平靜地說道：“一指禪。” 　　“那你能贏嗎？”阿正擔心地問道。 　　費申不言不語，走到柳樹之前，輕輕揮刀，斬下一截柳枝。他把柳枝遞到無心手中。 　　無心望著柳枝的切口，沉默不語，良久才道：“我輸了，如此精妙的刀法我是前所未見。” 　　“你是輸了，可少林還沒有！”一個聲音如同洪鐘大呂。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和尚，高大魁梧，氣宇如王。 　　少林僧眾見到他都合掌躬身道：“參見方丈。”原來他就是少林住持無住大師。 　　這無住平日裡嗬佛罵祖，不修邊幅，有“狂僧”之稱。 　　據說有一年冬天，寺裡斷柴，僧眾皆寒冷難耐，唯獨無住劈佛像為柴，還道：“泥胎木偶，留著何用？”凡此種種，不勝枚舉。偏偏上任住持對他青眼有加，不僅傳了衣缽，還為他授記：“將來必成大器。” 　　事實證明，老住持眼光老到，無住不僅成了得道高僧，更是少林百年來不世出的武學奇才。 　　話說回來，無住閉關三年，勘破生死，今日才出關，就聽到有人硬闖少林，連敗寺中好手。不禁好奇，究竟是何方神聖？ 　　見是費申，他笑了——三十二年前屠魔大會，他是中流砥柱，費申是後起之秀，二人原本是舊相識。 　　“我道是誰，連破‘大力金剛掌’、‘十丈紅塵’、‘冰火兩重天’，逼得我無心師弟親自下場！原來是你啊，費申小友。”無住開懷大笑。 　　費申苦笑：“我今年四十九了，不小了。” 　　無住道：“是我失言，走走走，齋堂用飯，我給你……不你給我壓壓驚。” 　　無住陪著費申、阿正來到齋堂，出家人過午不食，飯菜都是新做的，無非是青菜豆腐。費申戰了半日，早已饑腸轆轆，因此吃得甚是香甜。阿正嫌棄粗茶淡飯，隻胡亂扒拉了兩口。 　　其間，無住喚來知客僧慧見，劈頭蓋臉好一頓訓斥，最後卻並未懲罰。 　　阿正不滿：“你個老和尚忒護短，這都不罰，隻訓一頓就完了？！” 　　無住笑道：“並非護短，慧見所言非虛，這偌大一個寺廟，需得有人精打細算。我若此時罰了他，豈不寒了僧眾的心。” 　　阿正恍然大悟：“好你個老狐貍！原來最壞的是你……” 　　當晚，晚課後，無住把費申留在方丈，徹夜長談。費申將自己這幾十年來的遭遇，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無住聽罷，喟然長嘆道：“苦了你了，單憑你在終南山練成刀法，沒有先去尋仇，而是來少林找我，我就敬你是條漢子！” 　　“哎，對了，你想不想喝一杯？”無住的雙眼閃閃發光。 　　費申道：“可惜這裡是寺廟，你是和尚……” 　　無住不以為然：“那又如何！你且等我。”說罷，閃身出屋。 　　片刻後，他抱著一個酒壇子興沖沖地撞進門來。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 　　是夜，無住鬥酒詩百篇，費申眼花寺裡眠，二人皆酩酊大醉。還耽誤了次日的早課。戒律院首座心聞好一通嘮叨，卻拿這個師伯無可奈何。阿正則跳著腳罵了半天，說是什麼，“酒肉和尚藏私”、“沒有待客之道”、“粗茶淡飯十分難吃”雲雲。 　　清晨，無住領著費申、阿正登上嵩山主峰峰頂，觀看日出。 　　隻見一輪紅日冉冉升起，萬道金光遍照山穀，真是雲蒸霞蔚，佛光普照。 　　阿正贊道：“好漂亮的景！” 　　無住借機道：：“此情此景，足見佛法廣大……費申你若願意，我可以為你剃度，徹底了卻這紅塵俗世的種種煩惱，到時候你是少林門人，你的事就是少林的事……” 　　他言下之意是大樹底下好乘涼，有了少林寺做後盾，任你天大冤屈，也必將洗清…… 　　費申又如何聽不出來，隻是他有自己的打算，找書苑 ｗww．ｚhaｏshuyuan．com 於是他說道：“多謝大師美意，費某肝腦塗地，難抱萬一，隻是在下尚有些羈絆未了……” 　　無住不無遺憾：“可惜了，你是有慧根的……也罷，等你想通了再說，總之少林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費申千恩萬謝，阿正卻嘟嘟囔囔：“老和尚太壞啦，千方百計騙人出家……恨不得天下人都和你一般頭光光……” 　　下山的路上，阿正問道：“老費，三十二年前的‘屠魔大會’是怎麼回事啊？” 　　費申道：“此事須從兄弟盟說起……” 　　原來當年武林崛起了一個邪惡組織——兄弟盟，他們行事乖張，手段毒辣。短短幾年連挫中原武林幾大世家，小的門派甚至被滅門。終於犯了眾怒，引得中原武林九大門派牽頭，合力圍剿。 　　兄弟盟盟主龐霸，天縱奇才，武功蓋世，人稱“劍魔”。 　　在九大門派領導下的中原武林，經過鍥而不舍的努力，耗時一年有餘，最終將兄弟盟連根拔起。而“屠魔大會”就是殲滅龐霸的最後一役。 　　當時，龐霸的黨羽均已被剪除，隻剩下他孤身一人，窮途末路。費申適逢其會，一劍封喉，遂成就一段佳話。 　　“我當時也奇怪的很，”費申道“我那一劍並非完美無缺，龐霸號稱天下無敵，怎麼會毫無還手之力？” 　　無住開解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那招‘天外飛仙’可是漂亮得很吶。” 　　費申又道：“後來，我聽說他練功急於求成，導致走火入魔，岔了真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隻是這麼解釋就說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