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伯伯 　　“蟊賊？”費申冷笑道：“他必是天下會的細作！” 　　“不會的，天下會是武林第一幫會，才不會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阿正強言辯解。 　　費申語帶譏諷：“終南山下，欺行霸市，長安城外，夜裡偷襲，好一個武林第一！” 　　阿正啞口無言。 　　費申又道：“他若不起殺心，我原本不想要他性命。可他拿了刀子出來……這就怨不得我了。” 　　阿正打個寒顫道：“隻是這死法忒慘了點，你是把他剮了嗎？” 　　“手刀，劈了一掌。”費申輕描淡寫。 　　阿正咋舌道：“乖乖，好厲害的掌法，你能教教我嗎？” 　　見他默不作聲，接著說道：“不教就不教吧，隻要能跟著你……” 　　費申忽然道：“你走吧，咱們就此別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阿正愕然道：“此話怎講？為何啊？” 　　費申冷冷地說道：“此去少林，路途遙遠，我怕我一個失手，傷了你的性命。就像今日對王老漢這般。” 　　阿正心知身份已被識破，於是不再隱瞞：“實話說，老子是天下會的。這王老漢和我們並無乾係。” 　　費申暗忖，如今世道澆漓，這王老漢僅僅是謀財害命，也未可知，他問道：“權且當你所言非虛。隻說你跟著我到底有何企圖？” 　　阿正道：“陸天王隻叫我跟著你，沿途做下記號，再伺機探聽你的去向，其他就沒啦。” 　　費申道：“一派胡言！” 　　阿正賭咒發誓：“我若有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費申又道：“你小小年紀，怎麼不學好，跟著天下會為非作歹？！” 　　阿正道：“為非作歹？我平日隻做些跑腿、打探消息的差事，這也不算吧？何況我伯伯還在他們手上。” 　　“伯伯？又撒謊！你不是說沒有親人了嗎？”費申佯怒道。 　　“我這伯伯不是親人勝似親人。”阿正娓娓道來：“兩年前，我在街上乞討，是伯伯收留了我……伯伯待我極好，不僅管我吃穿，還教我識字……我病了，他就整宿陪在我床邊，侍候我吃藥……” 　　費申打斷他。道：“你這伯伯姓甚名誰？” 　　阿正搖頭道：“我不知道，他不肯說，隻讓我喚他作‘伯伯’。” 　　費申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世上沒有沒來由的恩情，也沒有無緣故的仇恨。你這伯伯必定也是有所圖謀……” 　　阿正怒道：“你這人怎麼盡往壞處想！伯伯不是這樣的人！” 　　費申不屑道：“何以見得？” 　　阿正氣急敗壞，麵孔漲得通紅道：“我不跟你說……在你眼裡這世上就沒有好人！” 　　費申微微一笑：“你所謂的‘好人’本來就是鳳毛麟角，這世上人幾乎盡是自私自利……你若不信，現在回去看看他，便知道了。” 　　“去就去！”阿正跳起身來，就往門外走去。 　　費申見激將成功，欣然同往。 　　費申帶著阿正，打馬揚鞭，折返回城。 　　天下會長安分舵，舵主高天翔回總舵復命，舵中事務都由四大天王暫理，而四人中陸錚最為年長，所以以他為尊。 　　一年前，正是他招攬阿正入會，當時隻覺得此子聰明伶俐，或可為用，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 　　那日他得知了費申復出，便急忙飛鴿傳書，請示總舵。得到的復信是：“嚴加察看，勿縱勿擾。” 　　卻說費申帶著阿正一路疾馳，來到天下會長安分舵。 　　隻見門口空無一人，一扇大門虛掩著。 　　阿正奇道：“今日怎麼這般冷清？” 　　費申卻道：“還是晚了，隻怕兇多吉少。” 　　阿正不解：“誰兇多吉少？”伸手推門。 　　大門應手而開，門後一具屍體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阿正嚇了一跳，仔細看去，卻是天下會的會眾。 　　阿正驚道：“是王禿子，平日裡他把守大門。” 　　這王禿子渾身上下隻有一處傷口，乃是咽喉上的一個孔洞，似是被人以鋒利的尖銳之物貫穿。 　　二人來到天井，見到更多屍體，都是被人封喉而亡。 　　到了廳堂，卻見陸錚麵目猙獰地死在椅上，旁邊伏虎天王關衛、地行天王童真、多病天王劉榮三人倒伏在側。 　　費申上前一番勘驗，道：“你這伯伯了不得！他一人先悄無聲息地撂翻了整院天下會會眾，然後一個回合刺殺了四大天王！” 　　“你胡說什麼！我伯伯不會武功。”阿正不信。 　　費申冷笑道：“他此刻身負重傷，命在須臾……”原來，經他勘驗，斷定殺手似是先行偽裝，出其不意，一擊即中。首先刺殺了陸錚，然後又在對方反應前擊殺了童真和劉榮，隻是刺死關衛的同時被金剛伏魔陣擊中胸口。這一點可以從金剛杵掉落的位置印證。 　　費申道：“阿正，你伯伯家住何處？” 　　說話間，阿正已飛奔而出，他雖然不信費申所言，找書苑 www．zhaｏsｈｕyuan．coｍ 但隱隱地有種不祥之感。 　　阿正一路狂奔，來到伯伯住處——隻是一間瓦房，沒有院落。門半開半掩，伯伯正跌坐在床邊，臉色蒼白，七竅流血。 　　阿正大驚，哭道：“伯伯，你怎麼了……” 　　他正在傷心，費申到了。他四下打量，“沒想到，武林中第一流的殺手竟然蝸居在此。” 　　那伯伯氣息奄奄，聽到費申的話，頗感欣慰，道：“你認得我？” 　　費申搖頭道：“不認得，但我猜你是‘十三夜‘的人。” 　　那人略感失落地說道：“我就說名動江湖的劍神怎麼可能認得我……隻是你也知道‘十三夜’？” 　　費申點頭道：“略有耳聞。” 　　十三夜是近十年才在江湖中冒頭的殺手組織，據說其門人無名無姓，隻以初一至十三相稱，第十三為宗主——據傳是個女人。 　　十三夜的門人極其擅長易容偽裝之術，來無蹤，去無影，是武林中最神秘的組織。他們都使用管錐、峨眉刺等短小的武器，貼身短打，近身搶攻。 　　費申雖然近年來僻居西北，可也多有聽聞，因為十三夜著實辦了幾件驚天動地的大案。接連刺殺了數名富商大賈、武林巨擘。 　　那人雖然一擊得手，接連刺殺了四大天王，可胸口也被關衛的金剛杵搏命一擊，打得他肋骨盡碎，五內俱焚，隻憑著一口氣，苦苦支撐，此刻已經油盡燈枯。他眼巴巴地盯著費申，又掙紮著指了指阿正，似有托孤之意。 　　費申點點頭。 　　那人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咽下最後一口氣，阿正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