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貧僧雖不確定自己保的是不是無辜之人,但貧僧可以斷定,貧僧從未傷及任一個無辜之人。” 心湖大師閉目宣著佛號。 身為少林寺掌門,他似乎格外擅長“阿彌陀佛”,明明剛才剛傷過人,可如今語氣裡卻仍然是一片祥和的樣子。 “可他如今已經死了!” 公孫雨激動道。 身為中原八義中的一員,彼此比親兄弟都親,本來大哥的死亡就令他們難過,為此追殺了鐵傳甲二十餘年仍不放過。 這好不容易熬到了頭,鐵傳甲已然伏誅,可誰曾想在這個節骨眼,竟又有一個兄弟莫名其妙的喪生! 如何令公孫雨不悲痛! 受他的影響,中原八義中的其他人躁動了起來,西門烈提起了扁擔,陳香揮動起了板斧,翁大娘也是抬起血紅的眸子,再一次拾起了剁骨刀。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中…… “篤!” 易明湖開口了。 “別鬧了,七弟。” 他說。 “大慈悲手之所以稱之為大慈悲手,就是因為它永遠都不會殺人。” “是極,大慈悲手下是不存在人命的。” 心湖大師拍掌大笑道。 ““寶馬神槍”邊浩隻是被人點了穴道!” 易明湖又說。 “是極,我的確點了他的穴道,否則他這撲上來就要拚命,怎麼了的好。” 心湖大師點頭道。 他的目光中隱隱透著贊許的意味,可不僅僅是長輩對後輩的贊許,更像是對“神目如電”這個身份的贊許! 即使失去了眼睛,易明湖依然能和常人看到同樣多的事務,甚至更多! “但你為何要廢了他的右手!” 這一回,易明湖卻不在沉穩的問話了,他“篤”的一聲又點響了竹杖,力逾千重,碎破了土石,仿佛是在質問一樣! 他就是在質問! 在大哥翁天傑遭小人陷害後,神目如電易明湖便擔任起中原八義中老二的職責!心湖大師這般在他眼前傷了他的兄弟,這如何能忍! “篤”的一聲,一石激起千層浪,不但使雙方原本有點緩和的氣氛重新挑動,而且在那層浪之中,有一塊平平無奇的利石,不受控製,快而險的擊向心湖大師的胸口! 這顆利石不像是易明湖發出,畢竟他是個瞎子,而且他從來沒有低頭找準角度。 利石之所以快而險的襲向心湖大師的胸口,可能也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降下災厄來懲戒心湖大師方才的暗算! 可心湖大師卻依然是笑嗬嗬的,像是想宣佛號,一合掌便將那塊碎石夾在了掌中。 “阿彌陀佛……好厲害的暗器手法。” “也是好狠毒的大慈悲手!” 易明湖不敢想讓。 “施主說大慈悲手狠毒,那就不對了,這位邊浩施主之所以會中這麼重的傷,與大慈悲手可是毫無關係。施主可是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話剛剛問出,心湖大師卻又像是自問自答一樣,接著說道: “人若慈悲,手必慈悲,人不慈悲,手不慈悲。這位邊施主在剛才滿懷殺意,我的手若是慈悲起來,那受傷的我可就是我的手了。” “你本可以不用摻和進來的。” 易明湖瞪著他。 “就是,我們在這殺壞人呢,你個禿驢過來攪和乾嘛?難不成堂堂的少林方丈,突然認為這姓鐵的畜生與你們少林寺有緣,也不看跟腳,就要出麵解救? “還是說所謂的道德高僧都是這麼一群吃飽了撐的沒事乾的混賬,見誰生活如意,便會渾身不自在,偏要去攪和攪和才舒服?” 陳香的這番話,就差指著少林寺的鼻子罵了。 他雖然粗魯,心直口快,但這些話也說出了中原八義們的心聲。 是以,易明湖也沒有阻攔。 大哥被奸人害死,自己等人追敵十餘年載,本以為已將仇敵從舍身崖上一掌震死,可還沒過幾天安穩日子,就聽著關口邊的龍神廟中老烏龜說,“鐵甲金剛”似乎跟李探花出關去了。 李探花是誰? 那是堂堂正正的李尋歡! 可是堂堂正正的李尋歡,又怎會跟卑鄙無恥的鐵傳甲混在了一起? 莫非李尋歡也是個見義忘義之徒? 這個問題終究無果而終,鐵傳甲跟在李尋歡身邊,那麼無論多少個中原八義,也抵不過那一柄小李飛刀的! 是以,易明湖等人隻能恨的牙癢癢。 直到那一句“李尋歡回來了”。 李尋歡回來了,那麼鐵傳甲呢? 鐵傳甲自然也回來了! 從老烏龜那得知消息的陳香急的連斧頭都來不及摸,跑到蜀中通知了二哥,跑到南陽通知了四哥,跑到武當通知了八弟…… 至此,中原八義時隔二十年再一次聚在了一起,開始了亡命的追殺! 人雖老了,但誌不老! 他們也成功將鐵傳甲堵上了嵩山! 他們成功阻止鐵傳甲剃度出家!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就算如此,有個和尚還想要中止他們的復仇! “算起來,鐵傳甲也的確與我佛有緣。” 心湖大師聽了陳香的話,也是不惱,而是露出了回憶狀。 “鐵傳甲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便死了,他早被抱養到少林寺作為……” “難怪會做出這等不忠不義不孝不仁之事,原來是有媽生,沒媽養的孤兒。” 心湖大師話還沒說完,就被陳香生硬的打斷。 “但願少林寺內這種孤兒不多。” 此話一出,心湖大師的臉色頓時變的鐵青。 就連那一直在咬著牙苦苦忍受,用力攥著拳頭的鐵傳甲也道: “姓陳的,你不要太過分了。辱我可以,我鐵傳甲對所做之事供認不諱。可你辱及我的父母,那就別怪……” 他緊緊咬著後槽牙,很是竭力的控製著自己,並沒有將後半段的話說出。 但誰都明白他後半段的意思。 “別怪你怎麼?別怪你像殺害翁大哥那樣用下作手段謀害我們中原八義中其他人?啊呸!我不僅要說,我還要說的敞亮,姓鐵的,你就是個畜生,你既然是畜生,那麼你媽……” 話還沒說完,陳香的麵前就迎來一隻拳頭! 鐵傳甲終於按耐不住了! 他也在為翁天傑的事情而懺悔,他甚至懺悔了有二十年,他這一路上東躲西藏,可誰明白他心中的苦痛? 他明白不該殺了翁天傑,他也知道不是自己殺了翁天傑,可在外人看來這與他殺了翁天傑無異! 而殺了人,自然就要做好血債血償的準備! 鐵傳甲已經準備好了血償,他也寧願帶著那份秘密死去! 但他的父母卻是無辜的! 鐵傳甲的拳頭又大又硬,且有著小時候練過的金鐘罩,鐵布衫與童子功打底,若是他這一拳錘在門板上,指不定能把門板捶出個入木三分的拳印! 更何況是錘在胖乎乎的陳香的臉上! 於此同時,陳香也動了,他看著席卷麵前的拳風,眼中兇惡一閃,拔出自己的那兩板宣花大斧,用一招“猛龍甩尾”就往鐵傳甲的拳頭貫去! 而血肉,永遠是比不上鐵器鋒利的! 鐵傳甲亦不打算躲開!他早已打算死在這一斧之下,好終結愈加低劣的辱罵! 所以這種情況的結局隻有一個…… “咚!” “啪!” 在此時機,有兩人,兩道影子,不合時宜,且毫不猶豫的出手! 拐杖撞在了板斧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震起的聲響令陳香的膝蓋微微一痛,手上微微一鬆。 蒼老的手攥在了拳頭上,隔著皮膚傳導的溫熱也化解了拳頭中的澎湃內力,將其傾瀉一空。 易明湖無視了陳香傳遞來的驚疑的目光,轉頭朝心湖大師喝道: “我阻止他,隻因為中原八義行的直,坐的正,不能做了某些小人才會做的激怒他人後殺死對方的行徑,你是?” “同易施主所言,老衲也不能讓鐵傳甲犯下了糊塗事。” 心湖大師笑道。 “何事?” “少林寺門前,不得見了血腥,鐵傳甲身為少林寺俗家弟子,若是在此打了人,那就犯了貪,癡,愚妄等罪,臨死前也要去戒律堂受罰的。” “臨死前?” 易明湖察覺到了關鍵詞。 “是極,你們和鐵傳甲的恩怨我也都聽說了,江湖中一命還一命,最為常見,少林僧人的命也沒有何不同的,那麼鐵傳甲為什麼不能去還命?” 心湖大師道。 “……我還以為你……” 易明湖沉默了半晌。 “唉……你以為的是對的,當年我也是那麼的自命不凡,想著入了少林便有了悔過之意,因此這般不能,那般不能,最後讓七巧書生占了便宜……” 心湖大師嘆道。 “所以你方才阻止我們,也僅僅是少林寺門前不能見了血腥?我們要殺鐵傳甲就出了外麵再殺?” 易明湖可沒興趣聽對方長篇大論。 當想到這個可能以後,他的眼中開始擁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