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傳甲剛一出來,就遭到了中原八義的圍堵。 仇人見麵,本該分外眼紅,可易明湖,金風白等人卻遲遲沒有動手,隻是死死的瞪著鐵傳甲,仿佛二十幾年的兄弟仇怨在這一瞬煙消雲散了的感覺。 也許,恨到極致便是無,二十年前的一場殺戮,本該伏法的仇敵卻因某些原因逃脫製裁。這股仇恨在易明湖等人的心中發酵,早已形成了一顆頑石,需要片刻時間用來化開。 可,看著這些空洞,虛無的眼睛,鐵傳甲縱然已經做好了赴死的覺悟,身上還是不由自主的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他不禁有些悔恨,恨的卻不是自己為何要走入敵人的包圍,而是在領死之前自己竟然有了退縮的念頭。 縱然他的精神已充滿死誌,可他的身體卻敏銳的察覺到死亡的信號,向他發出來求援。 作為一個高傲的俠客,昔日的“鐵甲金剛”,這種想要茍且偷生的行跡無疑是對他人格的侮辱。 “易……易二哥……” 縱然如此,他的語氣還是被身體影響,帶有了軟弱的意思。 易明湖沒有回話,仍是用那雙空洞的眼眶空洞的看著自己。 “姓鐵的混賬!若不是你,神目如電如今又怎麼會變成有眼無珠!” 易明湖沒有回話,但有人已經替他說了話。 那是脾氣暴躁的陳香。 他早已解開了自己腰間帶著的兩柄宣花大闊斧,提在手裡,躍躍欲試。看那幾近能噴出火的目光,恨不得直接把鐵傳甲的腦袋剁下來一樣! “我……” 鐵傳甲垂下了腦袋。 他也許能麵對易明湖空洞的視線,即使那樣他的心裡無時都在處於煎熬。可他就是沒辦法直視陳香憤怒的目光。 隻因,這會讓他想起,神目如電就是因為自己,才剖去了雙眼,變成有眼無珠的。 “行了,老六。” 易明湖突然出聲製止了陳香。 陳香眼中本來依然有著餘怒,但當他看見易明湖拄在地上的拐杖,膝蓋微微發涼,那一抹餘怒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還沒等鐵傳甲鬆了口氣,易明湖又道: “你應該向她道歉。” 拐杖“篤”的一聲,指向了那個臉上有刀疤的女人。 也就是翁天傑的妻子,“女屠戶”翁大娘。 翁大娘此時正陰翳的看著自己,手中提著兩柄寬大厚重的剁骨刀。 剁骨刀上似乎有著血。 鐵傳甲幻視。 那是自己的血!自己的骨渣!那對寬大厚重的剁骨刀,已不知剁過多少頭豬,此時也馬上要剁了自己這隻人麵豬! “翁……” 他隻來得及說出一字,就見翁大娘身邊突然出現一道瘦削的身影,那是邊浩! “呸!就你也配提及大哥的名字?姓鐵的,虧我往日和你結交,現在,吃我一槍!” 邊浩的手中隻有一截棍子,此時那棍子上還斷著木茬,可他絲毫不在意,而是運內力於棍尖,棍勢壓沉,挺臂直刺,活活將棍子當成了槍用! 他這一招來的也快,去的也快,鐵傳甲根本來不及做出防備,或者說他也不願做出防備,現場就“嗤”的傳來了血肉撕裂聲! 中原八義對此也沒有阻止,他們恨鐵傳甲恨到入骨,縱然很想捉活的去到大哥的墳前血祭,可路途遙遠,好不容易捉到了,就生怕這賊廝路上再搞什麼幺蛾子逃走。 所以,還是先殺了,以告慰大哥的在天之靈才是! 可這一槍終究沒有殺了鐵傳甲! 雖然鐵傳甲並不打算反抗,甚至逆運內功將一身金鐘罩鐵布衫橫練功夫散去。雖然邊浩已用足了全力,這一槍可謂他走江湖時所發出的威力最盛的一槍。 雖然中原八義袖手旁觀,雖然心磐大師距離鐵傳甲已有三丈之餘,雖然眾人已經明顯的聽到了器物入肉聲! 可受傷的人明顯不是鐵傳甲! “大慈悲手?” 易明湖作為瞎子,聽聲辯位,即刻抬起了頭,看向這座山頭的的一個模糊人影。 “嗬嗬嗬……神目如電好厲害的眼力!隻是不知道尊師“黑白雙子”如今還在否?” 人影輕輕一晃,已然來到了問心崖之上,與此同時,他的渾厚聲音也傳到了眾人耳朵邊。 “你又是哪裡來的禿……哎呦!” 陳香提著雙板斧,早已饑渴難耐的等著鐵傳甲見血,卻沒想到這關鍵時候竟然被一個和尚打攪了。 他氣不打一出來,瞧見對方在月光下的光頭就想開罵,誰知話還沒出口,膝蓋就又被易明湖敲了一拐杖。 “家師早已在十多年前就已仙逝,恕明湖無理,那時正在追兇,所以未將家師的事情告知心湖大師。 “可依心湖大師的作風與年齡問題,本應該比家師更早仙逝才對。明湖在此見過大師,不禁心中驚喜。” 易明湖不卑不亢的說道。 “大師兄。” 心磐大師此時也趕出問心崖,對著突然出現的神秘人行禮道。 原來此人正是少林寺首座,掌門心湖。 論心磐大師易明湖可以毫不客氣的稱呼他為和尚,可對心湖大師卻是萬萬不能的。不僅是因為其是少林寺掌門的緣故,易明湖原先號稱“神目如電”總歸是有一手接發暗器的手法。 而他的師傅“黑白雙子”,與心湖大師就是素來交好的好友。 所以,縱然是“黑白雙子”死在了李尋歡神隱後的邪道暴亂時期,這種教養,易明湖卻是不能不遵守的。 “嗬嗬……” 心湖大師自然也聽出了易明湖話中的譏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在山崖上聽了好久,自然也知道這份譏諷從何而來。 可他的第一句話卻不是朝著易明湖說的。 “六師弟死了,你去把他的遺體收撿收撿,好生安葬。” 他對著心磐大師吩咐道。 “心燈師弟?” 心磐大師眼珠暴凸。 他十分的不可置信。 “被誰殺死的?” “有僧人說,是梅花盜,我已派少林十八銅人前去追捕。” 心湖瞇起了眼睛。 “哼,好一個梅花盜!” 心磐大師自鼻腔噴了股氣。 他很是氣憤,但此時卻不是生氣的時候。 “那心湖師兄,我先去了,這些,還有鐵施主,就交給你了。” “阿彌陀佛。” 隨著一陣佛號宣過,兩名大師交換了位置。 “阿彌陀佛,各位施主,有什麼事可就貧僧訴說,千萬不要打打殺殺,免得傷了無辜的人。” 目送心磐大師離開,心湖大師將目光轉移到中原八義身上。 “哼哼,莫傷了無辜之人?別人說這話都妥,但大師說這話……似乎有點不太妥吧?” 一臉麻子的公孫雨陰陽怪氣道。 “此話怎講?” “大師你自認為是在保護無辜之人,還是在傷害不無辜之人?” 公孫雨指著地麵,心湖大師順著往去,剛巧看見了倒在地上一臉不可置信,雙手卻死死抓著槍桿子的邊浩。 血已流了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