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美人(1 / 1)

“住手!小飛!”   阿飛的劍很快。   可再怎麼快的劍,也快不過聲音。   他的反應也很快,在女人的請求剛傳到他耳邊的一剎,他便及時剎住了劍。此時,阿飛的劍距離郭嵩陽的脖子隻差一寸之遙。   一寸的距離,有時很短,有時卻很長,至少在現在,哪怕阿飛有再強的殺意,他手中的劍也不能寸進了。   他已轉過頭看向那個女人。   女人的聲音很美妙。   但她的身姿更美妙。   縱然被黑夜蒙上了一層麵紗,身形模糊,但郭隱隻是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就有一股若隱若現的驚嘆感升騰。   他本以為在見過仙兒姑娘後就再無一人能令他如此驚嘆,事實上,在見過仙兒姑娘後,世間的一切女人在他看來都是紅粉骷髏。   可如今,他卻對一個骷髏產生了情愫,這無論是從看起來,聽起來,說起來都很驚悚。   也許,這是理所應當的吧……   畢竟對方是林仙兒!江湖上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   林仙兒自然不及仙兒姑娘美貌,但作為天下第一美人,她也決不會差仙兒姑娘太多!   林仙兒的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會說話。   但最會說話的,還要屬那雙明媚動人的大眼睛。   隻可惜此時這雙大眼睛被黑夜籠罩,無法看清其全貌,就好像一顆明珠蒙了塵,這讓郭隱很是遺憾。   但無所謂,隻要能看見林仙兒的軀體在黑夜中一搖一擺的朝自己的方向趕來,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被這麼一雙大眼睛盯著,被這麼一個可人的人兒請求“住手”,無論是多麼血氣方剛的漢子,想必心都會化下來的。   繼而言聽計從的聽從她的吩咐。   除非他不是男人。   但沒有男人會承認自己不是男人的。   所以林仙兒才會被排上江湖第一美女的位置。   郭隱癡癡迷迷的看著林仙兒。   但他的眼前卻驀然一黑。   “女人,少看。”   耳畔,郭嵩陽淡淡的說道。   “女人會影響你拔刀的速度,你的武功本就不快,所以要少看。”   難道郭嵩陽此時也是閉著眼睛?按他自己的邏輯不去看那傾國傾城的林仙兒?   郭隱的視線被重劍突兀切斷,心中自然存了一股鬱氣,他看不清外界的全貌,便胡亂猜測到。   他猜,郭嵩陽之所以突兀擋住了自己的眼睛,純粹是因為林仙兒太美,已然勾去了他的魂魄,所以他便擋下自己的眼睛,為的想要獨占林仙兒的視線!   他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渾身發抖,鼓起勇氣張開嘴,正要怒喝,耳邊卻傳來了阿飛的質問:   “你說什麼?她會耽擱我的武功?若不是她方才相救,你此刻已經被我殺了!還不快向她道歉!”   阿飛的劍仍懸在郭嵩陽脖子上。   距離咽喉,一寸不多,一寸不少,這足以證明他的劍很穩,而且他這個人很沉得住氣。   但當他聽聞郭嵩陽對郭隱的教訓後,卻臉上噌的浮現一層紅雲,整個人被氣的發抖,連眼睛裡也布滿了血絲。   他如今已把林仙兒當成了仙女,女神,如今看到有人辱及自己的女神,又怎麼會受得了呢?   “倘若你剛才不聽她的話,直接殺了我,我還是信你是一條漢子的。”   郭嵩陽隻是冷冷盯著阿飛。   “放……放屁!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為了我願背井離鄉,我又怎能連她的這點小小要求都不肯滿足?”   話沒說多少,但阿飛的臉已然漲的通紅,他似乎打算通過氣氛去感染對方,因此說的很慷慨激昂。   但郭嵩陽卻是沒有被他感染。   “你的廢話好多。”   他道。   “你的劍的廢話也好多。   “劍是用來殺人的,而不是用來嚇唬別人的。一個人的劍意也在自己身上,倘若他連自己劍的去留都不能決定,他還配稱作什麼劍客?”   “我……我……”   阿飛不想在美人麵前失了麵子,於是漲紅了臉,但就算漲紅了臉他也被憋出什麼反駁,隻因郭嵩陽剛才說的話恰好是他過去所堅持的理念。   在過去,他的劍的確是為了殺人的,一出即殺人,殺人即見血。   正因為他從來都是一擊命中要害,不多用半點力氣,也不少留半點力氣,所以他的劍才能迅捷如飛,被人們稱之為飛劍客。   也正因如此,母親死後,就他一個人在嚴寒的冬日,也正因為靠著這一柄劍,這一種劍意,他才能在荒野捕殺機警的野兔,在林中纏鬥兇惡的狼群,才沒有曝屍荒野,或者葬身狼口。   如果此時否認了這些事情,為了林仙兒而背叛了自己的劍意,那他就否認掉了自己至今存活的原因。既是那樣,還不如自殺了好。   “小飛,沒事的。”   既在阿飛仿徨無助的時候,一雙柔荑卻環上了他的胸膛。   他原本掙紮出來的決意火苗,也被這一雙柔荑融化粉碎,他的眼睛,重新變回了那副迷離的神色。   “可是,他在詆毀你。”   阿飛柔聲道。   “嗬,女人。”   郭嵩陽見到此時一幕,不僅不覺得溫馨,反而冷笑道。   林仙兒聞之,卻像是未曾聞之,她的眼睛滴溜溜的掃過郭嵩陽,站在郭嵩陽身後的郭隱,還有龍嘯雲三人,眼中似乎是帶有歉意,說道:   “各位大俠,不好意思,我這當家的脾氣有點暴躁,還有點多疑,恐怕是把你們當成了什麼小偷。如給三位帶來了麻煩,仙兒在這裡與你們抱歉了。”   說罷,她輕輕彎下腰。臉上帶有的那股歉意與內疚,恐怕天底下任何一個人見了都要怦然心動。   光是看見了那副表情,郭隱的心都要化了,更是無暇辨別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張開嘴,想要寬慰對方,話還沒出口,一旁蹲著的龍嘯雲突然跳了起來。   “嗬,說的好聽,剛才這位飛劍客出來時卻是連招呼都不打呢,直接用劍朝我這兄弟臉上招呼。”   龍嘯雲的話不客氣,他臉上的神色更不客氣,似乎他麵對的不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而是一個慘白無肉的骷髏。   “若不是這位郭大俠及時趕到,我兄弟的命都沒了,你朝屍體道歉有用嗎?”   “那依龍公子所言,仙兒要如何補償你呢?”   林仙兒眼波流轉,嬌弱弱的問道。   龍嘯雲被她的目光盯著脊背生出了一股惡寒,連忙打了個哆嗦,別過頭去:   “補償我倒是不用,但你得補償郭兄弟,畢竟他才是被嚇的最慘的人。”   他指了指郭隱。   “那……郭公子想要的,是小女子什麼東西啊?”   郭隱見林仙兒的視線飄了過來,目光中不乏帶著疑慮與挑逗,他隻是與她對視了一眼,便感到渾身發軟,剛不容易站直的腿一個趔趄差點又倒在地上。   “不……不,我不要……”   “我們不需要補償。”   郭隱結結巴巴的說著,誰料一個人比他更快,更為直接了當的說道。   他抬起了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那人正是郭嵩陽。   其實,他的心裡的確有過一些念頭,隻不過他明白林仙兒是不可能什麼都答應他的。將那些念頭說出來不但不會得到好處,還會引來阿飛,郭嵩陽,甚至剛結識的龍大哥異樣的目光。   是以,他本就打算拒絕林仙兒,隻是沒郭嵩陽拒絕的這般乾脆而已。   而這也是他吃驚於對方的原因。   郭嵩陽這個人,難道看見林仙兒那樣的大美人,心裡一點念頭都沒有的嗎?   “郭公子的意思是……你瞧不上小女子的身份,自然也瞧不上小女子的東西……”   林仙兒聽聞郭嵩陽的話,眼底開始遍布水霧,她擦了把眼睛,略顯委屈的說道。   這個妖精!   郭隱見不得她人苦,也見不得她哭,在聽到低微的啜泣聲後,他連忙捂上了耳朵,閉緊了眼。   縱然如此,他的腦海中還是不斷的在浮現那可憐人兒的哭泣模樣。   “好,好,我要你……”   他被哭聲攪的心煩意亂,乾脆出聲應道。   “郭公子終於肯要小女子的東西了?郭公子打算要什麼?”   林仙兒喜極而泣。   得,這個問題似乎回到了伊始。   然而,在林仙兒的身邊,阿飛的神情卻是愈加的陰鬱。   林仙兒與三人的對話聲全然在他耳邊回想,重復,可能是他又變的多疑,明明是那麼正常的對話,可他總能聽出另一番的意思……   他仿佛聽出林仙兒仍在做她以前做的那種勾當。   為此,他臉上的青筋和他手中的劍一樣,繃的筆直。盡管他竭力的勸說自己這隻是疑心病犯了,可他終究勸說不了自己!   “夠了!”   他突然咆哮道,他猛的抬起頭,這是他自一年前迎娶林仙兒後第一次對其發起了脾氣。   縱然他自認為自己的耐性一向很好,不然也不能抓到荒野之中的野兔,可他的心裡此時卻像是一團火正在燃燒,火越燒越旺,即將突破嚴寒的冰川肆溢於他的眼中!   他的目光噴發出劍意,劍意似乎有了靈性,掠過了眼前林仙兒的背影,而是直直朝著那個默默無名的中年人郭隱插去!   阿飛似是要郭隱為了這麼長時間與林仙兒談笑而付出代價!   天,與夜,似乎都靜止了。   冬日的狂風也在瞬間失去了聲息,失去了風,撲騰在夜空中的昏鴉卻也沒有掉在地上,而是張開著翅膀,栩栩如生。   在阿飛的眼中,這一切仿佛都靜止了,他隻能聽的見眾人的呼吸聲,一吞,一吐,氣息雜亂。   其中,呼吸最好聽,最美妙的自然也就是林仙兒,他的妻子,呼吸最難聽,最骯臟的就是那郭隱,他現在的仇敵!   他的目光似乎也匯成了一柄劍,銳劍出竅,仿佛也發出聲劍鳴,狠狠的剮在郭隱的身上。   目光,有時也是能殺人的。   自娶了林仙兒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阿飛的鐵劍已經有一年多沒見血,而他心中的劍,卻因為整日積攢鬱氣而越見淩厲!   一把劍要是被磨的太狠,磨的太光,那麼隻會有兩個結局,要麼折斷!要麼過剛!   阿飛的目光已經斬在了郭隱的身上。   而與此同時,這片寂靜無聲的小世界突然動了。   鳥兒開始緩慢而有力的撲騰起翅膀,半空中的落葉也在緩緩的垂落,阿飛的耳邊更是如驚雷般炸響!   “咦?”   時間流速恢復,鳥兒開始朝遠方飛去,落葉也成功飄到了地上,處在原地的五人似乎也沒有什麼變化,除了郭嵩陽的劍已然遮擋了郭隱的全貌。   他的眼中此時卻帶著三分不解,三分疑慮,以及四分敵意。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正好看見了垂著個頭,但眼神卻格外陰毒的阿飛。   “呀!”   林仙兒被嚇了一跳。   她連忙轉身,跑到阿飛麵前,揚起了那隻瘦弱無力的手掌,重重的打了他一下。   打的地方自然是胸膛。   林仙兒作為人妻,還是知道在外麵要給丈夫留點麵子的。   是以她這一掌看起來打的並不重。   就算是重了點,以從未練過武功的婦人的掌力,又能有多痛呢?   但阿飛的臉色卻瞬間變的蒼白無力,他哆嗦著嘴唇,慢慢的佝僂了身子。   他的劍再也拿不穩,“哐”的掉在了地上。   “呃,龍公子,郭公子,郭小公子,我這當家的可能發了什麼病,興許是癲癇犯了,我先把他攙回去歇息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