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隻亮著一盞油燈。 一盞不大不小,不明不暗,連火苗跳躍也很是微弱的油燈。 這盞油燈不知燃燒了多少時辰,連燈內的燈油也幾近乾竭。上官飛就坐在燭燈麵前,雙手隨意放在桌上,支撐起腦袋,他似乎在思考什麼格外沉重的事情。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的兩難抉擇,對他都有利,也都有壞處,所以他的目光才會這麼的掙紮,陰翳,也充滿哀傷。 “撲!” 火光滅掉。 不知何處吹過來一陣冷風。 冷冽的風足以滅掉心中的火,上官飛隻覺眼前一暗,接著又是一亮。他聽見了大門處傳出的“吱呀”聲,是以他抬起了頭。 在方才的一明一暗間,他的心中也似乎已做了抉擇,或者說是黑暗替他做了抉擇。是以,他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 即使,他看見兩條瘦長的影子走入了這間屋子,他已猜出這兩人是百曉生派來抓自己的人,可如今他的臉上不復之前的淒苦,反而依舊充滿了自信的笑意! 隻因為,他已頓悟如何對付這幫人,以及如何利用上官驚鴻的寶藏來奪回自己在父親心中曾經的地位! “你去。” 黝黑漢子碰了碰郭隱。 他原本以為自己二人在進入這間屋子的一瞬間,因為視角盲區,上官飛會突然對自己突下殺手。 這是闖蕩江湖的人會做出的第一反應,敵欲對我不好,我先對敵不利。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被追殺時,自己也一定會這麼做的。 為此,黝黑漢子自進門起,渾身的肌肉就暗自緊繃,欲以十成力氣去迎接上官飛的致命一擊。但沒想到他安安穩穩的進了這間屋子,反而在看見上官飛在對著自己笑? 那真是見鬼的笑意! 黝黑漢子摸不透上官飛如今想乾什麼,便推了推郭隱,讓對方先去試試上官飛的口風。 “不用說了,我選擇投降!” 郭隱剛剛踏出一步,還沒來得及拔刀,就見著上官飛把手舉過頭頂,慢悠悠的說道。 可對方為什麼至如今臉上仍帶著那股莫名的笑意? 上官飛願意投降,跟著他們回去,那自是很好的。但在郭隱的設想中,那自是自己二人追蹤追殺他許久,把對方逼入一個無路可逃的小地方,對方才神色很是不岔的投降。 可如今兵不血刃的就投降,對方臉上還帶有一股莫名奇妙的笑容,這無疑使他的話語真實性打了個問號。 “你為什麼要投降?” 黝黑漢子喝道。 這句話原本不該由他問出的。 “投降就投降,哪有什麼為什麼?” 上官飛道。 “可是……投降的話,你臉上為什麼還要帶著笑?屈居人下並不是什麼高興的事。” “是誰規定投降臉上必須哭喪喪的?再說,別人投降是屈居人下,但我投降可不一定是。” 黝黑漢子這才想起來,無論事實是怎麼怎麼樣,但上官飛名義上還是上官驚鴻的兒子,上官劍輔佐的少幫主,而自己等人隻是上官驚鴻統領下的幫眾。 幫眾對待少幫主,總不可能真的以下犯上,讓對方如囚徒一般可憐。 “可是你既然答應,那麼昨天夜裡……”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昨天夜裡我沒有想通此中關鍵,不代表現在我還沒有想通關鍵。” 上官飛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說的似乎也蠻有道理。 人的思想是會變的,所以不能以過去的舉動去劃分現在的人。 至少郭隱已經完全被他說動了。 但黝黑漢子卻又尚有一絲懷疑。 “我不信你。” 他言簡意賅道。 “誰知道你有沒有暗中安排人手盯梢我們,或者你虛以委蛇,打算在途中逃跑。” 他頓了頓,又道: “畢竟,一個人的思想能在一夜之中轉變,許多事情也是如此。一夜的事情,看似很短,實則很長,長到能產生許多變故。” 郭隱再次點了點頭。 這話說的也蠻有道理,無論如何,上官飛對上官驚鴻的態度突然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總是很讓人難以相信的。 “那你想怎麼辦?” 上官飛笑吟吟道。 “我要先綁了你的雙手,封住你的穴道,還要將匕首豎在你的心臟前,以免路途中你搞事情。” 黝黑漢子沉聲道。 “這樣還是不保險,要不然,你找塊布把我的嘴給塞住,好教我無法在半路給金錢幫的弟子傳達任何信息。” “也好。” 黝黑漢子說著,竟真的解開纏著頭發的包巾,一步步的朝著上官飛走去。郭隱不明白他的意思,剛想要開口詢問,就見黝黑漢子給了自己個警告的眼神 而上官飛,上官飛此時的神色也是笑吟吟的,似乎他對方才說出的戲言抱有肯定態度。眼瞅著那方布巾距離自己唇邊越來越近,布巾上的頭油味沉悶撲鼻,他卻一點也沒有覺得過分的意思。 他反而在舉起手,攙扶著黝黑漢子遞來的手臂,將頭巾更為靠近自己的嘴唇,甚至還“嘶”的吸了一大口氣。 然! 就是這會兒,然! 上官飛還不待露出任何表情,黝黑漢子的手臂就是一縮,一抖。那方頭巾被他抖落的不成樣子,零散散的白色粉末飄飄灑灑。他左拳吒的用力,攥住了一把粉末,就往上官飛的鼻子打去! 而與此同時,他右拳化掌,並指為劍,點向的卻不是心井穴,對門穴等定身之穴,而是繞過了上官飛的防備,一點便點向了他的死穴! 太陽穴! 黝黑漢子是不會任何點穴之法的,但他此舉也不需要任何的點穴之法,隻因太陽穴是人體切身性命相關的幾大要穴之一,上承天靈下接五感,隻要指運內力,輕輕一點,那人不死也殘! 但黝黑漢子與上官飛素來無冤無仇,又怎麼需要痛下殺手? 百曉生隻交代他與郭隱把上官飛完完整整的帶回來,難道他會錯了意?欲要把上官飛打死再帶回去? 死人無疑是最保密的,死人也是最安穩的,斷不會將上官驚鴻出世的消息傳達給金錢幫弟子。而同時,死人也可以是最完整的。 但百曉生要的可不是死人。 郭隱瞧見黝黑漢子突然的舉動,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連忙喊道: “薑大哥手下留……” 他本不期待自己的麵子對黝黑漢子有用,卻沒想到對方真的停了下來。 郭隱見到黝黑漢子的手臂霎時停留在上官飛的頭上,顫巍巍的,但始終沒有拍下的意思。他鬆了口氣,一路小跑著跑到黝黑漢子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 他沒有笑。 他已經笑不出來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黝黑漢子好歹習武多年,根基紮實,但他現在的定力就好像無根浮萍一般。他本就渾身顫抖,郭隱看在眼中不覺什麼,但自從他拍了幾下對方的肩膀後,黝黑漢子便跌跌撞撞,幾步踏出,上官飛閃出位置,他順勢摔倒在了地上。 “冷……冷……” 被磕破了頭皮,他也不嫌疼,隻是在不斷打著哆嗦,嘴唇青紫,不斷的重復這一句話來。 他蜷縮在了一起,臉上發紅,但又變白,紅紅白白周轉了十幾次,他的臉上恢復紅潤,身子上不再顫抖,隻是發出來安和的呼吸聲。 看樣子他已經睡著。 可人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睡著! “鏘!” 郭隱第一時間拔出了刀。 他緊張的看了上官飛一眼,極速的遠離對方,在退出去好幾步後,方才喝道: “你對薑大哥做什麼了!” “如你所見的那樣。” 上官飛臉上恢復了冷漠,他冷冷道。 “你……你殺了他?” “你認為我殺了他?” “你難道沒有殺他?” “自然沒有。” 上官飛道。 他頓了頓,又道: “我隻是給他喂了一粒藥,至於什麼藥,從他目前的表現來看,應當是安眠藥。” “可安眠藥又怎麼會讓人臉上變的這般血紅!” 郭隱喝道。 “我不知道,畢竟我也才得到它。” 上官飛冷冷道。 “你很幸運,畢竟這枚藥最初是想為你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