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約定(1 / 1)

青淩 山無岸 8795 字 8個月前

淩晨小青山青淩派弟子小院中,一片寧靜。在床上酣睡的文忠翻了個身,也不知是幾時了,掙紮著瞇眼沖著屋外看了一眼,外麵天剛蒙蒙亮,想來是還早。當下便打了個哈欠,正欲閉眼再睡會,卻見門上一道人影緩緩靠近,是個女子身形,很是熟悉。文忠心想:“怕不是文玉吧?”   隻見人影緩緩舉起了手,正欲扣門,手卻抬在空中,卻遲遲沒有落下。再三猶豫之後,似乎是放棄了,將手慢慢放下,隨後轉身,漸行漸遠。似乎是離了院子一路遠去。   文忠瞌睡全無,起身穿好衣服,來到門口,一番思索過後,打開門向外望去,門口空無一人。文忠正在詫異之時,卻聞到一陣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香味,證明自己並非是做夢,確實有人在這門口駐足而立。   隨即來到了文玉的房門口,正準備敲門,轉念一想,人影是離小院而去的。即使是小玉,也應該不在房中了。   “也許是去了千波臺了吧。”   文忠一邊思索著,一邊轉身離開,走向了千波臺。   遠處的天空蒙蒙亮,淩晨的小青山上,此刻正值暑秋交替,時不時陣陣山風吹過,微微涼意。文忠兩手環抱自己,撫了撫自己的手臂。一路前行,來到了千波臺,映眼一片碧綠。   遠遠望去,似乎有一人正盤腿而坐,背對文忠,看著遠方,隻留給了文忠一個背影,但卻是很熟悉的一個背影。   “小。。。。”   文忠正欲呼喚那個背對自己而坐的人,話到嘴邊卻是又咽了回去。走近了才發覺,並不是小玉,而是沈薇薇。此刻正背對著自己,衣衫單薄的坐在草地上,手裡捧著一本書,愣愣出神的坐在原地。竟是文忠已然到了身後也未曾發覺。   “小薇?”   聽到了文忠輕聲的呼喚,沈薇薇似乎有些吃驚,轉過身來,抬起頭看了一眼文忠,隨即又把頭轉了回去,輕聲低語道:   “師哥,你怎麼來了?”   雖然僅僅是看了自己一眼,但文忠也明顯看到了沈薇薇那一雙通紅的眼睛,布滿了血絲。也不知她是不是一夜無眠,又或是別的什麼情況。隻是她一人孤身坐在這裡,任由寒冷山風吹拂,文忠內心不免懸起一絲擔憂。於是走到了沈薇薇旁邊,目視前方,盤腿坐了下來。深怕看向沈薇薇,會給兩人都造成壓力。   “我醒的早,來這裡透透氣,正好碰到你了。沒想到你也起這麼早啊。”   回答文忠的是一片沉默,沈薇薇兩個膝蓋頂著手肘,雙手托著下巴,雙眼無神,呆呆的看向遠方。過了些許時候,終是低聲的喃喃道:   “師哥,你是自然醒的嗎?還是說........是被我吵醒了?”   文忠愣了愣神,正欲回答,卻聽沈薇薇滿懷歉意地說道:   “對不起啊師哥,把你吵醒了,真的很抱歉!”   “別這麼說,我本來也醒了。倒是你,你還好嗎?看你臉色有點蒼白。”   “哦,沒什麼,我隻是舊疾復發了而已。”   沈薇薇低著頭,幽幽的回答道。她說的很輕,很柔,但在文忠心中,此話猶如一把匕首,直插內心,讓他心痛不已。   “怎麼了?你如果身體不適,我這就帶你下山,前去醫治。”   文忠轉過頭來,看了看眼前的沈薇薇,冰涼的山風拂過,發絲隨風微動。比起往日活潑的小師妹,現在竟是憔悴了許多,原本鮮紅的嘴唇,此刻卻是毫無血色。   “沒事的,過一會就好了。”   “以前也這樣嗎?”   “嗯,很久了。經常在深夜發作,一旦發作的時候,內心仿佛有一萬隻蟲子在爬。一丁點聲音,例如屋外的鳥鳴聲,都會讓我狂躁不已,難以抑製,無法入睡。然而越是難以入睡,整個人就會越加狂躁。隻能是找個安靜的地方坐著,或是找個人聊會。時間久了,會自己慢慢平復下來。”   沈薇薇說的很平靜,似乎在說一件已經習以為常的事。但是文忠聽了之後,內心卻猶如刀攪。明明她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平日活潑開朗,沒想到這背後,竟是默默承受著此般病痛,讓人心憐。   文忠表麵上強裝淡然,但已是微微顫抖的口氣詢問道:   “那,那你現在好點了嗎?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嗎?”   沈薇薇點了點頭,將手中書拿了起來,遞到了文忠麵前。   “好些了。對了,給你看看這本書,我喜歡花花草草,這本《花語》上記錄了中原大地的各種奇花異草。每次難受的時候,就看看這本書,借此來轉移注意力。”   文忠接過書本,隨手翻閱了幾頁,腦海中似乎有些印象,隱約記得,自己以前看過此書。   “這書我以前好像看過,似乎裡麵還記載了四種奇花,隻是從來沒有人見過,也不知真假。也許多為奇人異士憑空撰寫。”   聽文忠此番話語,沈薇薇憔悴的臉上,終於是露出了一抹淺淺微笑,如仿佛為找到知己而高興。隻是這一抹微笑,也著實讓文忠心頭一顫。接著沈薇薇用她那布滿血絲的雙眼,認真看著文忠說道:   “師哥,書裡麵說的是真的哦!在機緣巧合下,我已經找到了四種奇花中的其中一種,正是東北荒漠中才有的曼珠沙華!你看!”   說著沈薇薇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透明小瓶,隻見裡麵立著一朵鮮紅的小花,嬌艷欲滴。一邊遞給文忠一邊看著手中曼珠沙華說道:   “這花在我手中已經許多年了,一直在這瓶中,卻從未有一絲絲枯萎的跡象。仿佛剛從枝葉上剪下來一般。傳聞此花可去除人的罪惡,叫人永生。但是不知為何,卻又被稱作滅世前兆的花。”   文忠接過細細觀瞧一番,果真是書中所言的奇花曼珠沙華。回想書中曾記,走出中原大地的東北方向,便是一片荒漠,飛沙走石,沙海湧動,廖無人煙,如同一片滅世之地。但正是據說在這一片滅世之地當中,若能見到一朵鮮紅的曼珠沙華,便可救你脫離苦海。而眼前之花,顯然正是書中描述那般艷麗的曼珠沙華。   “看來書中所言非虛。今日有幸得見,果真非同尋常。小薇你收好此花。”   細細把看一番之後,文忠便將曼珠沙華遞了回去。   沈薇薇接過曼珠沙華,望著遠方深思,片刻後又轉過頭對文忠說道:   “師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應。”   文忠愣了愣,疑惑的看向沈薇薇,竟不知是何事,是需要這位明月山莊的大小姐來拜托自己的。   “沒事,你說吧,我定當盡力而為。”   “我想跟你約定,一同尋找剩下的三種奇花。那便是迷霧森林中的冥河海棠,東方大沼澤中鳶尾,還有就是南疆十萬大山深處的天山雪蘭。四盞奇花齊聚,這便是我這生最大的願望了。文師哥日後定能道行有成,走遍中原大地,所以希望到時候你能幫我。”   說完,沈薇薇越說聲音越小,最後竟是微紅著臉,轉過頭去,看著遠方,似乎不好意思再看文忠。   “好,我答應你!我會將此事作為我們的約定,一同去完成!希望你也能遵守約定,好好保重身體。”   在聽了沈薇薇一番言語,文忠內心激動萬分,想都沒想,立即脫口而出,與沈薇薇互為約定。而沈薇薇一聽文忠的回答後,原本憔悴不堪的臉上,也終於浮現出了淡淡的紅色,嘴角亦是微微上揚。   “好,那我們就這樣約定了。師哥,我先回去了。對了,此事希望你不要告訴其他人,我會不好意思的。這件我可隻告訴了你一個人哦。”   說著沈薇薇便站起身來,略行數步,忽聽見身後文忠說道:   “小薇,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相信我們日後定可找齊四盞奇花。還有就是,日後若是再有惡疾發作,不論白天還是深夜,你都可以來找我,或者找小玉。我們都會幫你的。”   “嗯。謝謝師哥。”   沈薇薇回應了一聲,慢慢的轉身離去。   千波臺上,文忠目送著背影走遠,神情凝重的坐在原地,看著麵前的千丈幽穀,不停的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似乎是那麼的突然,又似乎是注定了的一般。不知不覺朝陽已然顯露,從山穀映射過來,直到照映在自己身上。這一刻,文忠似乎找到了自己人生當中第一個目標,一個長遠的目標。   “看來我們以後要更努力了啊,對吧,青霜劍。”   眨眼間春去秋來,便是十數年過去。文忠和文玉已然成人而立。文忠身高體長,意氣風發。文玉出落大方,精明細致!而兩人道行上的修為,更是突飛猛進。這一日在小青山青淩派龍武場上,文忠與文玉相對而立,四目相對,抱手拱禮。   “哥,你小心了!”   說罷,文玉身上青光閃現,墨玉絲巾淩空飛舞,呼嘯著沖向文忠。   “道法不錯,小玉,看我的!”   說完文忠雙手一合,祭出青霜劍,剎那間,寒氣逼人,青霜劍青光中包裹著藍光,迎著墨玉絲巾便沖了上去。一時間兩件法寶,上下飛舞,交相輝映,鬥的難解難分。   “轟!”   一聲巨響,兩件法寶猛然相撞,隨後各自倒飛而回。文忠右手一伸,接住飛來的青霜劍,催動道法,陡然再起,青霜劍青光褪去,已然翻起陣陣藍光,帶著普天蓋天的寒氣,徑直刺向文玉。   文玉心中暗暗吃驚,自己這個哥哥功法不弱自己不說,還格外的深厚。往日鬥法一天都絲毫不見力竭。而其手中法寶更是威力驚人,劍雖未至,但一股透心的寒氣已然包裹自己。若自己不是在鬥法的同時,額外消耗精氣來應對這股寒氣,恐怕早已被這股寒氣凍傷。文玉當下也不含糊,再度禦起墨玉絲巾,閃著青光直麵而上。   短時間內,二人又是駕禦著各自的法寶,纏鬥到了一起,青光藍光犬牙交錯。又相互纏鬥數個回合過後,文忠身形一晃,赫然退離文玉數步之遠,站定身形,雙手一合,掐訣念咒。頓時青霜劍藍光暴漲,幾欲吞噬對麵的散發著青光的文玉,而後如長鯨吸百川,盡數吸入青霜劍中。隨後文忠手持青霜劍,帶著無比巨大的威勢,沖著文玉,再度疾馳而去。   此時此刻,文玉眼見青霜劍直沖而來,熟知此劍法正是青淩十三劍中的第三劍,沖雲刺。深知不可力敵,當下趕忙催動全身道法,墨玉絲巾縈繞周身,同時雙手結道家法印,在文玉麵前赫然浮現了一道一人多高,青色八卦陣法圖案。   “諍!!!”   文忠手握青霜劍,正中八卦法陣,雖激起了法陣上的陣陣波動,卻是再無法前進分毫。文忠再度提升沖刺力度,文玉急忙提升自己法陣強度,二人便在此開始僵持較勁。   陣法後的文玉,悄然靠左手結印,維持陣法。右手一動,操控著墨玉絲巾飛向天空。竟是左右手各自施法,同時施展道術。   墨玉絲巾在空中盤旋飛行數圈,隨後在空中出現了一個無比巨大的法陣圖案。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法陣從照射下來的太陽光芒中,汲取了一縷一縷的精氣。接著法陣中,自上而下的幻化出一柄精氣凝結而成的金色氣劍。隨著一縷一縷,源源不斷的精氣從法陣中匯入氣劍,這柄氣劍在不斷變大,金光璀璨。抬頭望去,隱隱約約間,竟是有一種毀天滅地之威勢。   “好厲害啊,這文玉師妹竟是將青淩十三劍中的第六層的幻劍術,與第七層的烈陽斬,結合到了一起。若是任由此陣法成型,氣劍斬下來,文忠師弟必輸無疑啊。”   不知不覺間,二人周圍佇立了不少圍觀的師兄弟,都紛紛感慨文玉道法精湛,同時也為文忠擔憂。   文忠眼見頭頂劍氣大盛,趕忙收回攻勢,退離數步開外。眼見文忠撤去攻勢,文玉頓時撤去身前法陣。縱身一躍,飛向空中的法陣。有了文玉親自加持,烈陽斬的法陣儼然又擴大了許多,吸取了更多的陽光精華。   文忠抬頭一看,大吃一驚。文玉一邊與自己鬥法,一邊竟是施展了此等道術,自己稍未注意,這烈陽斬已快成型。心中暗想,這玄天心決一共三個境界,分別為立天境,玄天境,幻天境,每個境界又分三層。而有此功法,文玉的玄天心決,恐怕已然將玄天境的第三層,融會貫通。而自己不過才堪堪進入玄天境的第一層大門。   見此情形,文忠當機立斷:“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在此陣法成型前擊破才行。”   於是手持青霜劍,催動全身道法,一時間青霜劍寒光再度陡然而盛,陣陣逼人的寒氣從青霜劍中激發出來,仿佛要凍結整個世界一般,隱約間竟給人一種,可與天上氣劍抗衡之氣勢。隨後文忠手持青霜劍,騰空而起,帶著凍結一切的寒氣,沖向了空中巨大的陣法。所過之處,竟是凝霜結冰,空中有點點冰晶掉落。   “這是青淩十三劍的第五層,凝冰刺。”   “這凝冰刺竟是比我施展的威力大很多啊!”   “怪不得啊,凝冰刺配合青霜劍,這是真的寒氣逼人啊。”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認出了文忠正欲施展的道法。凝冰刺配合青霜劍,在龍武場上激發了凜冽的寒霜,讓圍觀的眾人,紛紛催動自身道法禦寒。一時間周圍的人身上,皆是泛起了點點青光。   文忠手持青霜劍,帶著凍結一切的氣勢,沖向空中的巨大金色氣劍。而文玉眼見陣法已完成八九,氣劍已然巨大無比。當下不慌不忙,在空中玉手一指,陣法散去,巨大的氣劍轟然而下,直直的沖向文忠。   “轟!!!”   龍武場上又是發出一陣巨大的碰撞聲。青霜劍閃耀著藍光與空中巨大金色氣劍轟然相撞,迸發出巨大的力量。金色氣劍與青霜劍劍尖交接之處,瞬間凝結成冰,而後破碎四散。文忠清晰的感受到,從青霜劍上傳來陣陣激蕩之力,震得自己虎口發麻,體內精血翻湧,青霜劍幾欲脫手,所幸堪堪頂住了金色巨劍。   文忠為此暗暗驚喜,這青霜劍雖數倍消耗精氣,但以此劍施展功法,其威勢亦是成倍增長!自己竟可以凝冰刺,硬抗文玉的烈陽斬。   隻是驚喜了片刻後,文忠大感不妙!自己體內精氣,正從青霜劍上,源源不斷的快速流逝消耗!隻怕要不了多久,便是強弩之末,敗下陣去。即使如此,仍是咬緊牙關,硬生生的以青霜劍激發的數倍威勢,抗衡著頭頂這股巨大的氣劍。   隨著巨大氣劍不斷下壓,文忠雖已全力抵擋,但已然開始節節敗退。不禁苦笑著喃喃道:“怕是又要輸給文玉咯!”   方在此時,一聲洪亮的聲音,叫停了正在鬥法的二人:   “好了,可以了。同門師兄弟比試,應適可而止為宜!”   原來是楊策長老以及大師兄何智方,已然來在二人身前不遠處。   文忠文玉二人聞言,趕忙收回各自攻勢,金色巨劍隨風消散,青霜劍藍光褪去。二人重回地麵,向楊策與何智方行禮。   “你二人經過了一番激鬥,稍作休整,隨後速來淩霄殿,師尊有話交代。”   說完楊策長老與何智方轉身回了淩霄殿,四周圍的人群也四散開去。此時從人群中,翩翩走出一人,身材高挑,身形窈窕,身著長裙,圓圓的臉頰,甚是可人。此人徑直走到了文玉身旁,熟悉的挽起了文玉的胳膊。   “哇。師哥,師姐!你們好厲害啊!”   “薇薇師妹,你也要好好加油呀。爭取早日超越我這個笨蛋哥哥。”   來人正是沈薇薇,如今亦是亭亭玉立。站在文玉身邊,兩人宛然一笑,如同兩姐妹一般,手挽著手。   “小玉,快隨我去淩霄殿,師尊還在等我們呢。”   文忠催促著文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自己也是著急的整理了一下衣冠,調整了一下狀態。正欲拉著文玉起身前往淩霄殿,卻是被沈薇薇一把拉住。   “哎呀,文師哥,你看你,衣服後麵的領子都塞進去了。”   說著便伸手拉了幾下文忠的衣領,指尖漫不經心的從文忠脖頸後劃過。   “好了。”   “謝謝薇薇師妹,我哥他。。。。”   “多謝師妹,好了,我們快走吧。”   文玉還未說完,就被文忠拉著,一路小跑來到淩霄殿,二人推門而入,來在了大殿中央。   “文忠,文玉。我今日觀你二人比試,甚是欣慰。你二人道行精湛,已然可獨當一麵。”   青輝真人在大殿中央,微笑著看著二人,手一捋長須,接著說道:   “現有一樁怪事需你二人前去處理。智方,你將此事詳細說來。”   “是!前些日子,小青山腳下的清風鎮上,有人來報,說清風鎮外十餘裡的一片荒地上,有妖獸作祟,已連傷數十人。這已是本月第三次前來求援了,弟子也曾派人前往,自己也曾親自前往查看,發現荒地中有較濃的土腥味,以及似乎有腐敗的氣息,但卻未曾碰見這妖孽。又不可坐視不理,任由妖孽胡作非為,因此懇請師尊定奪。”   “嗯。”青輝道人沉吟一聲,隨後說道:   “文忠文玉,你二人自小上山後,至今未出山門。如今道行有成,適逢遇此怪事。我欲派你二人前往清風鎮,暫住數日,除去此邪魔妖孽,平息此事。你二人可聽明白。”   “是!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