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敵營(1 / 1)

單聲冠察覺到這少年身上有傷還能同他打成這樣,心中驚駭,可驚駭過後那殺人的欲望更加濃烈,有意思,是個人才,可惜做他單聲冠的敵人就隻能死。   殺了這少年!殺了這少年!殺了這少年!腦子裡的聲音開始恐怖的叫囂,單聲冠抹去糊眼的雨水也撿起地上掉落的橫刀煞有介事的笑道:“小子,你根本就不會用刀吧。”   “你的招式多刺撩,那可是用劍的招式,今日爺爺我心情好可以教教你,怎麼才叫用刀!”   單聲冠拔出了腰側的佩刀,一刀劈來就重如泰山,他下了死力,韓丕白右手被震的發麻,好大的力氣!   韓丕白的臉色開始轉為蒼白,他感受到左肩傷口順著肌理撕裂,同時單聲冠的話讓他的眼色也更加深沉,玄甲裡的鮮血噴湧出來混在雨水裡不知冷熱。   是,他根本不會用刀,他的武藝都是惠師向韓之授課的背後偷學的。   他們都說韓之是君子,君子才應配劍,他韓丕白是爛泥裡爬出來的小人,一個偷師學藝的小人哪裡來的劍呢?   可小人又如何,他要活命就管不了他是刀是劍!是君子是小人!他要立於人前的活著!   白光如練閃出天際,狂風驟來將雨吹斜,雷聲隆隆將雨勢推向高潮,豆大雨珠全砸在乾軍的心上,雨勢之大讓他們生出了退意,雨若不停,那他們過江回營可就難了。   單聲冠刀法淩厲攻勢不減,一招接一招,越來越大的雨勢讓他沒有耐心陪韓丕白打了,他隻想立馬殺了這少年。   韓丕白根本不敵隻能被壓得不停退後,論刀法他根本配不上成為單聲冠的對手。   再一記重劈之下韓丕白手中的刀被震脫手,單聲冠笑得嗜血,再一刀他就送這少年見閻王。   可單聲冠還未出招,金鑼聲卻響起,從荊水江東岸傳來,是乾軍的!   大帥居然要他撤兵!單聲冠猛然轉頭往荊水江東岸望去,滿眼不甘,退兵?不行!退兵前他也要先殺了這少年,單聲冠立馬一記橫刀劈下,卻被李壬突來的陌刀接住,兩刃相接,橫刀頓時斷裂,這一刀他下了全力,所以橫刀受力斷裂,半截刀刃都彈飛了出去,單聲冠氣得叫吼,“留下你的名字!你的命我單聲冠來日再取!”   韓丕白撿起地上先前被震飛的橫刀,眼中依舊是讓人不爽的堅韌,他吐字渾濁,“韓忍。”   金鑼依舊不停,單聲冠扔掉手中斷裂的橫刀,翻身上了屬下給他牽過來的馬,單聲冠的殺意並未褪去,他低頭瞧著少年,“韓忍?”   “那你記住了,你的人頭是我的!”   兩眼相對,“嗯。”   正午時分,乾軍兵退。   “守住了!守住了!”   乾軍撤退的速度極快,連背影都不肯留在冀軍高昂的歡呼聲裡。   濃烈的血腥味匯聚在一起時比任何汙穢物還要惡心,天若有憐睜眼便會瞧見什麼才是悲壯,那些無頭的屍體層疊,人畜無差,立在屍堆裡的少年將軍垂眸不語。   他在戰場上廝殺的狠勁威懾住了所有人,濃烈的殺氣似乎並沒有從他身上退去,悶雷炸破,雨水淋得他麻木,站在他身後的人皆不敢上前靠近他。   李壬將手中陌刀插地,淋了一場酣暢的雨,他心裡暢快極了,這是他打的人生中打第一場勝仗,“將軍,勝了,冀軍勝了,我們回營吧。”   韓丕白察覺李壬的靠近,回頭瞧見了他帶出來的火字營的兵,他們有的捂著斷手斷腳,有的滿甲猩紅,他們看似落魄,可眼裡透出了強烈的,對於勝利的喜悅,韓丕白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此間天地,非他一人。   可惜他們的喜悅似乎染不上韓丕白一絲,韓丕白看著遠處,向李壬拋出了一個東西,李壬反應及時連忙接住了,定睛一看才知是調軍令,嚇得有些燙手一樣立馬拋回給韓丕白,“將軍,這,這,這是做甚啊。”   韓丕白轉頭看著李壬再次將調軍令遞向了李壬,“李壬,你拿著調軍令帶火字營回營,然後在眾人麵前向大帥稟報,就說火字營勝了不夠,我韓丕白還能讓整個冀國也勝。”   李壬有些不明所以,木訥地接過了調軍令,還未開口問什麼,韓丕白便隻身向東走出了好遠,李壬一頭霧水他剛想追上去問時,圓悟卻立馬攔下了他。   “阿彌陀佛”   “什麼呀,臭和尚你攔著我做什麼?”   “李壬,你先照將軍說的去做。”   李壬反應過來的看向了身後,其他將士都還看著他呢,調軍令又在他手中,城門打開關閉都需要有用這調軍令,現在他們所有人回營就得靠他,李壬沒辦法也隻得先召火字營歸隊回城。   乾軍軍營   “大帥!為什麼要撤軍!”   “大帥!為什麼要撤軍!”   單聲冠這人還未至帥帳,聲音就早就傳到帥帳中所有人耳裡去了。   接著滿身血腥的單聲冠就急就急匆匆地了帳中,他身上的鎧甲血跡鮮紅,左手被韓丕白捅穿的小臂還淌著血,應該是還未歸營包紮就急忙來帥帳質問了,“大帥,為什麼要撤軍!我們廝殺一天一夜馬上就能攻下荊水城了!為什麼要撤軍!”   杜佚看著這人沖的不行,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安撫道:“你先坐下喝口水。”   “我不喝,我差點就能殺了那韓忍攻下荊水城了,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我什麼也喝不下。”   “行了,現在你連我的話也聽不進了是嗎?”   單聲冠一下被噎,他也不是有意質疑大帥,隻是不甘放過到手的荊水城。   他一把抄起旁邊桌上的瓷碗灌了一大口水,打了個響亮的水嗝後,粗魯地抹了把嘴上殘留的水漬,“看!我喝了水。”   杜佚對他的行為有些哭笑不得,“唉,你這性子。”   “不是不讓你攻城,是天不隨人願啊,這雨說來就來,你若繼續強攻逼得急了那冀軍必然萬眾一心殊死反抗,這雨對他們有利對我們可不利,你帶的都是騎兵,強攻不下他們被激起鬥誌你必不能贏,可到那雨大之時再撤兵就麻煩了,這些戰馬陷在泥裡過不了江,會全都折在這裡,得不償失。”   單聲冠握著手裡的瓷碗聽了杜佚話也有些反應過來,他確實莽撞過急了,但又想起自己剛剛豪言要攻下荊水城的樣子有些羞人,“這…這…大帥,你就當我剛剛什麼也沒說。”   “今天對上個小子,沒贏,我心裡憋著些不服氣不小心撒到這裡了,實在對不住。”   “就你口中說的韓忍?”   “是他,從前我都沒聽過這麼一號人物,突然殺出來的,與他對過招,出手狠絕,日後怕是大敵。”   杜佚心中也是一驚,單聲冠外號“三首猊”在戰場上不說無往不勝但也是少有敵手,今日居然會同一個少年打成平手,那這少年就不容小視,他立馬下令,“派人去查查今日的領軍人。”   “是。”   乾軍軍帳   女子同胡霜淋了雨,衣衫盡濕,女子愁眉緊縮,心中不明,她昨夜觀星,畢星偏北,東井不明(這個是我參考《天官書》亂扯的,不要深究)這明明是火晴之像怎麼可能會下雨,莫不是這天像測雨有時也不能盡對的時候?   胡霜見女子一路不語有些擔心,“主子!”   女子被這一喊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回營,她搓了搓冰涼的手說道:“胡霜,昨夜忙了那麼久你又淋雨,你先去下去休息吧。”   “是。”   女子一邊沉思,這荊水江的枯水期居然也會下雨?不對,莫不是還有其他因素影響此處的晴雨?她邊想邊掀簾進帳時,一把匕首就從她身後抵了過來,直近咽喉。   “不要喊,不然我立馬殺了你”。   空氣中瞬間彌漫的血腥味很是濃烈,女子皺了下鼻子,這麼重的血腥味……   莫非這個刺客是受了傷?   她微微頷首算是應答了刺客。   韓丕白身上的乾軍甲胄硌著他的左肩,他拿著匕首的左手青筋直跳,他咬著牙逞強問道“你們軍師在哪?”   “軍師在同大帥在帥帳商議事情。”   韓丕白聞到女子身上有奇怪的燒紙氣味有些疑慮,低頭看著女子的後腦問道:“你是誰?”   “我隻是伺候軍師的丫鬟,剛剛軍師叫我過來取東西,若是等下軍師見不到我回去會起疑心的。”   “他叫你取什麼?”   “一張地圖。”   “什麼地圖,給我看看。”   女子指了指帳中案牘上的羊皮卷,“在案上。”   “你慢慢挪過去拿給我。”   韓丕白不敢同女子貼得太近,狐疑的盯著她各個動作,女子伸手去拿羊皮地圖的時候漏出了還之前被胡霜包紮得粗大的食指,韓丕白突兀的問道,“你平時都怎麼伺候那伯仁的?”   女子顯然不知為何一問,“軍師平日不需要人貼身伺候,我隻負責端茶倒水這樣的活計。”   還沒等她說完,女子就敏銳的反應過來,那匕首要朝她刺過來,她向後靠躲時撞到了身後刺客的身體,韓丕白忍不住發出了悶哼一聲。   女子勾唇一笑,果然這刺客身上有傷,她立馬揚起手中的羊皮地圖往身後刺客的眼睛糊去,接著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來人,胡霜,快來人。”   韓丕白撤去臉上的地圖再次向那女子刺去,女子胡亂的一拳直接打在他左肩處,這一下之痛讓他沒緩過來,直接疼昏了過去,他手中的匕首掉落時胡霜也帶著人進了帳,“主子!怎麼了!?”   女子也沒想到這刺客居然被她幾拳就打昏了過去,有些好奇的蹲了下來查看,少年臉頰緋紅的不正常,唇色卻蒼白,濡濕的長睫還掛著水珠,乍一眼瞧上去還有些脆弱易碎,女子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額頭果然滾燙的不行。   胡霜進帳見了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看著地上的士兵猜測的問了句,“刺客?”   “嗯。”   “去搭條冀軍的暗線,查查這人,順便把軍醫也叫來。”   胡霜想著主子的帳中躺著一個男子恐怕不好,有些顧及的說道,“主子要不先把他關到地牢裡去吧,他這樣留在這裡,主子不方便。”   女子猶豫了一下說道,“把他關進地牢我怕他活不過今晚,你先查查這人的身份再看看要不要留活口。”   “是。”   胡霜出了帳營就去請軍醫過來。   女子看著地上的刺客猶豫半晌還是將他身上的乾軍鎧甲拆了下來,鎧甲裡的衣衫全部被血浸濕,血腥味沖了她一臉,伯仁驚了一下,這傷比她想象的要嚴重。   伯仁怕地上濕冷這刺客還沒等軍醫過來就扛不過死這了,思襯後還是打算將人先扶上床,她本做了出大力的準備不想這刺客輕的有些嚇人,伯仁一下就將人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還算順利的將人放上了床。   軍醫到時向伯仁行了個禮才開始給那少年把脈,軍醫皺著眉頭停頓了一下,“軍師,可否要回避一下,我需要檢查他身體的傷況如何。”   “不必管我,你檢查就是。”   軍醫又行了一禮才開始解伯仁沒扒下的內衫,伯仁本想回避的,可不知為何眼睛還是好奇的看了過去,入眼驚駭。   這個刺客的身體簡直不能算作一個正常的人了,更像是一副枯骨裹上一張滿是傷痕的皮,根根分明的肋骨凸顯,瘦得過分,左肩的傷從肩上一直裂開至肋下,斷開的筋肉外翻,許是淋久了雨那肉塊已經泛白,這樣的畫麵讓伯仁立馬想到了案板上被開膛破肚的魚。   一股生理性的惡心之感襲來,又被女子深深的壓了下去。   早就見慣了的場景依舊會讓她覺得不適。   軍醫見了這傷,眉頭皺得更深,轉頭對伯仁說道:“軍師,他這傷我得用針縫合,場景血腥恐怕會讓您不適。”   “無事,你縫吧。”   “是。”   帳外在下雨軍醫的額頭也在下雨,將這一道傷口縫合就讓他花了足足一個時辰,期間片刻不停。   隨著最後一聲泄氣嘆息才完成縫合,軍醫抬起小臂去擦汗,伯仁適時的遞上一杯熱茶。   軍醫有些受寵若驚接了茶連連道謝,幾口熱茶進肚才開始說道:“軍師,這人身體創處我都大致處理了一番,可除了這些之外他身上還有些沉屙舊疾沒那麼容易好。今日應當是這左肩的傷勢發惡加上淋雨才起了高熱,他這身體一倒那些沉屙舊疾就立馬翻湧上來,他應是被痛昏過去的。”   “現在他的傷已經縫合止血,可脈象卻依舊若遊絲易斷,姑且隻得一息,我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女子隨意的看了眼床上的少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的意思是他活不了?”   “我煎副藥等會就給他灌下去,若是他能挺過今夜就還能活,若是挺不過也隻能………”   “行,你去煎藥吧。”   “好。”   女子看了眼床上的人,倒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軍醫剛走胡霜就進了帳,“主子,查到了,這刺客是冀軍部下下將軍韓忍,字丕白,年十五,統領火字營,是韓重山庶出第十六子,至於其他的,暗線那邊說不出什麼來,這人在軍中甚不起眼,這次退逼我軍他才初露鋒芒。”   伯仁原本聽了軍醫救不怎麼活時就想差人把這刺客關去地牢的,可一聽這刺客是個將軍就想著還是努力救救吧,估計這刺客嘴裡還是有不少冀軍的軍情的。   “韓重山的兒子?還同我是一般大小,這人我怎麼沒聽說過?”   “嗯…韓重山一直力捧的是嫡子韓之,對於其他庶子幾乎不聞不問,主子沒聽過也正常。”   “嗯。”   “大帥那邊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止戰卸甲書(這個是我杜撰的,意思就是清理戰場時開戰雙方前互相遞交的暫時止戰書文)遞過去了,得了冀軍的回書就可以將江裡的屍體撈出來了。”   “派人去催,這雨勢浩大估計幾日都不會停,江裡雨水一積這些屍體容易引發疫病,今夜就得開始派人去撈。”   “好,我這就去。”   胡霜剛要出帳卻又被伯仁叫住,“等等,再把那軍醫叫來,這人不能就這麼死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