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識徂齡3友會麵(1 / 1)

白糜小菜 胤更生 6135 字 2024-03-16

“安時!你拿幾個粿就想喝這茶?”老人阿福端著一盤荔枝走來。   名叫安時的男人不舍地將茶餅放回,傻笑的走回茶幾,大咧咧的等著林豐粱的茶禮接待。眼睛看向林康順,還示意他過去喝茶。   林康順被這自來熟的中年男人搞得有點不知所措,揮手表示要去幫忙處理被臺風破壞的小院,男人表示乾什麼活也得喝口茶水再說。   老人阿福看出林康順的不自在,喊他先去把碗洗了,林康順麻溜地躲了出去。   林安時喝了口茶,再次詢問起這後生,作陪的老人阿福介紹道:“忠保的孫子來這住幾天。”男人點頭應答。   林安時在喝了幾道茶後,擼起袖子對林豐粱開玩笑道:“茶喝了幾道,那小子還沒來,我去幫阿福叔乾點活,等會摘他幾袋荔枝和抓隻雞走。”   院中的果樹在臺風來之前已經加固了,但還是折斷了幾截樹枝,滿地掉落的果子被放出來的雞啄食。   圍墻下放置在青石板上的盆栽,也有幾盆摔倒在地。破碎的瓦陶片散落於地,鬆軟的泥土被雨水從根係盤縱的束縛中刮了下來。   忙活了一上午,大叔林安時帶了一大袋水果和一隻雞滿意的走了。吃飯的時候,林康順從老人阿福得知了這林安時的一些信息。   林安時今年45歲,輩分比林豐粱大但歲數小,性子灑脫喜歡開玩笑。家裡人丁單薄,從他兒子算起已是六代單傳,110多歲還健在的祖父已經熬死自家兒子。   這位高壽的人瑞真真是位傳奇,生於清朝,長於亂世,經歷過近代變遷,活過三個世紀……老人阿福對林安時這人說得很少,但談到其祖連連感慨。   林康順吃完午飯陪老人喝了茶,也禁不住夏困在躺椅上睡去,厝主依舊和往常不見蹤影。   醒來已是下午三點多,但見林安時和林豐粱正在茶幾旁烹水煮茶,兩人各自捧著書看著。   “醒了,後生快過來喝茶消消暑氣。”林安時招呼著年輕後生過去喝茶,林康順擺擺手表示喝不慣喝完晚上睡不著。   林安時哈哈笑道:“後生,一看你功夫就練不到家,你得多喝才能習慣。再說阮(方言我們)潮人哪個厝人(方言主人家)不會喝茶,說出去要被別人恥笑的,快來快來。”   一旁的林豐粱微笑喝著茶水,當林豐粱想再次擺手拒絕時。   門口光線一暗,但見走進個背包客。身前身後掛著兩個大背包,雙手各提著密封的膠桶,風塵仆仆進門而來……   隻見來客將雙手提的膠桶放置門邊,隨後將身上的背包放到置物臺上,口袋掏出一把隨身水果刀放下,轉身朝屏風後麵的案臺進香叩拜。   “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贊拜不名,等下我準備賜你加九錫!”大叔林安時在旁哈哈大笑。   被揶揄的人也不惱火,恭恭敬敬的進香叩拜完,才悠悠開口道:“與人交談便借刁言以逞才!這山泉水我等會給老祖送去,畢竟老叔手腳不便隻剩嘴皮子利索!”   一旁聽著二人互嗆的林豐粱露出愉悅的神情,而稍微清醒的林康順則有點發懵。   佶屈聱牙的言語,令其想到一句“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而自己就是那個上了大學,也聽不懂“鴻儒”間交談的“白丁”。   林康順連忙起身朝屋外走去,走至門口忽然身後傳來一句“後生,等我一下。後天“施孤”我去挖兩個芋頭,你幫我去拿幾個袋子裝下。”   農歷七月十五稱中元節,也就是俗稱的鬼節。民間傳說陰間鬼門大開,人們會祭祀亡靈以助其輪回投胎,稱其“普度”。   而七月最後一天也是鬼門關閉的最後時間,那些沒有得到祭品的孤魂隻能在門口徘徊。七月底會入夢騷擾民間小孩健康,有些地方會在七月最後一天舉行路祭,這種行為稱“施孤”。   林安時跟著就準備出去,到門口的時候不著痕跡就提起一膠桶,出門後傳來一聲:“你老叔我身體硬朗得很,我現在就提過去給你看看!”   背包客向林豐粱問了聲好,便坐在紅木沙發上飲茶。   林康順找了袋子去菜園,便見大叔林安時已麻利的將芋頭從地裡挖了出來,正在池塘邊拔去根須清洗泥土。   大叔林安時道了聲謝謝,隨後囑咐道:“後生,最近我有點忙,沒啥時間幫阿福叔乾活,你年輕幫忙多乾點。”拍了拍肩膀,拿起東西就往門口而去。   林康順感覺莫名其妙的,這大叔才認識兩天見了兩次麵,每次都是來小院搬東西的。乾活不是應該是他自己,而且每次來都是喝茶咋沒時間乾活,怎麼PUA我去幫忙乾活。   下午林康順幫老人阿福處理著雜事,從他們交談中得知老師要在這住兩天。那人是一名支教老師,沒人稱呼他的姓名,隻是一直對那背包客稱呼老師。   吃過晚飯,老人阿福去處理家畜,林康順去洗碗,看見下午走了的大叔林安時又帶了些粿點進來。   隻見他把帶來的粿點放到竹箅上,隨後蓋上食物罩子,囑咐道:“這粿還熱乎著,後生你還吃的下的話,拿兩個去嘗嘗。”   林康順開口婉拒,又低頭洗碗,而後聽見大叔的腳步聲朝樓上走去……   樓上房間二人正各自忙活,厝主林豐粱正提筆寫字,老師正拿著寫好的稿件彎腰在地上分門別類。   林安時突兀地闖進來,未曾打擾到正聚精會神的二人,輕手輕腳的走到茶幾旁煮水洗杯。   過了好一會兒,分好類的老師起身對坐在茶幾旁邊的林安時譏諷道:“哎呀!老叔手腳好勤快,還特意煮茶來給我們解渴,謝謝哦!”   “我不是怕打擾你們手頭的工作嗎?先做好後勤工作,朝廷還不差餓兵呢!待會忙起來,就不知時間了,而且喝茶提神醒腦。”   “偷懶就偷懶,你總有理由!”   許是對話聲把正聚精會神寫字的林豐粱思緒打斷,或是剛好寫完那頁字,起身去茶幾喝茶。   互相鬥嘴的兩人也停了下來,林安時正經起來詢問:“今年有多少學生,已經搞了多少了?”   “今年有23個,剛才分了一下隻有18份,差5份教材。今晚得通宵了,不然趕不上開學教學。”老師回應道。   林豐粱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隨後指著一罐子,示意泡那罐老茶葉。老茶葉苦澀回甘,提神但不傷胃,三人喝了幾道後便各自忙活起來。   林豐粱在些許泛黃的厚紙提筆揮毫,筆走龍蛇,紙上一個個雕版宋體字快速簡潔浮現。單單這簡潔規整的雕版宋體就能體現其高超的書法水平,更何況他謄寫的速度飛快。   老師在收起晾乾墨汁的稿紙,對其校對排序分類。另一位則拿起校好的稿件打孔穿,紮緊後放置調好間距的閘刀架上切去多餘的紙邊……   三人忙至淩晨,便見老人阿福拿著蒸好的粿點走了進來,招呼著眾人吃點宵夜。   在另一間房間,睡眠很淺的林康順起身朝樓上看去,書房內燈火通明。   認床的林康順自來小院,睡眠狀況就不是很好,時常睡不著或半夜驚醒。喝茶會使他整夜睡不著,所以經常推脫不去喝茶,也想過為什麼他們喝這麼多茶晚上咋還能睡得著。   起身在小院踱步,靜聽著夏夜的蟲鳴!黑夜總會讓人產生無限的遐想和思緒,更何況是一名有精神疾病患者,失落的情緒逐漸蔓延……   “你醒了,是不是餓了?鍋裡還有粿,去吃一個墊肚子再去睡覺吧!晚上不能多吃。”老人阿福一聲問候阻止了陰鬱情緒的蔓延。   “好”林康順低聲回應,收起失落的情緒朝廚房走去。   不知從哪處竄出來的大橘,笨拙的體型橫攔在廊下嚎叫,似在討要飯食。林康順見到憨態可掬的大橘頓時心生歡喜,抱著就往廚房方向走去。   厚重的雲層將上凸月藏在後麵,使得本該明亮的夜色變得漆黑一片。番客樓上的某處,一雙淡藍色的眼眸正掃視著黑夜中的一切。   忠誠的衛士聽到有小動物快速從某處竄去,僅僅一剎,鬆軟的貓掌露出鋒利的彎鉤,迅疾地朝那處撲去……   房間的燈光從黑夜亮到拂曉,明亮的光線透過窗戶照到屋內的人兒,雞鳴的信息讓人收起人造光源。   地上、沙發各躺著一人,案臺邊寫字的人終是放下了筆,手指間凹陷進去的血肉逐漸恢復原來的樣子。   起身回房睡覺的人剛進去,沙發上側躺的人兒睜開了布滿紅絲的眼睛。舒展了一下身體,隨即拿了件外套蓋在地上的人身上,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小院……   夏末的陽光夾雜些許涼意,許是臺風的尾巴還未完全過去,東風推來馱著水汽的烏雲,驅散了暑氣。   林康順起身看到書房門依舊緊閉,洗漱後朝廚房走去。慵懶的大橘蹲在廊下假寐,老人阿福輕聲叮囑不要吵醒通宵工作的人兒。   幫忙做了兩天更換破碎的盆栽,動作愈發嫻熟起來,上午就將破碎的盆栽重新載好。   臨近中午二樓房間終於傳來聲響,老人阿福在廚房下了麵條,招呼林康順幫忙端上去。   林康順端著麵進了門,隻見老師蹲在地上摘檢分類,另外兩人不知所蹤。端著麵朝老師走去,想將手中的麵遞給老師食用,殊不知橫生枝節。   老師正聚精會神分揀著,也不曾顧及背後有人,起身準備放置稿紙。隻覺背後碰到什麼東西,而後滾燙的感覺從背部擴散至腰間,下意識叫出聲來。   身形往旁邊一閃,整個人蹦直身形,手掌快速將背部的東西掃開。回神才發現背後粘滿麵條和湯水,年輕後生也閃身躲在後側。   未等林康順道歉,老師突然想到什麼,不顧身上的火辣的感覺,轉身朝地上看去。   地上的稿紙被湯汁浸濕了一片,有些麵條還粘在紙上,墨跡夾雜湯水迅速擴散開來,板正的字化為一團汙漬……   老師正忙著搶救稿件,林康順忙不迭詢問道:“沒事吧!快把衣服脫掉,等會燙傷就麻煩了。我不是故意淋你一身的,誰知道你突然就起身。”   “沒事!沒事!以後拿東西給別人,要是麵對麵你就遞給他,他在忙的話先把東西放旁邊……”   樓下循聲上來的老人阿福,看到這亂糟糟的場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連忙讓林康順去拿掃把簸箕和拖把。   老人阿福拿起茶幾上的抹布,將老師落在身上的麵湯擦拭掃去,伸手幫忙脫掉被湯漬浸濕的衣裳。   “這孩子沒乾過活,笨手笨腳的,你多擔待些,稍微等等我去拿燙傷膏抹抹。”老人手上的動作麻溜的處理,邊說著話。   林康順拿著掃把簸箕和拖把急匆匆就跑上樓,喊道:“拿來了。”進門便見二人皆朝他做噤聲動作,還未問其緣由便傳來門框的撞擊聲。   砰……很大力的關門聲   循聲看去但見那肥胖的中年人,身著寬鬆的睡袍正立於門前。麵容憔悴的人兒,目光灼灼緊盯三人,無聲抗議著吵醒自己。   在場幾人盡皆沉默不語,年長的二人低頭輕手輕腳地收拾場地,林康順直楞楞看著這詭異的場景。   老師輕聲道了聲:“好了,馬上走。”老人阿福將書案上的香爐裡的香點燃蓋上蓋,再伸手將窗簾拉緊使得房內頓時昏暗下來。   林康順不明所以的被二人推出房外,被告誡手腳輕點,別再吵到他睡覺。眾人下樓各自忙活,林康順被派去割草喂魚,老人找來燙傷膏幫忙上藥,老師則在清點被毀壞的稿件。   下午三點,補覺的林豐粱終於醒來,吃了碗湯麵便坐在樓下喝茶。老師將毀壞的文稿跟他一一做了說明,林豐粱興致缺缺,隻是數了紙張數量。   看到最新的日歷顯示農歷七月廿八,聞到窗外雨後吹來夾雜泥腥味的濕潤空氣,頓生欣喜。招呼眾人去樓頂喝茶,讓他們先去準備,自己把文稿寫完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