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教室時,郎音正號召孩子們入座,梁曉蕓與林晨不知何時坐在了教室一側,梁家豪走過去坐到他們旁邊,我也跟上緊挨著他。 郎音走到鋼琴前,慢慢地坐下。整個教室悄無聲息,孩子們全神貫注地看著他,梁曉蕓與林晨輕輕拿出手機錄像,梁家豪看一眼在他身後的司璐,又死死地盯著他。 琴聲打破了寂靜,一個個跳動的音符似溪水在淙淙流淌,又像風吹過青草地泛起層層波浪,上麵有璀璨綻放的花朵,有辛勤飛舞的小蜜蜂,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黃鸝啼鳴,我聽到了這樣生機勃勃的景象!這種震撼前所未有,遠非看著電視或聽著錄音能體會,我的眼裡看到的是一間教室、一架鋼琴,但隻要輕輕閉上雙眼,就真像身處一片充滿生機的叢林間,那樣寧靜、悠然、美好,已經遠遠超越了現實中我所見的景象,實在是不可思議! 而郎音,坐到鋼琴前就仿佛換了一個人,他渾身煥發出光彩,雙眼閃爍著喜悅的光芒,他修長的手指撫著琴鍵,快時如驟風暴雨,慢時如雲隨微風,重若隕星落地,輕如鵝毛落雪,他的身體隨之擺動、表情隨之變幻,仿佛自靈魂深處起,每一個細胞都在跟在彈奏。 一曲彈罷,他的右手緩緩升起,教室裡掌聲雷動。我早已渾身都是雞皮疙瘩,久久不能忘懷,心想若是白居易在此,定能創作出不在《琵琶行》之下的佳作。 郎音站起身,又回到一臉平靜的表情,問:“剛剛我彈奏的曲子,大家來說說從裡麵聽到了什麼,或者感受到什麼?每個人都談談。” 他右手伸出,示意從右往左開始,這會大家都沉浸於郎音的琴聲裡尚未走出,一時臺下沒有反應,梁曉蕓和林晨滿眼崇拜地看著他,都忘了把手機放下,一旁梁家豪呆坐在原地雙眼發直愣愣出神。隻聽得司璐叫道:“笑笑!笑笑!” 右首名為笑笑的小女孩聽到呼叫身子一抖,急欲起身結果連人帶椅摔翻在地,惹得眾人哄笑不已,方從剛剛的陶醉之中覺醒來。 “笑笑,郎老師彈的好不好?”司璐微笑問她。 “很好!”笑笑豎起了大拇指,旁邊有小男孩低聲附和“非常好”、“特別好”。 “那你聽到這首曲子想起了什麼?” “我看到有一個小女孩,她一會在星星上,一會在月亮上,穿著很多很多、不一樣的漂亮的裙子。” 郎音點點頭,也朝她豎起了大拇指。孩子們一一講述自己聽到這曲子的感悟,有說看到精靈的,有說看到仙女翩翩起舞的,還有的說看到了白雪公主與青蛙王子,郎音和司璐都不置可否,鼓勵孩子們自己說下去。 輪到黃纖凝,梁曉蕓很關注她的回答,特意把身子往前傾。黃纖凝回答:“我聽到有一群小鹿,她們在叢林間快樂地生活,有時在奔跑,有時在休息,有時喝溪水。”我心想我倒是和她感受到類似情景,隻不過沒有小鹿罷了。 王子君坐在黃纖凝旁邊,快輪到他時他神色忸怩地左顧右盼,與他往日自信陽光、敢於爭先的樣子判若兩人,著實令人納悶。這會他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感覺十分緊張,司璐也覺察到了這一點,她慢慢走近他,問:“子君,你方便談談自己的感受嗎?” 王子君深呼吸一口氣,像豁出去一般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就看見一個女孩在那洗頭發梳頭發。” 幾個孩子聽著笑了起來,司璐溫柔道:“這也挺好啊,嗯、那個女孩你認識嗎?” 王子君登時臉如紅蘋果一般,他瞟了眼旁邊的黃纖凝,支支吾吾地說:“沒、不認識,沒看清楚她的臉。”又有幾個孩子嬉笑,李楷霖、吳浩然一臉嚴肅地擺手示意大家安靜。 郎音走得離孩子們更近一點,說:“我細心停了大家的回答,每一個都很好,這首曲子翻譯成《少女的祈禱》,有不少同學提到了小女孩,或者是其他的場景,都沒有對錯可言。從這個名字來看這首曲子,仿佛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她天真童趣、充滿活力但又小心翼翼,她默默地祈禱,撒下希望的種子。” “孩子們,你們內心的想象都是無比美好的,當你們熟悉一段樂譜後,要慢慢學會不再是單純地用眼和手演奏,要學會用心去感受、用心去演奏,嘗試著把你們的內心世界通過音樂表達出來,真正動人的音樂一定是從心靈發出的……” 郎音又讓孩子們輪流演奏上節課教的音樂,並在旁逐個指導。轉眼間已到下午四點,郎音結束了今天的授課,這次我隻給他送到鎮上,便有車將他接走了。 吃罷晚飯,留校的孩子們跟著司璐去琴房練琴,在郎音過來的這段時間裡,孩子們增多了練琴的時間。“溫故而知新”,有名師教導,自己課後更得好好練,這樣才能真正得到提升。 孩子們都去練琴了,後院顯得空曠不少,隻聽得“咚咚咚”籃球砸地的聲音,梁家豪竟一個人在那打球,我遠遠地叫了兩聲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隻見他遠遠地扔出一個三分球,球剛落地反彈起來,他就已經跑過來,抓過籃球高高躍起直接扣籃,幾個來回下來,他汗如雨下,球衣牢牢地粘在身上隻剩衣角還在隨風飄動,他把球拋向籃板,球輕輕彈出,他大步跨出,跳起來在空中接過籃球,雙手持球折向身後,整個人宛如一張彎弓,我忍不住喝彩一聲。他轉過頭,麵無表情、口唇泛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實實力,跟我們玩沒意思,還是跟自己的影子對打好玩罷!” 他雙眼無神地看向我,良久方低聲不屑道:“球打得好有什麼用。” “嘿,跟你說!”我叫道,“我剛和司璐聊了會天。” 他雙眼聚焦到我身上,慢慢走了過來。 看他這樣,我也不好賣關子,直說道:“我跟司璐說郎音這家夥真厲害,今天我才知道白居易那《琵琶行》用那麼多比喻完全不是誇張,現場聽他的演奏真是如癡如醉。” “嗯……”梁家豪低著頭皺眉道。 “司璐卻說還好,人家是鋼琴家固然厲害,但如果我們有時間多去聽聽音樂會,就不會覺得那樣震撼了。” “嗯。”梁家豪點頭表示認可。 “我問司璐覺得郎音私底下如何,她說倒沒什麼架子,大家看著他倆走得比較近,但是他隻會和你說一些專業性問題,從不會像朋友一樣聊天,更別說互相說笑了,因此對於郎音,司璐也和大家一般,不太了解不能過多評價。” “嗯!”梁家豪眼中有了笑意,“這家夥也還算個君子。” 我哈哈一笑,忍不住埋汰他道:“那不然呢?人家也像你一樣,老色批?” 對我的玩笑話他沒放在心上,又追問:“你們還說了什麼?” “沒有了,我聽到後麵咚咚咚的,以為誰在施工,趕緊跑過來看了。” 他露出鄙夷的表情,問我:“打兩球?” “你那狠樣誰敢和你打,找虐嗎?給我投幾個籃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