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有鼎名社稷(1 / 1)

在雪季,武陵的天黑得很早。   漸雪風淒緊。   方圓已經將先生讓自己來取一葫蘆鼎中水的事情盡數告知了孟彠,孟夫子臉色不太好看,但卻也沒說什麼,隻是給他安排了兩間房,讓他先休息片刻。   方圓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對,他並不知道這所謂的鼎中水究竟是什麼東西,但看孟彠的臉色,這東西的重要性顯然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不過這是先生的意思,就算孟先生不願,他也要硬著頭皮取水。   文城裡的房間很簡樸,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就是一張床,一方桌子,一張椅子,一個小小的書架,上麵羅列著幾本聖賢書文。   說起來,倒是與方圓家中的房間有異曲同工之妙。   方圓挺喜歡這樣簡單的陳設,房間雖然小了點兒,看起來卻很空曠,不會有困居一隅的憋屈。   小浣娘近日奔波,已經相當累了,方圓給他掖好被子後便退了出來。   方圓打開行囊,想要換一身乾凈衣服。   畢竟連著趕了三天的路,也就走了三天的劍樁,身上的白衣早已經不成樣子了。   一會兒還要在一張桌上吃飯,方圓自己的臉倒也無妨,但先生的臉麵還是要顧及一些的,畢竟他是文城的城主。   可方圓沒想到的是,行囊裡多出來一個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   一塊黑色的石頭。   嗯……或者說是玉?   方圓看不出這東西的材質,但上頭的字還是認得的。   鳳鳥不至,河不出圖,洛不出書,吾已矣夫。   方圓在元聖所著的書文中見到過這句話,還曾因為不懂而特意請教過先生。   先生特意以此為自己講了一堂課,要義就是求賢君。   當然了,隻是從隱世書的角度去解釋山下的王朝更迭,方圓隻知其意,卻不知其實。   說到底,還是因為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亦沒有這方麵的閱歷。   他甚至不知道這玩意兒是怎麼跑到自己的行囊裡頭來的。   恰好孟彠叩門,方圓站起身見了個禮,道:“孟先生,您來得正是時候,我的行囊中不知為何多了一塊石頭,您給看看?”   孟彠伸手接過黑色石頭,頓時如遭雷擊。   他不認識這塊玄圭,但卻知道它是什麼。   心聖學問大成之後,首往昆山,偶得一方天成玄圭,乃琢字於其上,後人稱之為心聖玄圭。   竹畔老王將這方玄圭贈予了當時的且蘭天子梅復生,並傳下讖言:玄圭易主,梅氏傾覆。   八百年來,橘子洲再沒有這塊心聖玄圭的消息傳出。   因為梅氏將心聖的話奉為圭臬,自然便不會使其輕易出現在世人麵前了。   沒想到卻在方圓手裡見到了。   孟彠相信方圓的話,這東西若非梅氏主動贈予,就算翻遍且蘭每一寸土地也未必能找到他。   問題就是,梅氏為何要將這塊象征其八百年基業的心聖玄圭贈予方圓,卻又不告知他緣由。   孟夫子皺起眉頭,道:“你認識梅氏之人?”   方圓不疑有他,道:“回孟先生,學生與允王祖孫三代都見過,允王之孫梅遇春是我的朋友。”   孟夫子有些恍然。   來且蘭之前,他對狐岐城做了一次詳盡的了解,尤其是允王府。   雖然僅止於書卷上的文字資料,但他還是發現了這位老王爺的不尋常之處。   具體是什麼卻說不上來,隻是隱隱有所感。   如今在方圓手中看到這塊心聖玄圭,孟彠就多了許多了解。   他微微贊嘆。   “好一個梅允常!好大的氣魄!”   方圓並未聽清,於是問道:“孟先生,您說什麼?”   孟彠回過神,道:“沒什麼,梅允常可跟你說過且蘭之事?”   方圓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番前幾天在狐岐山上的談話,才肯定的搖頭道:“並沒有。”   孟彠“哦”了一聲,將手心裡的心聖玄圭遞了回去,道:“這是昆山玄圭,應該是梅氏之人送你的禮物,隨身佩戴多有好處,隻是切記不要露於人前。”   方圓接過玄圭,放在胸前的小褡褳中,恰好與無字玉印放在一塊兒。   心中又多了些憂愁。   好嘛!   這是又被迫收了件東西。   方圓知道這是梅恪禮送的,因為梅遇春不會偷偷給自己,而老王爺不可能在自己絲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做到這件事。   不用想,這必然是又一件寶物。   加上行囊裡的劍經與三株八角梅,算起來,自己已經欠下了好幾樁人情。   方圓隻能暗暗記下。   “孟先生,取水之事……”   聽聞這話,孟彠臉色微沉,但總歸不如先前一般難看。   “方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知道這鼎中水是何物嗎?”   方圓老實搖頭,道:“不知。”   孟彠嘆了口氣,道:“你跟我來一趟。”   ……   方圓跟著孟彠走過幾條回廊,眼前出現了一間大大的木屋,比起方圓住的屋子要大了幾倍不止,顯然非同尋常。   孟彠停下腳步,回頭道:“這是你家先生的房間,那尊社稷方鼎也在其中,自己推門進去看看?”   方圓有些疑惑的上前推開門。   房內立著一尊比他兩個人還高的青銅方鼎,兩隻耳,四條足。   鼎上銘文,曰千秋社稷。   鼎前一丈,地上放了個蒲團,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孟彠同樣走進門,道:“你可知道這鼎中之水不是水,而是且蘭文城之文運?”   方圓當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孟夫子說的文運是個什麼東西。   孟彠搖搖頭,有些無奈的道:“你家先生什麼都沒教你?文運是儒家讀書人立命之所在,讀書人有其文運,文城、書院以及北邊的心行城亦有其文運。”   方圓聽得似懂非懂,還是不知道孟彠的意思。   孟彠頓了頓,道:“按理來說,一人與一地之文運該是分開的,但這尊社稷鼎不同,你家先生已經將自身文運與鼎相容。我來此兩個月了,初到時,鼎中文運滿溢,如今卻隻剩下了一半……”   方圓大概懂了些,因此有些關心則亂。   “孟先生,這鼎中乃是先生的文運?為何會突然少一半?若是盡數取走,又會有什麼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