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麟的拘謹彌留之際。 天上乘機破出一個暗洞,雨雲團順著氣流的方向非常合理的纏繞住洞口的輪廓,比臺風眼還要壯觀。 “靠!”謝天麟的雅興一攪全沒。 謝天麟回過神來呆滯看向天空的大黑洞,他的反應像絕大多數普通人一樣沉靜,這裡唯一被打亂的隻有他一人。 車流橫過,天空同樣沉默了很長時間才作出反應。炸炸金光從洞內緩緩射出,很謹慎的隻投射進了謝天麟的眼睛。金色充滿招搖,打下來的金光均勻炫彩卻帶著十分的溫和,不走常規,沒有喧賓奪主壓製下周邊物體發出的雜色,它專為少年而來,旨在僅引起謝天麟一人的注意。 再恍惚片刻,車流量快速減小,人聲安靜,洞口中迅速跳出一個自帶金色光芒的物件,均勻的光芒模糊掉它的輪廓。謝天麟下意識瞇緊雙眼,打量幾番是非活物,一直都沒看清是什麼東西,但不至於是外星飛船的龍抓手。 這一束金光選擇落在少年身前,對少年表現起強烈又急切的被占有欲望。少年習慣伸出右手,金光卻條件反射規避他的右手,它受到了來自少年右手強烈的壓迫力,這股壓迫力主動擠壓著金光試圖撕碎它的形狀。謝天麟立刻收回右手接著伸出左手,金光和好如初,表現出隻有戀人之間才有的曖昧。 謝天麟稀奇古怪的東西見多了,可什麼怪東西都找上自己也是見鬼。怪東西帶來的都是怪事情,有好有不好吧!就跟基因突變一樣,個體能避免盡量避免,可基因上的事,人都活這麼多年啦,自然說的不算。多想想,回爐重造也挺滑稽啊! 第一次,他對右手上的胎記產生了警覺,少年頭朝向自己的右手小臂內側,麒麟代表祥瑞,祥瑞代表麒麟,人人皆知,沒有問題吧。那黑色的麒麟代表什麼?黑色也正常人嘛,要那麼花裡胡哨乾嘛。麒麟胎記在少年身上一直以來都是黑色的,從小到大也沒出現過其他變化和怪異,沒有多一塊沒有少一塊,應該與顏色也無關。 它要想搞我,有的是時機,是的,根本不用等到我成長。 難道,它一直在享受毀掉我的這個過程,就像被人使勁拋向高空的籃球,飛到拋物線最高點,在重力的協助下,在動量的引導下,球員和觀眾的注目之下,最後,它在惡狠狠把籃球砸扁,粉身碎骨。它要像對待籃球一樣對待我。 或許這位神並沒那麼精明。 謝天麟嘗試了幾次左手右手交替接觸金光,他的右手或許真藏了什麼法力。金光害怕少年的右手,它熱衷於少年,愛著少年,它迫不及待要撲進少年的身上。少年差不多可以斷定,它跟它絕對不是一夥的。 金光躺進少年的左手掌心,它感受到撫慰靜寂下來,光芒慢慢合攏。少年觸摸到了光的心跳聲,金光有生命力。在少年的注視下,金光開始成型,融合成一隻琥珀般質感的金赤色維納斯骨螺。海螺在德星的海洋裡隨處可見,算不上多好的奇珍異寶,謝天麟手上這隻它除了顏色和質感之外和其他維納斯骨螺沒有其他差別。 為什麼是這種東西! 從天而降,冒著金光,偏偏落在謝天麟手裡。 這這這……難道是天將降大任! 謝天麟其實沒想那麼多。 大雨即下,少年回到家。 “嗶呤~~嗶呤~~”到了八點整,鬧鐘準時響起,管家陳推開謝天麟房間無聲的大門,“謝先生您醒了。” 管家驚詫少年第一次無需他的叫醒服務。少年從他的眼神裡才察覺到自己竟一晚沒睡。 “老陳,昨晚雨下了多久?” “兩點鐘左右吧。”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謝天麟盯著一轉一轉的秒針,第一次拋棄了過去一直糾纏在他肉體上的那種無力感。昨晚他莫名研究了這隻維納斯骨螺。 海螺的殼是有生命的,它的生命來自於時間,像樹的年輪一樣一年長一圈。 它清楚知道我的遭遇,把我弄丟的東西找回來了。 可是,它為什麼要幫我? 它和它,和我,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 這個世界真有神?我不信,神,我覺得它們在搞我。 神真有意思,拿我當試驗品了? 謝天麟的思緒開始混亂。 “快快快,你們快點,謝先生要過來了。”陳管家催促道。 怎麼辦!怎麼辦!少爺今天怎麼起這麼早,早餐還沒弄呢! …… “不用了,我趕時間,路上吃。”謝天麟對著在大廚房翻魚煎蛋的一群女仆說道。 此話一出,令在場所有人手足無措愣在原地。她們都遵守規定,沒有說話,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那,謝天麟是如何聽到他們心裡的想法? 女仆們集體稍微的驚慌差點把鍋碗瓢盆全摔在實木地板上,在少年家裡一定會鬧個不停。 鬧個不停! 謝天麟所住別墅位置雖離白虎市區不遠,但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以其為圓心幾公裡內沒有任何遮擋,絕對的嚴謹保證了包括飛機也不允許從別墅頭頂飛過,這裡靜的像鬼屋,自然不會出現任何閑雜人等,人影都沒了鬼影更藏不下。他住在這裡遠離了德星人社會上的絕大部分麻煩,人和鬼都不敢來招惹少年,不會令他精神緊繃,情緒異常,隻為全力保護他的大腦神經完好免受傷害。 別墅裡,除了每天按時為謝天麟提供叫醒服務的陳管家,家裡其他人跟他從未有過一麵之緣,甚至連保姆房間的塑料管道都加裝上厚實的隔音棉。 少年回到思索,一晚上,家裡確實一直吵鬧個不停。一群男男女女閑聊碎嘴,或是互相嘲諷胡鬧,或是從輕聲細語到激烈爭論家長裡短,或是狗血的男女情感瑣事……什麼樣的語氣都有,謝天麟覺得大多都很無聊,但可以確定都是人發出的聲音,一定是人聲。這些人他們很多是少年的管家和女仆們,少年從他們談話中的細節摘取到這個答案,管家和女仆們都很敬業,沒在背地裡辱罵雇主。 少年真真實實聽到看到了身邊人的動靜。 可是,他們很多換班回家了啊? 太神奇了!無需眼對眼,麵對麵,空間完全被隔絕,謝天麟對他們產生了心靈感應,還長了無形的千裡眼。 心靈感應是有的,千裡眼倒不如說是回放。 謝天麟從來不信鬼神,想搞垮他人生的是人,要麼是一個人要麼是一群人,要麼是這裡人要麼是外國人,大不了他們是外星人。總之,它隻能是人,隻有“人”,才能清清楚楚的知道怎麼搞我。它的手段很高端,但它的心思隻有記恨,它在記恨我,它對我做的一切隻是為了泄憤,無他。 它為什麼要針對我? 好像隻針對我! 有這個必要嗎? 我跟它很熟? 一定很熟……熟到找不明邊界…… 難道說,我是外星人? 我的星球發生了重大危機……啊!痛痛痛,不想了,不想了。 他媽的,臺風就不能走慢點,老子不想上班啊。 姓Ma的傻逼,又讓老娘加班。 嗚嗚嗚~~我就要,我就要那個變形超人。 …… 雙R內空間氣密性在所有家庭轎車中絕對是最好的,謝天麟的雙R全德星獨一輛,其父監製,超級無敵至尊版雙R,隔音效果隻能更好,兩人坐在後座得手語才能交流都不為過。 現在,謝天麟的兩隻耳朵要徹底爆炸了,昨晚開始,出家大門,一路上,有車也好有人也好,沒車也好沒人也好,從城郊到市區,他的耳朵邊的人聲就沒停止。 這玩意的神力也太強了吧!不帶這樣幫人啊! “老陳,開快點,能開多快開多快,我要死了。” “謝先生,您沒事吧?” “別問了,我的耳塞。” 少年裝滿耳朵,堵上雙眼,罩緊口鼻,鬆垮身上緊壓的衣物,就差全裸示人,該乾不該乾全都乾一遍。可是怎麼搞他都逃不過左腦轉到右腦,右腦撞到左腦的沉痛感。雙眼皮直跳眼縫裡夾著點酸水跟眼屎一樣始終弄不乾凈。扁桃體附近粘著一嘴鐵銹味的濃痰,咽喉的痛癢因無力安撫一下引起全身痙攣。 “謝先生,我們到學校了。” 總算到學校了,謝天麟竟然睡著了,也許,少年是累暈了。 安平皇家學校的大門口是一尊近八米的一體成型大理石所成。來自南域清香不刺鼻的鮮紅色木棉花就鋪到校門口50米遠,一株便要價18玄武幣,等同於一頓輕奢的兩人下午茶,將近萬株的木棉花準允許放置一天,第二天必須在開校門前全部換新。門口還蹲坐了兩隻眼神愜意的黃銅皮實心饕餮。比饕餮要威武的還得是人,2米多高的肌肉正裝適齡小哥全天站崗,同樣每日一換,直到沒得換為止。安保人員則全是剛退伍特種兵。學位隻為頂級政商的子女開放,未招滿優者得。 “呦,真早啊!大傻子來辣。”手欠的家夥嘴又欠道,謝天麟還沒進門就揚頭怪氣,簡直是隻早起的烏鴉。 謝天麟剛舒服一會兒又被這個沒有眼力見的呆瓜惹火,少年輕鬆掐緊那家夥的脖子,眼神犀利間恐怖如獵食的老鷹。他在震驚之餘試圖太拳回擊,少年迅速捏住他的拳頭,一話不說把指甲用力掐進去,然後頂在墻上檫出稍許粉塵,不留絲毫反抗機會。一頓操作下來,那家夥像泄了氣的皮球想嘴臭的膽量都顫顫巍巍。謝天麟的唯一一次憤怒令教室內大多數人隻敢沉默,隻敢低聲環繞著這個小角落,顯然還沒人習慣。 “老子他媽是老虎,一直是老虎。”謝天麟語氣很平,文字很清晰,憤怒表於顏和語。 莫欺少爺窮,少爺誌,不會短。 “你可搞錯對象了!給老子聽好了,我把你打廢,剛好可以試試我家新研發的護命丸,給你體驗一把什麼叫作從地獄回到人間的暢享旅途。我敢保證任何人找不到任何痕跡,你還是你,沒有理由……”少年繼續說道,話沒能說完,停頓的間隙讓整個小角落壓力十足。 他們知道了,這位公子哥他們終於惹不起了。 謝天麟急緩緩了幾口氣,坐回座位上心跳一直在快速跳動,眼睛睜得很大很圓,肌肉在不停抽搐,流下點虛汗,太久沒有鬧情緒導致的正常反應很爽也很酸。少年一時不太適應,從來都不想去適應,更加不喜歡,從來沒喜歡過這種感覺。謝天麟底氣很足,這是專屬於他的寶藏,出生在一個商人家庭,底氣僅僅象征著家族的底蘊,還沒有具象化出太多實體價值。 舒服,為人之所欲。謝天麟想要舒服,他原以為不管閑事自己就能舒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少年一直秉持這個原則,可現在,他要處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麻煩,那些莫名其妙找上他的麻煩,他得讓他們不舒服謝天麟自己才能舒服,當個記仇的人,煩死了。少年不是別人,至少不是常人,活著,要有點追求,就要追求點什麼,這一切,都不是他的追求。 下課,謝天麟依舊呆呆坐在座位上,與以往不同,今天,他如釋重負,僅此而已。少年的心情很平靜,如流水一般,細直長。即使先前那幾個忙碌於招惹捉弄他的偽大漢一同生拽著依舊猥瑣的笑聲,依舊習慣搖頭晃腦,依舊生拉硬扯疊羅漢般圍住謝天麟的位置開始討好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少年都一如平靜。 保持平靜,謝天麟很舒服。 不到兩天時間裡,平靜和嘈雜都是少年的狀態。謝天麟已經驗證,他隻要一思考,維納斯會給予他心靈感應的能力。在空間上,一定範圍內,他能聽見所有人的內心想法。在時間上,過去一段時間內,與他有過空間上相遇的所有人,都會被維納斯標記,在將來的一段時間內,少年同樣可以聽見他們內心的想法。他隻要不思考,少年就還是以前那個呆子,回歸平靜。 或許,這位大神所懼怕的,從來不是謝天麟有多少排山倒海,頂天立地,氣吐萬裡如虎的實力,他不過是個小孩,又不是哪吒,就算是哪吒都得死一回。它所恐懼且唯一恐懼的便是少年他懂得快…… 夜晚,謝天麟躺在偌大的床上,腦袋枕在右手,左手抬著維納斯,以最舒服的體態,腦子很空。這一晚,他睡得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