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啊！真的好痛！ 　　謝天麟很是迷糊，怎麼回事？有一種嬰兒尚在繈褓的包裹感，我現在在哪？皮膚的觸感又有了新的變化，謝天麟覺得自己全身的肌肉就像果凍一般被黏在柔軟的棉沙發上，一上一下，左右搖擺，一上一下，左右搖擺。身體也像果凍一樣涼透透，黏糊糊的，像極了一個剛剛分娩出來的小嬰兒。鼻子被一股怪味堵住，根本無法呼吸，七竅滲出層次分明的鐵銹味，是血的味道，肚子脹脹的像巨人觀。 　　這，這樣的感覺，難道，我在水裡。我為什麼在水，我，是溺水了？ 　　咕嚕咕嚕…… 　　少年才算真正恢復意識。 　　少年聽見很重的鼻吸聲朝他腦子靠近，很快，他感受到硬咯在喉嚨裡那一股毫無層次感的魚腥味夾雜著鹹膩酸臭的爛水草味的海水終於從他肺部裡嘔了出來。“嘔！”這一嘔差點見閻王爺。少年的喉嚨算是疏通了，那一口痰一口血沒吐出來，硬是把他給逼醒了，他活過來了。 　　謝天麟睜開雙眼，眼睛裡透出久違的光。 　　“啊！我去！”隻見一張油腥腥的嘟成金魚般的大嘴正往他嘴唇撲來，醒來就被膈應了一下。 　　謝天麟快速反應，本能一肘把他推開。 　　少年立馬起身，見是個男子，他還不罷休，氣不待給謝天麟多喘一口，該男子便要緊緊抱住少年。意猶未盡的說道：“嗚嗚嗚……阿正，你終於回來了！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嗚嗚嗚……”他哭唧唧的樣子很醜，情緒激動的像馬蜂窩，嗡嗡嗡個沒停沒了，急切的語氣中帶著不少親切。 　　謝天麟來不及顧慮其他，他在想，他有沒有對自己行不軌之事沒有，好。少年檢查一遍全身，手表還在，衣服隻是破了點濕了點，頭發沒有變，證明他的身體確實還是屬於自己，他沒有變成別人。 　　看樣子，他和少年像是久違的密友，手忙腳亂之中處處透露出曾經相處得來的默契。謝天麟沒有做出回應，但看到了。 　　言語中，男子把謝天麟抬到了極為崇高的地位。 　　調整過來，謝天麟終於能順利呼吸上一口優質的空氣，差點沒讓他夾死。他簡單的環顧一遍四周，他們在一處海灘上。這裡不是玄武國，這個海灘不屬於德星任何一處海灘，很顯然，謝天麟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而且，從“救”出他這個男子的描述中，少年至少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 　　“阿正！不好意思，你可能認錯人了。我曾經的名字是謝麒正，我確實是阿正，可我現在有新名字了，我叫謝天麟。”謝天麟集中精神，思索一番，稍加謹慎回應道。 　　“果然，你們都不記得我了，阿正，連你也忘記我了。我好傷心，我好難過啊。我是於大海啊！我是於大海啊！”於大海不過腦子地對謝天麟一頓輸出。 　　他說，謝天麟是此地的王。殺伐果斷，大殺四方。王！或許也在少年的意料之中。描述裡，龍鳴宇宙更像是謝天麟親自構建的世界。 　　“好，大海，我是謝天麟，你可以叫我小天。”謝天麟有點無語。 　　於大海樣貌憨厚，肥頭大耳，臉帶珊瑚紅，很妖艷，氣色也沒有那麼苦逼。皮膚白中帶著絲滑，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魚腥味確實太重了。畢竟，人家是海鮮，於大海是一隻島國扇貝，海鮮有海味。形象還是缺少打理，披頭散發，又紮了一個亂亂的丸子頭，整得一副紈絝子弟模樣。他的品味也有點獨特，珊瑚色的臉蛋在搭上一身橘黃色的長衫，結上不少鹽霜，劃了道道黑泥巴印，把寒門弟子那一絲鬆弛感暴露無遺。各方麵條件於謝天麟一比，略遜一籌。畢竟，曾經的於大海也是海洋裡扇貝一族的大名鼎鼎的扇貝公子哥，花花公子一枚。一般名字沒什麼水準的大概率是富家子弟。想當初，人家住的大殿是能遮住太陽，家裡除了錢就單純僅剩下錢。出門在外，那一次不是輕著綺繡，頭戴寶飾之帽，腰佩白玉之環，曾經滄海難為水，如今，有個人樣都不錯了。 　　世事無常，由因結果。 　　“這一切的災難都是那個程遲造成的。”於大海一嘴海蠣子味沖著難掩的憤怒說道。 　　“程遲就是一個十足的大惡人。” 　　於大海在不留餘力地向謝天麟傾述，程遲罪大惡極，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惡人。他羅列出程遲的種種罪跡，程遲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好事。他見人就殺，從不手軟，我們失去的親人、朋友都慘死他手，他沒有人性，連小孩都不放過，絕於其淫威之下的無辜之人數不勝數。 　　“小天，我們根本贏不了程遲。”於大海後麵補充道。 　　氣氛顯得特別凝重，這一句話把兩人從環境中單獨拉了出來。 　　“贏不了程遲？”謝天麟覺得有點意思。 　　“為什麼贏不了程遲？”謝天麟的雙眼很淡然，淡然中充滿思考。 　　這塊大陸被命名為龍鳴大陸，整體龍鳴人稱之為龍鳴宇宙。龍鳴人對龍鳴宇宙的大小一直沒有具體的描述，龍鳴大陸有沒有龍，他們也沒有真實的具體的目見案例，隻停留在所有人的口口相傳之中。 　　龍鳴大陸的輪廓像一輪彎月在切掉一半，有一隻長長的大鼻子伸進海中，謝天麟覺得，它更像一顆懷胎數周大的嬰兒。 　　兩人現在身處狴犴國的海灘上，它的海灘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該國擁有龍鳴大陸最長的海岸線，海灘就像一隻大蟲。 　　海洋名叫玄武洋，竟然跟少年的國家同名。海景風光確實炫雅，有獨道之處。少年也感受到精彩之中縫織有很多幽異，熱鬧，非常熱鬧，除了熱鬧沒有其他色彩，反而增加了不少詫異。海麵上，沙沙的行船角號呼鳴聲響，依然壓不下浩浩蕩蕩的海風，他們刮過一座緊挨著的一座大大小小的島嶼，還能在沙灘上掀起珍珠顆粒大小的沙礫，打得人盡犯迷糊。還和過去一樣，一群如瘋狗般夾帶著屎濃味的嘈雜聲音總是主動第一個塞進謝天麟的兩隻耳朵，毫無韻味，更加肆無忌憚的刺激著少年平凡的情緒。 　　在這裡，少年依然沒有擺脫肉體上的糾纏。 　　“嗡嗡嗡～～嗡嗡嗡~~”一團牛糞大的黑影，每隻都誇張到牛肉丸大小的蚊子像蒼蠅圍著大便一樣對少年窮追不舍，咬起人來比牛虻還狠，又要吃肉又要吸血。謝天麟的承受限度也是異於常人，這麼久了才感覺到疼痛，臉蛋才脹起來，皮膚快要換新了，於大海速速給他披上紗衣。 　　沙灘上很熱鬧，海麵上也很熱鬧。 　　多虧了謝天麟的功勞，這群隻會嗡嗡叫的家夥個個肚子腫得像豬血丸子。它們吃飽了撐著，舞動的雙翅在少年眼前耍皮，得意的跑到海麵上。隻見，海麵上不停蹦躂出尖嘴利齒的大魚，鱗片和激起的海浪折射出光線像披風一樣。大魚俠們一嘴一個，囫圇吞棗，直接下肚。偷懶一點的大魚俠全程靠嘴，朝它們射出高速水炮，命中率極高，打中的都撲街到海浪裡，它們連扇動翅膀的威風都給滅了。當然，應嘴的美味也吸引來不少白嫖黨。 　　哼！大魚俠算是給謝天麟報了食血之仇。 　　雖然如此，大魚俠除了擁有一副伶牙俐齒似乎也沒有多出點其他優勢。他們似乎從來沒有察覺過，至始至終盤旋在腦殼上虎視眈眈的海鳥。白色的海鳥跟他們擁有相當的體型，不太出色的長喙，更沒有多餘的具有恐嚇色的羽毛，同樣隻靠一雙翅膀，一對差不多尖銳的眼神，俯沖的姿勢傲如軍艦，差不多的時間裡就驚現到大魚俠額前，遠遠寬大於體長的翼展像更大的披風，直接給大魚俠來了最後一場閉幕式，遮蔽掉它短暫未喜的榮耀。謝天麟眼裡，視角盲區的危險從來不能稱之為真正意義上的危險，但在視角內的危險，大魚俠從來沒有因此而產生過恐懼，最後，必然成為海鳥的盤中餐。白色海鳥給了他們遊刃有餘的一擊，叼起大魚跟它一樣囫圇吞棗一般滑進食管進入胃裡。吃罷繼續準備下一次的伏擊。 　　一個直線的過程幾乎從早到晚都在這裡發生，在數量足夠多的前提下，整個場麵十分壯觀，任取一幀畫麵都找不到任何一處靜止的場景。 　　魚的眼睛裡麵不是狠，是一直習以為常的本能，也可能是它們很難像人類一樣可以表達出更加豐富有型的麵部表情。 　　蚊子亂竄，大魚吃蚊子，白鳥吃大魚。對於大白鳥，它們天生的優勢，得意的保命技能，就是它那鋒利瘮人的爪子。漁夫們和船員們通過束縛它們的爪子輕鬆把它們拿捏在小臂上，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是一群實實在在逗人樂嗬的小醜。它們呆呆的像鴨子一樣在甲板上舵盤上蹣跚，翅膀失去作用，鳥喙失去作用，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 　　這些都是常態，海上生活的常態，最原生態的常態。像工廠流水線一樣，謝天麟腦子裡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認知。 　　龍鳴大陸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少年的眼光裡，它更加是一個一物能降一物的世界。蚊子打敗了狂風，留住了碩大的翅膀並把它遺傳給後代，也因此弄丟了自己的性命，成了大魚的口腹之欲。眼神在猙獰的大魚，在它們最具優勢的海裡也不過是海鳥輕鬆搞定的對象。後者比前者想象的還要輕鬆。在漁夫們和船員們這裡，最應手的就是最有效的，海鳥的爪子變成了可以永遠拴住它們身體的最有效工具。 　　成與敗，皆是蕭何。 　　“因為……”於大海語氣忽然沉重，一改一開始一直保持的神經兮兮。 　　“星辰帝國，是龍鳴大陸最大也是最強的王國。程遲是星辰帝國的國君。” 　　也就是說，他跟曾經的謝天麟存在競爭關係。 　　“星辰帝國……程遲為了掌控住龍鳴大陸的礦產，靈藥材料，航道，功法，甚至是修煉途徑……”於大海音顫道。 　　“各國人苦不堪言。” 　　“我們贏不了程遲。小天，我們隻跟他對抗過一次，輸得徹徹底底。”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於大海還說道，“程遲曾狂妄昭告龍鳴大陸的所有人：任何人都不敢來挑戰我，我永遠都不會輸。事實也證明了，程遲無法戰敗。” 　　“程遲強在哪裡？”少年直問。 　　“這個大壞蛋的實力遠遠強過天啟者，他的功法很強。” 　　“【索命回魂】。” 　　“【索命回魂】，接近他的人，妄圖挑戰他的人，程遲可以輕鬆奪取挑戰者的性命，並把挑戰者做成任由他操控的傀儡，隻需他一聲令下，傀儡會一直處於攻擊狀態，比原有的實力要強，幾乎無解。” 　　不對！ 　　少年心思，這個技能在厲害，不可能沒有破解之道，隻有一點，程遲一定隱藏了真正的實力，他還有其他手段。這個技能一直幫他把其他手段掩飾的如他想的那樣天衣無縫。天衣無縫！不對，不可能天衣無縫，甚至是處處存在破綻。 　　還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才是最關鍵，甚至它是所有問題的破解之道，也是他，程遲都無法避免的問題，甚至是他也從來沒有料想過的問題。 　　“我有一個問題，從人性的角度去看，作為程遲最大的敵人，為什麼你還活著？為什麼我還活著？一個徹徹底底的惡人，他會放過一直威脅他的對手？”少年句句誅心，隻要不是腦癱肯定不會留下後患。 　　“我不知道。” 　　於大海雖然沒有一下給出答案，但謝天麟的問題讓他恢復一點信心，高度緊繃的心臟跳的沒那麼累了。於大海的想法中，他還是他的救世主，還是他們的救世主。於大海的眼神不由自主瞪大，不由自主地停到少年臉上，那如往常的篤定，超越年齡的穩重，即使臉色有了新的變化，無時無刻散發出安全感的味道，他真的回來了。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你所經歷的一切，我們所經歷的一切。” 　　於大海回憶道，那個時候，少年一行要討伐程遲，隻要打贏程遲這一戰，所有的修煉者都將迎來光明和希望。我們才計劃好，就遭遇到偷襲…… 　　最後。 　　“隻記得……女王大人吩咐我要一直跑，使盡全力，千萬不要停下來。我很聽話，我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真的再也跑不動，我隻能停下來。我停下來，再回去的時候，大戰已經結束，龍鳴大陸也恢復了平靜。我在想，是不是我們贏了，那我肯定地回去啊！我就去找女王大人。小天，你知道嗎！女王大人竟然把人家給忘了……” 　　“停！”少年及時製止。 　　答案現在開始在他心中顯形。 　　第一點，程遲殺不死我們，那場大戰可以理解為零傷亡，至於原因現在不得而知。 　　第二點，程遲沒有吃虧，我們死不死已經不重要了，現在來說，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ｎ.com 他的危機感沒那麼強了。 　　第三點，有沒有一種可能，我還是那個例外，程遲忽略掉的例外。 　　第四點，還有一種可能，即使我是被程遲忽略掉的例外，他依然不那麼在乎。 　　他已經找到了徹底將我置身事外的方法。 　　程遲，這個敵人，我已經把握住你的弱點了。 　　王不王對於我來說不重要，我要拿回我的人生。 　　謝天麟眼神犀利，第一次嘴角微微裂起，幼稚感瞬間消失。 　　“大海，我已經有把握了。” 　　話中並沒有一點試圖安慰的情緒，於大海還是倍感安慰。 　　“從你開始跑的那一刻起，程遲沒殺死的人，他們現在都活著？” 　　“都活著。”於大海快速回應。 　　“最後一個問題，誰是女王大人？” 　　“維納斯啊！” 　　“他可是你的老婆啊！” 　　“她也活著。” 　　“肯定呀！” 　　謝天麟自信的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龍鳴大陸的規則。龍鳴大陸有規則，規則，謝天麟最喜歡的就是規則。 　　我可是誰。 　　謝天麟是德星最強大的國家玄武國最偉大的公司之一的長盛集團，長盛集團的太子爺！ 　　有規則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我最懂規則了！ 　　少年腦子一熱，血液很快上頭，他不得已呼吸急促，吸進好幾口來不及加熱的空氣，耳朵麻的上下動來動去，上眼皮的肌肉再也無力支撐起，他自覺閉上雙眼。 　　“小天！” 　　少年他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