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最後一桶水倒進水缸,隨手將桶擱在一邊,沖屋裡大喊一聲: “玹哥!打完了!” 另一個身著府衛製式玄色布衫的少年放下手裡的書,走出門看了看院子裡那幾十口水缸,點頭道:“下次再敢睡過頭,可就要出去給人家掃豬圈了。” 葉子歸訕訕一笑,保證道:“絕沒有下次了!” 明天他們就要出去換防,今早晨練葉子歸居然能睡過頭! 也就是大統領懶得罵他,交給趙衍處置。趙衍隻讓高玹看著他把今天下人屋舍院裡的水缸全部打滿,自己進城休息去了。 本來今天休整,自己也能出去走走的,被這家夥拖累,白白耗掉半日空閑,遲早要讓他還回來! 葉子去葉子來和葉子兮都先回家了,就剩自己倆人擱這待著,好不無聊。 和皇甫家簽下賣身契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為了完成約定,高玹幾乎把所有的本該睡覺的夜晚都挪出來修行,最終在去年過年之前將氣海最後一滴靈力也壓進道種,躋身生死境。葉子來和葉子兮也已經天機境圓滿,隻差臨門一腳便可突破,剩下兩個也是天機後期一品的修為了,幾乎是寸步不落,也就是前後腳的工夫了。 生死境之後,氣海內的道種開始發芽,體內靈力逐漸自成循環,即便不刻意入定,也會按照道經的脈絡緩緩運轉,幾乎算是無時無刻不在修行。而道種成長越好,修者修為自然越強。 隻是生死境修行難度之大,比之天機境何止十倍?要不然也不會有人三十歲踏入生死境之後終其一生也在難有進步。對此,皇甫靈隻是告誡他們修行從非一步登天,根基不穩,道種破碎,別說破境,便是跌境,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所以這兩個月高玹幾乎沒有刻意地吐納過,而是不斷以錘煉武技來打熬自己的筋骨,不把架子搭好,道種的枝葉怎麼順桿子往上爬? 思路是好的,但卻苦了葉子歸他們,四兄弟中總有一個天不亮就要被高玹拉到校場當陪練,本就差著境界,高玹又是格外的認真,他們稍不注意就要挨上一下。 家裡那隻小花過得都比他們好! 江豐魚贈予的那本《拖月訣》已經幾乎被高玹吃透,區別於葉子歸《攬風訣》的靈動、葉子歸《火厄訣》的激進、葉子來《歸潮訣》的難測和葉子兮那本《破邪訣》的剛烈,他這本劍訣的劍意實在是,嗯,陰險了些? 不是拖時間就是偷襲,真正的殺招隻有兩式,一式“分輝”,一式“重明”,殺力實在不算大。 但拖是真的能拖,高玹剛入生死境,就憑這《拖月訣》和趙衍這麼個生死境後期二品的指揮使耗了三炷香的時間,要不是趙衍的經驗實在勝過高玹太多,換了其他人,還真不一定能抓住高玹的破綻! “你就是塊狗屁膏藥!”趙衍下場之後對著地麵狠狠地啐了一口,憋屈地罵道,把周圍的府衛都看樂了。 “今天能讓趙衍吃癟,明天就能讓大統領吃癟!”好事者是這樣傳說的,當然,皇甫靈對此不置可否,生死與造化,何止雲泥之別而已? “走吧,回家!”葉子歸伸手攬住高玹的脖子,隻是如今高玹已經比他高出了小半個頭,不是他沒長高,但他一直是這副乾瘦的樣子,長得也沒他們幾個快,再去夠高玹的脖子,實在有些吃力。 高玹白了他一眼,把他那燒火棍一樣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掰下來,自顧自往走出了院子: “一身汗味別往我身上湊,回頭熏著小瑆咱就上大場加練!” 葉子歸嘿嘿一笑,他知道高玹也就是說說而已,他是絕對不可能拿在家的時間出來,舍了娘和弟弟不要出來修行的! 內城的街道並沒有太多行人,隻是今天兩人出了皇甫家大門卻看見一位稀罕人物。 “那不是宮羿嗎?”高玹遠遠看見宮家的儀仗,放慢步子拉住了還要跑的葉子歸,縮到街邊,免得和這位宮家世子撞上。 葉子歸也老老實實地站在街邊,低著頭小聲回道:“他這樣兒,走的挺急啊!是要乾什麼去?” “跟上去看看?”高玹突然腦子一熱提出了看法,隨後立馬就自己否決掉了。 宮家的行蹤皇甫家自有探子盯著,自己插什麼手,嫌死的不夠快嗎? 等一行人轉過街角,兩人才再次啟程,來到外城時瞥見宮羿的步輦最終開進了張家的大門。 “呸!都是畜生!”張家對石泉村欠下的債還沒讓他們還,這兩年跟著趙衍各處換防,與宮家也不是沒起過沖突,對方什麼德行自然是一清二楚,看到這兩撥人走在一塊,葉子歸就恨得牙癢癢。 嗯,他們上次出去護送一批貨物的時候,和宮家的車隊迎麵撞上,亂鬥之中有個宮家的親衛一腳踢在了他的屁股上,踹的葉子歸倒栽在土裡,吃的滿嘴是泥,吐了半天嘴裡還是一股子土腥味。 高玹懶得多看,拉著葉子歸就往城門趕。皇甫家有規矩,城內無論是策馬還是飛奔,都是不被允許的,若是沖撞了百姓的攤位貨物,要肇事者自己數倍賠償,出了城門,二人才能撒開腳跑。 初春就是好啊!路邊的野花都剛吐著蕊散發出清香來,不像滿天大雪時那樣,趕路趕了多遠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上幾眼就厭了。 幾人用三年將皇甫家武庫裡一部“縱雲篇”從入門“踏雲”練到第二重“登雲”,都說身法武技最是難練,的確是名不虛傳,上麵還有“騰雲”、“縱雲”兩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練成了。 三年了,原本兩個時辰的路程,現在二人隻要一個時辰就能走完,若不是高玹境界更高,都未必趕得上葉子歸。他打架本事一般,跑路的本事倒是五個人裡最強的那個。 “不去隔壁遛狗都可惜了!”這是皇甫明對葉子歸的評價。隔壁,指宮家,在皇甫家眼裡,宮家和一條不要臉的狗沒什麼區別。 二人臨近村口,遠遠就看見一個孩子抱在樹上沖他們招手。 “哥哥!”稚嫩的童聲被他扯的老高,生怕迎麵而來的高玹聽不見。 高玹三步並作兩步,閃身飛掠上樹梢,把高瑆從樹枝上薅了下來,嗔道: “說了多少遍不許往樹上爬了?” 高瑆眨著眼睛,沖高玹撓撓頭,笑道:“跟你學的!” 高玹一陣無語,早知道自己以前上樹摸鳥蛋的時候就不該把他帶在身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孩子好的不學盡學壞的。 葉子歸放慢身形,他樂得看高玹在他弟弟那邊多吃幾個癟,平時想讓他吃虧,難得很吶! 高瑆過完年已經七歲了,前不久村長剛給他測完資質,竟然也是個上中評價,不輸葉家兄弟,隻是相性與兄長的暗行不同,是個土行,兩個月時間也已經邁進天機境初期的門檻了。 高玹對此當然很高興,畢竟自己不在的日子裡,總要有人能幫母親乾活才行,如今高瑆也是修者,不論是氣力還是速度都比母親強多了,那些挑水砍柴之類的活,自然也就不用母親去乾了。 就是自家老娘她舍不舍得真讓小兒子乾活,這是個問題。 高玹要去高天墳上祭拜,過幾天清明時節,他正在外執勤,沒空回來了。葉子歸見狀點點頭,自己回家找幾個弟弟和爹媽去了。 帶著高瑆先去田裡給父親敬上一桿煙,又把祖父母墳上的雜草拔掉,高玹摸摸弟弟的頭,把他背到背上,大喊一聲: “飛咯!” 隨後一步就跳到了田埂上,雖然隻是二十來丈的距離,並不是高玹的極限,但在高瑆看來,當真是騰雲駕霧,好像飛在天上一樣,爬在高玹背上就鼓起掌來。 得到弟弟肯定的高玹越發高興,一路連跳,蹦到家門口才停下來。 這會的高瑆不樂了,他被顛的有點暈,感覺快要吐出來了。 高玹尷尬地撓撓頭,隻能希望母親別出來的太快,不然自己又要挨罵了! “別坑哥啊!”他在心裡祈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