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站在自家糧食店的地窖門口,畏畏縮縮地接待著一個又一個客人,這些商人們不久前還春風得意笑容滿麵,見麵便行禮道一聲發財,可沒過多久就麵容陰沉,如今更是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憤怒,不少還帶著灰暗的絕望色。即便是他這個半路出家的奴隸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原先計劃裡的買空糧食不僅沒有實現反而讓各家的金庫見了底,從小就會察言觀色的哈利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觸各位老板的黴頭,可低著頭也沒有用,隻聽梆一聲,詹姆的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哈利頭上。 “頭那麼低是老爺讓你見不得人嗎?真晦氣!”詹姆罵了一聲,跨進地窖,咣地鎖上門。 “老鮑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會議一開始,吉姆就第一個開了炮,他身上帶著來自王都的銳氣和傲氣,在這鄉下的龐貝領吃了虧本就是滿心怒氣,最近資金減低更是急得他嘴裡全是水泡,每晚睡前都要飲下光明聖水才得以安眠。 “大家夥都是跟著你一起去買糧食,結果那傭兵的糧食不僅沒賣空,反而越賣越多,這兩天甚至又降價了!你得給大家夥一個說法。”吉姆嚷嚷道。 其他的商人們見狀也跟著叫嚷起來,他們不像三大糧商一樣實力雄厚,隻盼著能在這場饕餮盛宴中喝點湯,可沒想到湯沒喝著,家底全換了糧食,現在眼瞅著賣不出去,日子一天天過去,兩眼一睜就發愁。 “諸位,諸位!我這次叫大家來是由一事相告”詹姆大聲叫嚷才把聲音放出去,從口袋裡掏出一袋糧食灑在桌麵上“諸位,我想讓大家看看這個” “這有什麼好看的?你自己家地窖裡難道沒有?現在咱們手裡就隻剩這個了”一個商人叫嚷道。 “這是我昨天從拜爾手裡拿下的一批糧食,大家仔細看看”詹姆說著,抓取一小把推到老鮑勃麵前“老鮑勃,你在我們這資歷最老,你看看吧,這是什麼?” 老鮑勃睜開萎靡的雙眼,這次也不嘗了,隻看了一眼便斷言“這是王都的米,顏色和香度都不差,是今年的新米。” “拜爾雖然不知道從哪裡搞到這麼多的糧食,但大家夥都知道,他手裡的糧食是西邊的,但是從前幾天開始,那家旅館就陸陸續續往外賣東邊的大米。” “你是說,他們手裡快沒糧了?”一個商人聞言,驚喜過望。 “那不重要,就算他沒糧了,我們中也會有人給他們送糧食!”詹姆麵色陰沉地盯著桌子上的諸位同行,視線掃視了片刻,最終停留在桌子的一角。 眾人見狀,紛紛恍然大悟“好啊你,吉姆,大家都在齊心協力的時候,你偷偷把糧食換成了現錢!你個叛徒!” “叛徒!” “把他拉出去打鞭子!” “這個叛徒!他把我們都坑了!” 商人們都大怒起來,口水直濺,一個個都漲紅了臉要將吉姆千刀萬剮。 “詹姆,你個混賬你敢嫁禍我!”吉姆也不是吃虧的主,一腳踢翻桌子指著詹姆鼻子罵道。 “領地的商人裡就你手裡有王都糧,你難道不該給大家夥一個解釋嗎?”詹姆也不懼竦,上前踏了一步直直頂在吉姆麵前。 “你放屁,我是有王都糧不假,但是你沒有嗎?天天找我買糧食的人是誰?” “我那是自己吃!”詹姆趕忙向周圍解釋。 “你自己吃?你一個糧食商人找別人買糧食吃?”吉姆冷笑,極盡嘲諷“怎麼?是梯田糧入不了您老人家的眼?還是說咱們的詹姆商人覺得頓頓吃王都糧就能當貴族老爺了?” “你混帳!”詹姆聞言,再也無法忍受,翻身尋了半天,從墻角摸出一把鋤頭就要朝吉姆錘過去,那吉姆當然也不是好相與的,外出走商的商人什麼沒見過,袖口一抖便是一把軟刀,麵露兇光。 一旁的商人們也不嫌事大,都聚在一起叫嚷,打起來,打起來,血脈噴張。 “好了,夠了,都夠了!” 就在二人即將刀光劍影一番直到某人血濺五步之時,資歷最老的老鮑勃終於怒吼一聲,身後的家奴一擁而上將將二人分開。 “老鮑勃你別管,這是我和吉姆的決鬥”詹姆被拉開了還不饒人,身體用力向前拱,誓要不死不休。 “還決鬥,真把自己當老爺了”吉姆也不甘示弱,繼續開嘲諷“就算你穿上了禮服吃著王都米,照樣是個賤民,賤民,賤民!” “吉姆!”老鮑勃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後者這才啞然,安分下去。 老鮑勃走上前站定,說道“吉姆,不管你們之間有多少恩怨,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同不同意?” 吉姆看了老鮑勃片刻,哼一聲後退,不再糾纏,算是給了老鮑勃麵子。 “既然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老鮑勃輕輕咳了咳,說道“現在,各家的情況都差不多,大家都沒錢了,那拜爾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那麼多糧食。但從他換糧看,這人也快到極限了。現在就是耗,離開春還有時日,咱們手裡有糧,不用慌,等拜爾的糧食吃完了,自然會找咱們來買,把吃的錢都吐出來。” “說的簡單”詹姆不服道“萬一有叛徒耐不住,把糧食偷偷賣了呢?已經有人乾了,他難道不會繼續賣嗎?” 眾人聞言,紛紛互相對視一眼,眼底閃過的都是同樣的猜忌和陰霾。 “吉姆,我知道你不會出賣大家夥”老鮑勃轉過頭說道“我信你” “還是得鮑勃老板”吉姆大喜,可卻見鮑勃繼續說道。 “但那拜爾賣的確實是你手裡的王都糧,這糧食我也買到了”鮑勃道“這事你總得給大夥一個說法。” 吉姆環顧周圍一圈,都是猜忌和不信任,片刻之後倒也點點頭。“可以,既然你們都懷疑是我背叛,那我就證明給你們看,我和那拜爾毫無瓜葛!” “怎麼證明?”眾人問道,隻見吉姆瘦小的臉上顯出一股厲色。“那旅店賣糧食的門房,是叫什麼蘇娜來著,我派人做掉她!這樣夠不夠?” 房間內空氣微微一窒,但很快便鬆了下來,對這個結果也並不是沒有人猜到過,他有時會賣糧食之外的珠寶香料,也沒有人去在意這些東西來自何處,因為大家都知道,吉姆這樣的走商商人,進城是商人,出城了便是匪盜,打劫路上護衛不多的小商隊,搶了貨物後將屍體一埋沒人知道。況且這些天見識了街上的屍橫遍野,即便是一些個良善的小商人也早就脫敏了。 “但是,這事不能我一個人乾!”吉姆叫道“我這邊見了血,你們也得見血” “跟就跟”詹姆咽了口唾沫道“我明天就點起傭兵家奴去燒了那旅館,到時候糧食也不用賣,直接搶他丫的。” “既然如此,我老頭子也跟著瘋一把”老鮑勃見狀,也站了出來“我手底下有也有個傭兵團,到時候先把拜爾引出來,等他們群龍無首,你們再燒旅館,搶金銀” 話已至此,便也顧不得什麼商人的顏麵和規矩,馬上就要虧得底掉了,即便是最慢條斯理的紳士也會變成惡狗,撲向對麵狠狠撕咬。 隻是當這群商人們密謀之時,並不知道再一墻之隔的門外,範蠡正微笑著。 “老爺”哈利恭謹地跪服在地,五體投地。 和自己的主人詹姆不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詹姆是景仰麵前之人雄厚的背景,而身為草原蠻族的哈利,日日夜夜與死亡搏鬥的民族,他的每一根毫毛都在顫抖著,訴說著恐懼,從內心深處直覺所蔓延出來的隻有一個字“逃” “住得還習慣嗎?”範蠡隨口問道。 “托老爺的福,詹姆老板對小的很是照顧”哈利顫顫巍巍地說“老爺的救命之恩,哈利沒齒難忘。” “隨手之事就不用再提了,一時興起而已”範蠡說道,轉身便要離開。 “恭送老爺”哈利趕忙繼續跪下,一抬頭,卻發現範蠡的鞋子竟又轉身回來了。 “老,老爺?”哈利結結巴巴問道。 “我突然想起個事”範蠡俯視著哈利的雙眼“你認識絳珠嗎?” “絳,絳......小的不知啊” “那是我誤會了”範蠡恍然大悟,敲了敲頭“我還以為天侍者都認識各部領袖呢。” 一陣寒風吹過,地窖內熱火朝天,地窖外卻好似時間靜止一般,來自王都身份高貴的降臨者沉默地注視著哈利的麵孔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剛才的眼神很不錯,看起來當了這麼久的狗,你也沒忘了自己是狼” “老爺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哈利依舊卑微,但這次聲音裡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冷靜,曾經的所有諂媚與羸弱仿佛從來都不存在。 “說的很好聽,但我沒有興趣把一條野獸帶在身邊”範蠡轉過身冷冷地說“蠻族各部與王國間的糾纏我不想管,但我和絳珠的父親是舊友,看在他的麵子上給你一個忠告,這條船要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