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次的,夢到那個血色的天空下的戰場,神王奧丁持“昆古尼爾”與一隻全身盡是鱗甲,眼鼻盡是火焰的巨狼芬裡爾相爭;遠處弗雷手持鹿角與橫立光芒之劍的火巨人史爾特爾廝殺;雷神托爾手持雷神之錘,將雷霆不斷劈向四處流竄的巨蛇耶夢加得...... 那是諸神的黃昏...恍惚著,時雨明醒了過來,無來由的,覺著這一切似乎在何處發生...他探視四周,自嘲的笑笑,說:“哎,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會幻想這樣的事發生在現實呢?” 這一切發生在他的電腦屏幕。那是一部最新發售的遊戲,名字叫“Nightfall(黃昏)”,玩家通過扮演“齊格飛”這一神話中著名的英雄,與邪惡的惡龍法夫納搏鬥,以圖阻止這一場“諸神的黃昏”。時雨明在遊戲剛發售時就搶購了這款遊戲,而如今的他已經與這款遊戲搏鬥了300多個小時,卻還未能阻止哪怕一次出現“諸神黃昏”。 “啊...哎,人老了果然不如年輕時候有活力啊。”時雨明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說。 話是這麼說,但是時雨明隻是個剛剛17歲的高中生,似乎和老、沒精力這種詞扯不上關係。現實上他同時兼顧了老和有精力這兩個特點:上課時時聽時不聽,不聽就端著水杯喝茶,再睡睡午覺,儼然退休老乾部的模樣;通宵熬夜打遊戲則精力充沛,以至到兩三點都不睡。父母時常訓誡他,走路不要弓著背,挺挺直,像個老大爺一樣;要早點睡覺,養足精神,第二天好好上課,將來考個好大學...諸如此類。 但是我們的時雨明向來是不聽的。他今年高二,身長179厘米不高不矮,還算能看;顏值不好不壞,但耐看,時常留一頭劉海近乎遮住眼睛。平時有空就看看書,晚上偷偷打打遊戲,上課不怎麼聽但成績卻還在中遊偏上,是個令努力而不如者嫉妒、令知其天賦者恨鐵不成鋼的擺爛者。 但他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挺好的,熬過高中這段日子,上一個還算能看的大學,然後找一份穩定工作,做一個普通、普遍可見的人,這很好了。但他也有一點點小小的願望,希望坐在他前排的王雨珊能多回頭過來看看他;可現實是甚至傳作業王雨珊都隻是把手伸過來遞給他,連頭都不扭一下;而他平時孤僻內斂,連與人打招呼都做不到,周日除了打遊戲便是看日本動漫度日,不與人交集。 今天她也沒有轉過頭來...時雨明想著。 他看著窗外,窗外正值初春,陽光和煦而明媚。時雨明所在的城市地處江南,路邊樹植以樟樹居多。樟樹是種獨特的樹木,它們不在冬日落葉,卻在江南溫暖的春天和著春風將它的枯葉輕抖下;時雨明想著,這樹就像我一樣,在正值時節時卻開始傷春悲秋,如同日薄西山般。 一縷陽光從枯槁與新生樹葉的縫隙中透過,打在王雨珊淡棕色的頭發上,暈染出來一圈柔和的光暈。 時雨明看得有些入神,絲毫沒有注意到同桌的程士德瘋狂地戳他的手臂。 “.......時雨明?...時雨明!”一陣急促的嘶吼將他拉出了他與她兩人的靜物畫。他向聲源處張望,才發現生物老師“怒目圓睜”對其虎視眈眈。 “你的答案是什麼?”她笑了笑,狡黠中帶著些許憤怒,似乎認準了這個成績還行但時常走神的學生剛才絕對沒有聽課。 我們的時雨明麵露絕望,他瘋狂看向同桌程士德桌上攤開的書本,試圖找到蛛絲馬跡,程士德也不停小聲提醒,但他急促的心跳聲完全蓋住了同桌的毛毛細雨,他麵色慘白,隻得回答:“我不知道。” 生物老師看了看時雨明,又直接點起了其他人——“王雨珊,你來回答一下。” 於是時雨明看著前麵的女孩挺直著起立,自信地回答:“CRISPR-CAS9技術是指一種基因編輯技術......” 她流利自然,沒有什麼卡頓地便將這一拓展內容完整地解釋了一遍,連生物老師都不禁贊嘆:“很好,請坐。”然後她又略帶不悅地朝向時雨明,“你也坐吧。” 時雨明不禁嘆氣——他知道如何解釋,但他根本不知道題乾,不知道該說什麼。 今天是周六,照例沒有晚自習。 這所學校作為這座江南古城中中學的佼佼者,一向以寬鬆著稱。 但今日放學,他沒有見到熟悉的父親的私家車。時雨明的父親時永是一家外資企業的部長,但說是部長卻並無特別高的薪資,而母親於霞是一家企業的普通職員。所以時雨明家過的日子並非養尊處優,隻是略及溫飽有餘爾。 時雨明本以為父親可能在路上有事情耽擱了,或者公司有什麼事務亟需處理,並不以為意,隻是在初春還有些料峭的春風中等待。 他看著很多背著沉重包囊的同學走過,踏上私家車,啃著剛買的快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開赴到一處補習班。 “有時候真的懷疑我們做的有沒有意義,這樣的生活真的會有好的未來嗎?”一個輕柔而堅強的女聲傳來。 時雨明想回頭看,但在聽到時就愣住了,那是王雨珊的聲音。 他半轉頭,笑了笑,睜大眼睛確認王雨珊是否是在對自己說話,看見了她正看著自己,又想象到她這麼說的原因——他剛才看著那車水馬龍嘆氣。 他看著在意的人卻隻會笑笑,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有可能什麼都沒想,大腦直接宕機了。 “或許吧...”他憋出這三個字,吐出來這口氣才發現自己說的話有多矬。誠然的,他是個社恐,但他平時思考時腦內的小人卻能侃侃而談,但一到自己切實說話時便磕磕絆絆,尤其是在對並不熟悉的人的時候,正如他一次次在生物課上回答不出問題的窘迫一樣。 王雨珊笑了笑,似乎在說習慣了,眼底卻似乎有什麼亮起來,也可能是什麼熄滅了。 “再見啦...”她笑著對他揮手告別,上了一輛純黑色的轎車。時雨明很是奇怪:他們二人明明沒說過幾句話,她為什麼今天突然找我聊天。隻是為了打發時間嗎... 遠處的霓虹燈亮起,路燈還沒能適應黑暗,隻燃起微弱的光芒;遠處的月亮早已在雲霧的絞殺下奄奄一息,似乎為冬日的桎梏所困,難以掙脫囹圄。 “祂就要來了...”飄渺的女聲傳入時雨明的耳朵,像是塞壬的歌聲在誘惑癡情的水手。 時雨明沉溺在其中,醒來時早已不見那輛載著王雨珊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