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麼!整個樓層就你們班最吵!真的是我見過最差的一屆!” 班級教室的門被砰砰砸響,循聲望去,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他的夾克寬大,頭頂亮的反光,因為腰身肥大,撐得他的肚子像個快要爆裂的氣球,身上的纖細的皮帶還掛著一連串的鑰匙,仿佛隨時都會被撐斷。 “李叔——阿不,李主任!您來了!” 周子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就差沒有熱淚盈眶了。 他仿佛是見到了靠山,一掃剛才的頹廢之色,脊梁骨都支棱起來了。 “李主任,我在上課呢,但這個秦天擾亂課堂秩序!”汪老師用紅色的指甲指了指秦天,“遇到這種問題學生,我也是很苦惱的。” “嗯?秦天?就是你們班那個萬年倒數第一的弱智?” 叫李主任的中年男子眉毛高高挑起,眼睛瞪得如銅鈴那麼大。 反觀秦天的表情很淡定,甚至嘴角還掛著若隱若現的嘲笑,似乎對於汪老師的控訴完全無動於衷。李主任瞥了一眼就站在自己跟前的秦天,頓感心裡窩火。 “秦天,你要是不想學,你可以滾啊,不要影響其他學生上課!” 李主任咳嗽了一聲,隨即對著秦天的鞋麵,吐了一口濃痰。 “原本你這樣的學生呢,來咱們學校是絕對不可能的,要不是你那鄉下種地的文盲父母又是塞錢,又是下跪的,我告訴你,你連學都沒得上!” 李主任說話間唾沫星子橫飛,滿臉的輕蔑和鄙夷:“所以你這樣的垃圾、賤民!就該乖乖待在鄉下,和你沒用的爸媽做一輩子農民!” 李主任罵罵咧咧的說完,大概是因為體型肥胖,已經累的氣喘籲籲,他從兜裡拿出一塊手帕,正準備擦拭自己額頭的冷汗。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秦天冷笑,目光銳利:“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李主任愣住:“什麼嘰裡咕嚕——” “你所吃的每一口菜,每一粒米,都是你口中那些賤民、垃圾,春種秋收,辛勤勞作所換來的。你覺得自己比起這些勞作的人,高貴在哪裡?” 李主任皺著眉:“誰特麼和你嘰嘰歪歪,滾回你座位上去聽課!下午叫你的農民爸媽來一趟學校!” “有違師德,蠢鈍如豬!” 秦天提高了嗓門,步步逼近:“你以為你吃的喝的用的,你碗裡的每一粒米,你杯子裡的每一片茶葉,都是憑空冒出來的?不體恤、不感激那些喂飽你的人,還非要將人分出個三六九等來。我看你和畜生長得蠻像的,平日裡米田共沒少吃吧?滿肚子臟貨,一點墨水也沒有,你好歹在學校當個教導主任——,” 秦天故意拉長了語調,盯著李主任逐漸紅成豬肝色的臉,繼續嘲諷道。 “你害臊不臊?” 教室裡陷入死寂,眾位同學皆是睜大雙眼,這可是所有人都不敢輕易招惹的教導主任,李建國! 李建國作為校長的親戚,穩坐學校關係戶頭一把交椅。 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這個李建國就是個粗鄙易怒的草包,背地裡,大家都叫他“李肥豬”,但明麵上大家都不敢輕易招惹李建國,平日裡也都恭恭敬敬地叫他一聲“李主任”。 但秦天這小子,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正麵硬鋼! 李主任怒火攻心,臉上的橫肉抖動得越發厲害,氣急敗壞地指著秦天:“你,你……” 李主任連說兩個“你”字後,再沒憋出什麼話,他氣得渾身顫抖,他已經多久沒有遇見過像秦天這麼無法無天的學生了,竟然公然與自己作對! “李主任!這樣的學生,我教書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 汪老師假惺惺擠出兩滴淚來,抓緊時間煽風點火:“我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教他了!” 秦天聳了聳肩膀,完全無懼:“汪老師,以您目前的水平,和我六歲時的知識儲備差不多,您確實是教不了我什麼有用的知識。” “什麼?!” 汪老師氣得眼珠子都紅了,她本來聲音就尖細像母雞,這下子更像了。 “開除他!” 周子軒趁機叫囂,猙獰著臉,恨不得要將秦天撕碎。 “開除他!” 汪老師尖著嗓門,厭棄和恨意都快要從眼珠裡流出來。 “開除——” 李主任咬牙切齒,正要去抓秦天的手臂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如同暮鼓晨鐘般振聾發饋的聲音。 “我看誰敢!” 所有人聞聲回頭,就見一個白發蒼蒼卻精神矍鑠、麵容慈祥的長者站在教室外。 李主任在見到這位的一瞬間,突然像是焉了的白菜,耷拉下了腦袋。 “劉帆教授。” 所有人紛紛轉頭望去,隻見劉教授不疾不徐地走近,臉色沉靜,雙眼深邃。 劉帆教授是全國文化協會的骨乾成員,更是學校特聘的榮譽教授兼副校長,其地位不言而喻,即便是李主任這個開了後門的關係戶,也要讓他三分。 李主任暗叫倒黴,這個劉帆先前從來不會插手學校管理的繁瑣之事,隻醉心文化研究和創作,今天這樣不湊巧,居然撞見了他! “劉教授好!” 眾人紛紛向劉帆教授問好。 劉教授輕嗯了一聲,表情嚴肅:“學生如果犯錯,可以引導,不應該動不動用開除作為懲罰手段。” “劉副校,您得給我評評理!”汪老師還想故技重施,擠出了兩滴淚。 “您現在的學生太過分了,我根本管不住!您看看這孩子把我逼成什麼樣子了!” 劉教授皺眉瞥了汪老師一眼,沒有作答,隨後看到黑板上密密麻麻寫下的詩句,臉色一沉。 李主任尷尬地咳嗽兩聲,指著黑板上的字,佯裝自己看得懂似的,便數落起秦天來:“寫的什麼玩意兒,狗屁不通!還說汪老師教不了你,你多大麵兒啊?真是冥元不靈。” “wan,冥頑不靈。” 秦天糾正道。 “你!” 李主任再度漲紅了臉,想要發作。 “這些,”劉帆教授指了指黑板,臉上帶著一絲笑對秦天說:“都是你寫的?” 秦天對劉帆印象不錯,溫潤儒雅,很像他在北大項目組領隊的那位老教授:“劉教授,這些不是我寫的。” 李主任仿佛是抓住了什麼不得了的把柄似的,差點跳腳:“撒謊!就是你寫的!上課的時候在黑板上亂塗亂畫——” 劉帆教授沒有搭理李主任,還是慈愛問秦天:“我的意思是,這些詩句,都是你寫出來的?” “黑板上的字是我寫上去的,但這些詩,不是我創作的。” 秦天淺淺一笑,指了指每一首詩末尾的名字:“是這些先人的作品,我隻是背誦以後,默寫了出來。” 劉帆教授盯著那些名字,不解:“白居易,王維,謝枋得……我從事學術鉆研幾十餘年,雖不能算博覽群書,但也算是小有造詣,這些名字,我從未聽過,小同學,你很謙虛。” 他從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一副老花眼鏡,戴上之後仔細端詳那些詩詞,嘴中喃喃:“春歸難尋覓……竟在此間!妙啊,妙極!” 劉帆教授感嘆連連,繼續往下看下去,忽而臉色劇變,猛地瞪大了雙眼:“這……” 他指尖顫抖,拿起粉筆將黑板上的詩句圈了出來,反復誦讀。 “美人桃花麵,桃花依舊,人卻不再……好詩,好詩啊!”他再度激動起來。 他看了半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短暫的沉默後,長嘆:“能寫出這樣詩句的人,絕非庸才啊……汪老師,不僅是你,即便換做我,也教不了他什麼了……” 汪老師倒退了兩步,整個人像是受到了重擊一般。 劉帆教授又看向秦天,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真是難得的佳作啊……” 李主任嗤之以鼻,小聲抱怨:“什麼狗屁不通的東西。” 聲音不大,但還是落進了劉帆教授的耳中。 “李建國,我鄭重地給你做一下思想工作。有才華的學生不應該打壓、限製他們,像這樣的好苗子,我們A國幾年都難以挖掘一個!咱們學校建校的理念還希望你能銘記於心,你今天的舉措,完全沒有體現師德,我作為學校的副校長,會將你和汪老師今日的舉動記一次警告;如果還有下次,我會上報文化局,對你們做出相應的懲罰。” 汪老師站立許久,在聽到“文化局”三個字後,頹然跌在地上,滿臉悔恨。 周子軒自然是全程閉麥,當起了縮頭烏龜;李主任雖然不滿,卻也不敢當麵發作,對著秦天指了指,隨後提著自己的褲腰帶就離去了。 劉帆教授又看了眼黑板上的詩句,轉頭朝秦天微笑致意:“同學,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秦天禮貌地回以同樣的微笑。 “劉教授,我叫秦天,秦庭朗鏡的秦,海闊天空的天。” 劉帆教授贊賞地頷首:“我們學校重點保送班應該還有名額,我會去為你申請一個名額,秦天同學,我很看好你,你的未來一定大有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