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師父是何門何派?”陳雲霄問道。 “門派?”我想了又想,卻也沒想起來那師父的門派,隻記得我爹當年托人請的,說是花了大價錢。 “你那師父估計連江湖的門在哪都不知道。我告訴你,普通百姓隻要不拜入江湖師門,修習上乘武功心法,他這輩子也打不過江湖人,無他,因為他沒有內功,對方一掌拍下來就能震碎他的心脈。” “什。。。什麼?”,我吃驚道,“難道,修習了內功就能如此厲害?” “內功也有各種境界,但有沒有內功已經將普通人和武林中人分開了,你知道這江湖是怎麼來的嗎。千年前一個叫殷沖的人,不知怎麼參透了人的身體奧義,於是開創了內功,後來他又師從拳腳師父,將內功與外功相融合,自此比武再無敗績,於是開山收徒,武林初創,殷沖被稱為武林之祖,後來殷沖病逝,門派分崩離析,其下弟子依自己所悟要義又各自開創內功路數,各自立派收徒,於是內功心法便百花齊放,慢慢演變為如今的的武林。武林最初形成,便是因為內功,到現在與普通百姓不同也因為內功。” “所以武林才立規矩,不欺百姓?”我點點頭道。 “對,但隻不過是一紙空談,要不然,你也不會被宋不安揍了一頓,不過,他對你手留情了,以他的武功,他要是想弄死你,根本不會和你對這麼多招,要不是你自己作死,用腿接招,你的腿也斷不了。那日我不出手,你頂多也就是躺一個月的傷” 躺一個月,這也不輕吧,我心道。 “陳大哥,你算不算武林中人?” “不算” “為什麼,你不是拜了師,學了江湖武功嗎,怎麼不算武林中人” “我想入江湖,奈何江湖不容我啊”,陳雲霄搖搖頭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搏功名嗎” “因為陳大哥你天資聰穎,讀書能搏出來吧” “天資聰穎?”陳雲霄哈哈一笑,“聰明人多了,我並不在其列。我搏功名,隻因為功名還有一線機會,因為科舉是普通人能參加的,我有機會。而武林卻並沒有這個機會” “為什麼?”我越聽越迷糊,“陳大哥你既然學了一身武學,怎麼在武林中沒有機會呢” “六十年前,十個江湖頂級門派在君山會盟,約定這十個門派為名門,其餘門派為凡門。並定下規矩,‘非名門之薦不得立派,非門派之薦不得入派,遊俠江湖共誅之’。在這個規矩下江湖六十年來相安無事,也在這個規矩下,江湖六十年來變成鐵板一塊,再也沒有普通人參與的機會。” “為什麼?普通人想學武找人推薦嘛” “找人推薦?找誰推薦?”陳雲霄冷笑道,“學武的人必須是門派推薦,你若沒有門派關係,誰會推薦你,而門派推薦名額又極少,門派必然是極為珍視這個機會,必給自己親族傳承。‘非名門之薦不得立派,非門派之薦不得入派’,這兩條規矩經過六十年的時間,已經固化了江湖門派,現在江湖上隨便一個弟子都必是高門大族。因為必須是名門推薦才能立派,就不會有超過名門控製的門派存在,因為非門派之薦不得入派,就不會讓名族以外的人有習武的機會。而遊俠江湖人人可誅之這一條,使大量遊離於門派的遊俠被鏟除,如今的江湖早已經被高門大族分割乾凈。” 我驚的說不出話來,原以為一州兩三個的名額的科舉製度已經是殘酷至極,卻不想江湖連這種機會都不給底層半分,“可陳大哥,你不是也學到了武功嗎” “我隻是幸運罷了,遇到了一個千年不遇的沒有門派之分的師父。我師父所在門派叫若明門,江湖十大名門之一,雖然出身名門,但我師父並不喜歡他門派的那些弟子,他說他們驕奢淫逸,沒一個能繼承他武學的。後來機緣巧合下遇到了我和宋不安,覺得我和宋不安在武學上有天賦,又沒那些名門大族的臭毛病,才收下了我們做徒弟。但我們沒有門派推薦,我們的師徒關係是永遠不可能被江湖認可的,一旦若明門知道師父私自收了我們這倆個徒弟,必定以我們偷學若明門武學的名義殺了我們,而如果江湖人知道我們會武,還無門無派,必定會有大量的人為了江湖上殺遊俠的酬金來追殺我們。宋不安之所以能在江湖上活到現在,是因為他之前幫過朋遠幫的大忙,朋遠幫收了他做舵主,一旦沒了朋遠幫做依靠,不安的結局也就不好說了” “這江湖難道就沒想改一改嗎”,我嘆道。 “誰想改?誰能改?”,陳雲霄搖搖頭,“對於江湖人,這樣的生活他們求之不得,沒有人與他們爭搶,隻要出身好,便可世代學武繼承門派,衣食無憂,永遠過著人上人的生活,而非江湖人又什麼能力和江湖人爭呢” “世事艱難,我還以為官場險惡,原來這江湖更加無情”,我嘆道。 “人心都是又冷又熱的,何止是江湖”,陳雲霄道擺擺手道。 “那你下邊打算怎麼辦”,算算陳雲霄可能真是沒什麼出頭日了,到手的功名飛了,會武功又不能出入江湖,萬幸的是他還有隴山薑氏給的天價賠償,吃喝一世應該不算問題。 “先找個地方落下來吧”,陳雲霄道,“我這一輩子一直在倒黴,我也習慣了,以後走一步看步吧。” 第二日陳雲霄便要啟程,並且還是要帶上我,但這次我倒是明白了一些陳雲霄好心以外的東西。這哥們是人生失意,想找個過得不如意的平衡一下心理,而我這個家道中落的人此刻就是他最好的心裡創傷藥。雖然想到這裡有點悲傷,但想想我不也是看他過得慘,自己心裡也略有些平衡嗎。人性啊,仔細想想,都挺不是東西的。 陳雲霄駕了一輛牛車,載了我和一些日常用品,便開始了這趟旅程。我問為啥不駕馬車,陳雲霄笑攤開手道,“沒那麼多錢” 說沒錢,我是死也不信的,陳雲霄將功名賣了天價,能讓隴山薑氏都感嘆的天價,絕對不隻半個月人參這麼簡單。 陳雲霄離開田陽後便更名做了那戶籍函上的名字--宋宵,姓宋,我理解,隨了他師父的姓氏,但這個宵字也太過分了,宵小的宵,這個宵字怎麼看都是他薑氏在罵人,你把他的“霄”換成了“宵”,一個高在雲上,一個低到土裡,也太損了些。但陳雲霄卻不在意,他說這個字很好,他的確是宵小之徒,那些名門眼裡他或許隻是一隻蚍蜉。 下了隴山,沒幾日便到了渭城,渭城這個名字我倒是不陌生,因為前陣子才被宋不安揍了一頓,原因不就是他和渭城的擒虎山莊結了陰親嗎。挨了一頓揍,又和宋不安呆了幾日,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宋不安為什麼要取一個死人老婆。宋不安對此也是諱莫如深,看起來真是內有隱情。 宋宵本也無意在此處停留,隻是聽說天下知在渭城有個分號,便想去天下知探個情報。從宋宵那裡我才得知道這天下知是江湖名門之首,是一個專門幫忙打探消息的組織,有什麼想知道的事,都可以花錢讓天下知去打探,隻是打探出來的真實度與錢掛鉤,你越舍得花錢,天下知派出的知探越多,得到的消息自然也就越準。 來到赫赫有名的天下知分號,但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別,遠處看去更像一個酒館,上下兩層,臨街而建,進到天下知之中,才發現內設了一間間小室,招待我們的夥計自稱為“斥候”,招呼著我們進了一間小室,小室裡一張茶幾,幾個凳子,墻上掛著幾張別致的畫和一張字畫。字畫上寫著“通曉天下江湖事”。 “你們這字畫寫的知曉江湖事,是不是什麼江湖事我都能買得到”,宋霄向斥候問道。 “那是自然,我們天下知創建百年,絕不誇海口,隻要您出得價錢,沒有什麼消息買不到的”,斥候說道。 “好”,宋宵似乎就在等這句承諾,“我今天隻買一條消息,若明門的宋廣迎近三個月的消息。” 我本來還在想宋宵來天下知買什麼消息,他這麼一說,我便明白了,若明門還有什麼讓他關注的,那必然是他師父的死嘛,我之前隻知道他師父姓宋,這次看來,應該就是叫宋廣迎了。 “客官可說的是若明十廣之一的宋廣迎?” “正是” “若明門向來神秘,這消息可能要費些周折,價格也不會便宜” “你看大爺我像是沒錢的嗎,你報價吧” “我去估價,您稍等”,斥候說著退出了小室。 “你師父可是不讓你查他的事情,怎麼這麼快就要當不肖徒弟了”,我說道 “師父不讓查,但又沒說我不能知道,我問問又何妨”,宋宵毫不在意道,我現在才知道宋宵當初為什麼答應他師父答應的如此痛快,他是根本沒想遵守啊。 宋不安是說什麼乾什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而這個宋宵卻是說什麼不一定乾什麼,表麵上是書生,骨子裡有些流氓。不一會斥候回來,帶來的報價卻嚇了我一跳,三錢銀子! “你們堂堂天下知,不會覺得三錢銀子是大價錢吧” “倒也不是,隻不過剛好有若明門的消息,也不用派知探去打聽,橫豎沒人買,倒不如賣了有緣人一個便宜”,斥候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與宋宵。 宋宵猶疑了一下,眼神裡帶著幾分不信,但終究還是那封信的誘惑更大,拿了信又將錢給了斥候。 一路上宋宵無話,但自從看了那封信後宋霄的臉色明顯不好,信裡的內容很短—“宋廣迎盜聖書,事露,遁走,若明尋其蹤、未果” 看起來他師父是因為盜了若明門什麼聖書被追殺,最後逃到了宋宵這裡。 “這個,可能是聖書太過誘惑,你師父才會去偷,我聽說習武之人十有九癡,想必也是你師父太過癡迷武功才會墮落,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宋宵斜眼看了我一眼,“我師父整本大生經都會背了,偷他做什麼?” “大生經?” “若明門的聖書隻有大生經,據說是若明門的開派心法,但早就沒人練成其中無上心法,我師父也是癡迷此道,早就偷著看完了,並且倒背如流,可惜未能悟出奧義。若說若明門逐我師父原因是偷學武功我還信,這偷盜聖書我是萬萬不信。” “那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我就是想不明白這個,但有一點可以確認”,宋宵一臉嚴肅的說道。 “哪一點”,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