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斷刀門下(六)(1 / 1)

憑誰訴 軟紅十七塊 4497 字 2024-03-16

伏威派中有人叫道:“你莫要在這裡扯些有的沒有,把我們的事情講明白,說清楚唐門那些狗娘養的王八蛋乾了些什麼事情就成。”唐門中自然不服,和他對罵起來:“你是哪條縮頭烏龜,真麵目也不敢露出來,隻躲在後麵狗叫?”那人道:“你爺爺的大名隻說一遍,記清楚了,我乃張霆是也,你敢不敢報上名來?”唐門中應道:“你爹姓唐名錯,敢不敢手底下見真章?”張霆叫道:“一群偷偷摸摸的東西,你爺爺有何可懼?”   沒有阻攔,兩人沖到空地上,張霆拔出鐵鞭砸去,唐錯扣住鐵蒺藜飛射,白乘風暗叫不妙,向施魯直瞧去,他卻滿不在乎。忽聽得眾人一陣驚呼,放眼瞧去,戚通不知何時已身在場中,一腳踩著鐵鞭,一手握著刀柄,背上刀身將鐵蒺藜擋住,發出錚的一響。卻聽他罵道:“汝妸我娋,我師哥話都沒有說完,你們伓通下嘴接。”說著給張霆和唐錯在屁股上一人踹了一腳,二人灰溜溜地回到各自的陣營。戚通轉身向兩派道:“俺是個粗人,也曉得聽人家把話說完是最基本的禮貌。你們誰再亂接話,老戚手上這把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眾人無不凜然。施魯直這才道:“傳說這藏寶圖藏在嶽帥常用的筆桿之中,不知我所言有誤嗎?”四下裡鴉雀無聲,戚通吼一嗓子:“我師哥問你們話呢,都聾了?”眾人這才紛紛道:“前輩說得對。”施魯直點點頭道:“巧的是,這筆桿和藏寶圖正在施某身上。”場上一片嘩然,兩派弟子交頭接耳,連折知安也用驚疑不定的目光不住看著施魯直。施魯直從懷中掏出一桿筆:“這便是嶽帥當年手書《出師表》和在條屏上題字的筆。”   這消息實在過於震撼,本來並沒有多少人相信此事,但施魯直偏偏將其拿出,連墨、白二人也吃了一驚。施魯直很滿意這個效果,把筆桿旋開,果然中空,又從中掏出一張薄紙抖開,火光影影綽綽,看不真切,眾人隱約隻看見紙上確實畫著路線地形,不及細辨,施魯直就將其收回懷中:“我與你們立個賭約。”   他高聲道:“我便在臨安城中,三日之內,有誰能將其拿到手,無論用什麼手段,都算你贏。屆時我便認同你能夠守護這個秘密,我會告訴勝者關於你們弟子受傷失蹤的真相。”   言畢不待眾人反應過來,便領著一乾人離開了。   施、戚和墨、白二人恰巧在住在同一家客棧,回去後便聚在施魯直的房中。白乘風滿臉欲言又止,,施魯直笑道:“不急不急,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一個一個問,先說說你最好奇的地方。”白乘風思索片刻,問道:“前輩為何要將此事攬在身上?”施魯直笑道:“好問題。”他略一沉吟:“我心中隱隱有種猜測,此事和嶽帥遺寶,說不定有些關聯。不過目前缺了最重要的一環,所以隻好賭一賭。”白乘風下意識追問:“少了哪一環?”施魯直看著他的眼睛道:“你想想。”   白乘風搖搖頭道:“我在路上就已經思考過了,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施魯直道:“這兩件事是什麼關係?”白乘風道:“自然是因果關係,兩派因嶽帥遺寶之事進京,這才有了糾紛,不過歸根結底還是兩派積怨。”施魯直贊道:“不錯。而且類似唐門和伏威派這類事端,在最近的臨安城隻多不少。不過我也在想的一點就是,目的。”   “目的?”白乘風皺皺眉,又舒展開來,“確實。”戚通老大不耐煩:“你倆打什麼啞謎呢?”墨清淺也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白乘風心中大感滿足,也不賣關子,道:“諸位想想,如果此事真是同一夥人所為,那麼目的是什麼?”戚通道:“自然是為了擾亂江湖。”白乘風道:“擾亂江湖是手段而非目的。誰也不會輕易打破目前的平衡,然而這些人的行為似乎是想讓讓江湖越亂越好。他們想通過擾亂江湖達成一個什麼樣的目的,這才是施前輩所關心的。何況——”白乘風拖長了音調:“英雄大會即將召開。”   施魯直心中不可抑製地湧上一個念頭,打了個寒顫,隨即搖了搖頭,將其打消。聽得白乘風向墨清淺解釋道:“英雄大會從唐朝開始,十年一屆,由江湖中勢力最大的幾個門派聯合召開,推舉一位武功高強,德高望重的人擔任盟主,維持江湖秩序。為了顯示公平,不能從組織召開門派中選出。而自靖康元年開封第一次告破到現在,已經二十餘年沒有召開過了。江湖中大多各行其是,沒有規矩束縛,因此各大門派在緩過氣來之後便決定聯合召開此次大會。是如今整個武林中最重要的大事,連金國那邊也有動靜。”   施魯直道:“此人想擾亂江湖,那麼一定會計劃讓英雄大會無法順利召開。然而棘手的是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所以我們要化被動為主動。無論他們是什麼想法,我把所有目光移到我身上,這樣說不定可以破壞他們的計劃。”墨清淺道:“那前輩所說伏威派和唐門一事的真相,又是如何?”施魯直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道:“自然是騙他們的。門下的弟子自己尚且不在意,我們就別鹹吃蘿卜淡操心了。”墨清淺默然。   施魯直說罷心虛地看了看四周:“不過我剛才講的那些話,你們千萬別告訴我大師兄。”話音剛落,便聽一人冷冷道:“男子漢大丈夫,敢說卻不敢認麼?”   墨清淺驟然一驚,轉頭看去,一人正在窗外盯著他們,僅相隔幾尺,自己竟未曾發覺,不由心中大駭,便要拔出腰間配劍。   施魯直伸手把她劍柄按住,搖頭笑道:“二師兄莫要嚇唬人了。”隨即轉頭介紹到:“這是我二師哥,姓杜,因在家中排行老八,所以名叫杜八。諢號‘冷血快刀’,素來愛講笑話。”墨清淺瞧他一張能在三伏天裡凍死人的臉,實在沒有辦法把此人和“愛講笑話”掛上鉤,隻好尷尬地笑笑。施魯直對杜八道:“師哥你大半夜不睡覺跑來做什麼?”杜八不答,隻道:“大師兄已到城中,他說他暫時不想露麵,一切事情讓我們自行理會。”言訖便向後一縱,消失在夜色中。   白乘風見施魯直和戚通麵有喜色,不又問道:“二位前輩為何如此高興?”施魯直道:“大師哥讓我們自行理會,我便可以大展拳腳,無論做成什麼樣,都有他背後給我兜底,如何能不高興?”墨清淺見施魯直似是胸有成竹,不再追問,轉而道:“兩位前輩,在下還有一事請教。”施魯直顯然心情頗佳,笑瞇瞇道:“你說,你說。”墨清淺道:“是關於在下手中一把劍。”   施魯直敲敲額頭:“你瞧我這記性,幾乎把此事忘了,莫怪莫怪。”墨清淺道:“前輩說笑了,本就是不情之請,在下豈會見怪。”施魯直道:“你把劍給我瞅瞅。”墨清淺解下腰間佩劍,遞了過去。戚通忍不住道:“小女娃,我說你兩句,你可不要不愛聽。”墨清淺一怔,道:“還望前輩不吝賜教。”戚通道:“你功力和劍法跟其他人比還算不錯,但是臨陣實戰差過頭了,就剛剛比劃的那幾下,如果是生死對決,我隻要三招就能砍下你的頭來。”墨清淺知他所言不虛,麵有愧色:“是我學藝不精,惹前輩發笑了。”戚通道:“你這又是什麼話,說的好像俺老戚欺負你一樣。”墨清淺忙道:“不敢。”   戚通道:“我也說了,你的劍法內力都算可以,俺老戚能三刀殺你,莫非我的本事已經通天了?那是萬萬沒有的事。你平時是不是除了和同門交手以外再也沒有和人對陣過?”墨清淺點點頭道:“前輩所料不差,在下實戰確實少了。”戚通道:“正是。同門喂招切磋,手上自有分寸,和江湖之中的打打殺殺可以說是全然不同。沒經過大量的實戰,沒有在生死之間走過幾遭,你有十分的本事,最多也隻能使出三分。”墨清淺結合近來經歷,深以為然,她也明顯感受到這段時間以來進步神速。內功穩紮穩打,不可能暴漲,劍招也是千錘百煉,隻能積以跬步,但她對於武學的理解實在是一日千裡。再加上葉九不時提點於她,臨敵機變,整個劍法體係都有了明顯的提升。墨清淺自忖再次遇上孫杭,雖然不能戰而勝之,但也決計不會如之前那般狼狽,至少性命無虞。   施魯直待二人聊完才將劍拔出,看著半截劍身,眼中露出驚詫之意,三人都緊緊盯著他的臉,當真是落針可聞。白乘風見他久久不語,忍不住問道:“前輩有什麼高見?”看樣子卻比墨清淺還要猴急。施魯直還劍入鞘道:“這下是我露拙了——我實在瞧不出這劍有什麼特殊之處,若非是範汝為遺物,幾乎算得上一錢不值。至於機密緊要之處,也是不明所以。”墨清淺心中雖有預期,仍然不免失望,隻是怕下了施魯直的麵子,不敢表現。白乘風卻是苦笑一聲:“得,又白忙活了。”施魯直道:“此間便是讓羅雙來瞧,也必然和我得出一樣的結論。我心中倒有個猜測。”說罷看著墨清淺,卻片言不發。   墨清淺道:“前輩有話但講無妨。”施魯直道:“此事有些冒昧,我想請問此劍是何人交給你的,又囑咐了什麼。”白乘風心中一緊,暗道:這前輩好沒眼色,豈不是要將師妹的舊創再割一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墨清淺卻道:“無妨,此事我日夜不敢或忘,早已沒有多少恐懼,悲痛也能自抑,眼下探查真相才最為重要,沒有時間做扭捏姿態了。”   她道:“這劍是我家中一個忠心老仆交給我的,他說道家父遺囑,要他守護好兩樣東西,一件是我,一件便是此劍。”施魯直問道:“老人家如今在哪?”墨清淺黯然道:“他將我護送至山莊腳下,便力竭去了。”施魯直歉然道:“抱歉,還請節哀。”墨清淺搖搖頭道:“往者已矣,不知前輩突然問起,可有什麼見教?”施魯直不答,又問:“既然如此,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劍關係到範汝為的遺寶?”墨清淺道:“老仆一路護送我送閩中到江西路,沿途不斷聽到有人提起,因此便知。”施魯直點點頭道:“此事我心中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不過尚不確定,待此間事了,我麵見白莊主,一並告知吧。”   墨清淺心中覺得不可思議,十年來屢次無功而返,此人竟如此輕易的得出答案,不由迷茫起來。她心中道:施前輩行事向來出人意表,說不定真有見解。我也無意什麼秘寶,待大仇得報,便回到萬劍山莊,同浮萍一道慢慢終老就是。事到臨頭,反而沒有想象中那樣激動,隻是一抱拳道:“那在下現在這裡謝過前輩了。”白乘風卻瞠目結舌,叫道:“前輩,有什麼話不能現在就說,吊在這當口,我可急死了。”施魯直哈哈大笑:“你隻需曉得這次我不是在誆人就行了。”   眾人知他是在說方才寶石山上的事,不由莞爾。四人說了這會子話,不覺夜深,各自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