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坦白(1 / 1)

農夫九式 佘與 5957 字 8個月前

樺南鎮不大,甚至於沒有官府,隻是能算作一個小村子。雖然不大,但好在客棧是有的,老農一行人的住處有了著落。   門口的夥計見高富等人坐的馬車不凡,雖未著亮麗衣裳,但也讓其態度好得不行。   這離過年僅是剩下十來天的日子,客棧也是十分冷清,來往旅客少了許多。   房間自然是有的,老農三人便各自一間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老農一行人便準備出發了,但高富說需要備一點物資,因為下一站便是本洲的首府大青。中間不會有一個鎮子的,無法補充所需。   物質很快就準備好了,接下來的時間,三人便隻能在馬車上度過了。   老農高富並不會無聊,老農既然知道了短時間無法突破,就一心看《奇驕傳》去了,練拳自然是依舊。   高富不必說,沒有事的時候便是擴充靈境。   苦的就隻有林安途了,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在馬車上發呆,偶爾看看書。   衍道劍宮位北,位於寧安國北境青州衍道山脈。   經過幾天的趕路,距離大青城還有些路程,已經見不到天好了,甚至下起了小雪,使得本就減速許多的馬車再一次放慢了速度。本來預計過年前三天便能到達,如今看來還需要往後推兩天。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日子連村莊都沒有看到,按理來說,如果距離大青城比較近的話,已經是能看到一些村子了。   又是幾天的趕路,所幸備的物質充足,雖然這樣減慢了馬車的速度,但還是讓眾人撐到了大青城附近。   雪越下越大,甚至於讓兩匹寶馬都快寸步難行,所幸不遠處就是一座村莊,可以在那補充一些物質。   行至村莊前,老農三人已是下車走路,卻見村口搭了一臺,上麵有人唱戲。   雪滿臺麵,戲不止。哪怕臺下無人,大雪紛飛,也無法影響臺上幾人的舞動。   老農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戲劇,既有高難度的舞動,也有腔調,配合著靈氣可以做到一些老農所沒見過的動作。   高富見老農興致勃勃,乾脆在原地撐起了棚子,這是必備的。林安途在鎮子上見過這樣類型的,但遠做不到這種程度,於是也跟著看了起來。   “這是什麼劇?”老農不禁問道。   “青劇。寧安國北境青州,若非衍道劍宮的存在,這裡肯定不在行者的地圖標上。”高富回答道:“自寧安建國,這塊偏僻不富裕的地方是許多朝堂上不受待見的官員的“家鄉”。你應該懂我意思的,這使得那些家夥一身勁使不出去。那麼留香花樓這樣的地方成了他們常來的地方。”   說到這裡,高富還撇了一眼老農,見老農正認真看戲,於是接著講了下去:“來到這裡就等於官途廢盡了,那些家夥空有才華卻隻能找花女訴說。青劇便由此誕生,有才的花女不在少數,因為她們的公子,使得她們創造了極具青州地方特色的戲劇,也就是青劇。”   老農這才回頭問道:“什麼特色。”   高富麵無表情的說道:“還能是什麼,這裡偏僻的淒涼氛圍,以及那些頭比鐵硬的官員所表露出的向往美好卻不得的憂傷。”   聞言,老農笑了,說道:“高兄還挺幽默,不過這劇整體基調確實是這樣,時而又會流露出美好,倒也是這樣。”   高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幽默是職業特性。對外人不要叫我高兄,就你那磕磣樣,別人還以為我年紀上百了。”   老農不禁尷尬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臉,明明沒有多少皺紋,這也算老?不過來到這裡,他也算接受自己老一輩成小輩的事實了。   高富看了一眼老農,說道:“所幸林安途沒有你這樣的基因,要治好你的衰老,隻有去遊歷世界各地才可能有這樣的機遇。”   說完,高富又看了一眼林安途,問道:“這小家夥應該就隻有你一個家人吧?”   老農還沒回答,林安途卻先說道:“我就隻有農爺這一個親人。”   高富嗬嗬一笑,說道:“不,你還有親人。隻不過你不知道在哪罷了。”   隨後高富卻是看出林安途心中所想,說道:“放心吧,農老弟在你的一生都極其閃耀,你也會找到你其他親人的。”   林安途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老農卻是眉頭一皺,他知道高富一定知道什麼。林安途體質特殊,連他老農異界來客都看得出來,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林安途的底細呢?   如此看來,不是不說,是高富不可說,其中因果肯定難講明白。   高富又向老農說道:“你的出現,使得這小家夥命運軌道發生了偏離,你不能死。”   老農聞言,眉頭又是一皺,心中莫名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隨後又看向林安途,這種感覺更加的深刻了。於是問道:“人死乃正常之事,況且我陽壽不多,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這是自然,但你得改變這個事實。”高富如實說道。   老農此刻已經聽不下戲了,此刻隻覺得口乾,問道:“如果我死了呢?”   高富想了想,認真說道:“那麼他也會死。”   這裡的“他”當然指的是小林子。   老農看向這個認識不到一年的“孫子”,心中還是不信,問道:“高兄,這你是如何得知的?”   高富凝重的臉色使老農不安許多,雪愈發大了,臺上的戲也終於快要結束了。   高富從懷裡掏出一塊石頭,隨後說道:“我本不該說的,但我是商人,我欠的有些多了。”   說到這裡,在這本應該很嚴肅的時候,高富居然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高富麵露苦色,說道:“我已經隔絕了聲音,這裡隻有你我能聽見。”   “馬上年關了,我本想讓你們過個好年的。但有些事,早點說更好。”   “我之所以讓林安途聽前部分話,是讓他有些壓力,他的潛力是很大的,但估計激發不出來。”   “後麵就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該聽的了。我們三個其實命都不怎麼好啊,實不相瞞,我的商道乃是此界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走的人了。我這一脈,與天交易,得道者生,離道者死。”   “簡單來說,我們可知天命,可通未來,這是上天借給我們的本錢。我高富,不願平凡一生。”   “講個故事吧。”   “很久之前,一個小國家裡出了一個商道奇才,他背後沒有勢力,但他總能抓住很多機遇。這讓他一路晉升到了商道九關,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當他在一座遺跡裡失足了,天命反噬了他,天妒英才,人也妒。憑什麼他一個小國出生,憑什麼他可以什麼都不靠就能直達商道的盡頭。”   “受到天命的反噬後,他五感盡失,最終隕落了。”   老農聽後,沉思了一會,說道:“餘莫生?”   高富聽到這三個字,眼裡冒出幾道精光,點點頭,說道:“沒錯,《奇驕傳》序錄第十七位,糜竹國餘莫生。”   “後來大家才知道,用這條命與天賭,才能換來先知。餘莫生是我們這一道永遠的榜樣,商者不貪小利,圖大利。”   “往往商者先保其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餘莫生不同,他開出了另一條商道,但世人都以為這道剛剛誕生就被抹殺,為此嘆惜。”   “古至今來商圖利,與天共賭餘莫生。”   “他的道沒有斷絕,而是流傳到了兩個乞兒身上。他是商人,他也是個賭徒,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會有這一天。那兩個乞兒是兄弟,傳承隻能一個人接受,這是這一道的特殊。哥哥想要把這個機遇給弟弟,可弟弟擅作主張給了哥哥。”   “弟弟毫不在意,於他而言,隻要哥哥過得好,他就一定也會過得好。在他記憶裡,哥哥從不會騙他,有一個饅頭都會留給他,哪怕自己餓肚子。”   “哥哥也不負其望,在先知的加持下,謀取小利,這是最穩妥的,幾乎不會失敗,不會受到反噬。就這樣過了四五十年,哥哥隻留在商道四關,可留下這個傳承的人卻用了更短的時間成就了商道傳奇。”   “哥哥知道,隻獲取小利的話,遲早有一天會被仇家找上,也就是殺害餘莫生的那幾個人。這一道太吸引人了,哥哥必須做出改變,來把大的,為了恩師,因為他,流浪的兩個乞兒過上了他人羨慕的生活。為了弟弟,這是必要的。”   “故事結束了。聽到這裡,你應該也知道了,我就是哥哥。”   “我高富,前半生都在當老鼠,但我要讓世人知道,這一道不出庸人,老鼠也能成老虎。”   “我以後果極大的反噬來求得先知,知道赤紅鎮有大機遇誕生,有了它,我便能直達六關。可龍族敖子海,符籙老人,欽天司“護”字部無不讓我望而卻步。”   “直到我看見了你,一個沒有任何特征的人,平白無故的突然出現在這裡。我以更大的代價,去窺見未來,你就是我翻盤的關鍵。”   看著高富逐漸明亮的眼睛,老農沉默了,老農也就是一個農民,他實在無法明白眼前這個傳奇的傳人讓把性命交付於他。   高富又說道:“天命告訴我,你有望達到那個境界,無人可至的境界。如果你成了,那麼我將比餘師更上一層樓。這個交易很長久,所以我們機會很大。”   老農又是沉默,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接了下去。   老農問道:“那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和小林子有什麼關係?”   高富苦笑,說道:“本是沒關係的,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這樣就說明你會影響他的一生。一個小鎮裡的乞兒,如果沒有我這樣的機遇,是很難成長起來的。好比一根木頭撐起了一塊石頭,你就是木頭,他就是石頭。你如果斷了,他也就碎了。”   老農砸吧了下嘴,不禁說道:“也就是說,我現在背負了兩條人命,對嗎?”   高富點點頭,說道:“也可以這麼說。”   “反正現在故事連序幕還沒開始,好好享受現在吧,像我一樣。”   高富呼出一口氣,外界聲音也隨之可以聽到。   “農爺,你和這個死胖子說了啥呀,為什麼我聽不到啊?”首先便是林安途的疑問。   老農也呼出一口氣,隨後便伸了伸懶腰,說道:“大人的事,小孩別亂問。”   林安途:...   此時卻見高富從懷中掏出兩靈元遞給了一個老人,高富自然不會吝嗇,都是苦命人。   老農卻是問道:“老人家,為何大雪也要出臺?這也沒人看啊。”   那老人看向老農,說到:“你們不是麼?再說戲開臺,便不可止,活人不看,還有死人呢。”   說罷,便離開了,雪更大了。   隻見後臺戲劇終了,大雪吞沒了終曲,依稀能聽清那青州獨有的悲傷:   “我笑那世間,相見恨晚還再見,心念再見不再見...”   然而,青州戲精華在於末尾,老農三人終究還是沒有聽到最後。   是天意,也是人有意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