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戮再度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奇景,血色的月懸掛空中,這天空黑得邪乎,讓人不禁心生畏懼。 “七絕。”他聲音有些嘶啞,胸中扯得難受,一時間體內竟感覺不到一絲靈氣。他在地上摸索著,終於碰到了冰冷的劍身。 借著血月,他撫摸著七絕劍的劍身,咬破了指尖滴下鮮血。七絕卻沒有一絲回應,但是他心中與七絕的感應卻依舊在。鮮血順著劍尖滴落在深紅的土地上,悄無聲息地滲進了泥土了。 燕戮苦笑一聲,他落入墜仙崖竟沒死。可他現在的身體,已經廢了,這個死了並無區別。 走了半刻鐘,迎接他的是一塊黑色石碑,上麵雕刻銘文。石碑的旁邊是一個無頭的巨人! 石碑上的銘文在一瞬間轉換,石碑上書——修羅道。這三個字似乎是以血為墨書寫上去的,散發著一絲陰冷的氣息,還有未乾的濕跡。 低沉的聲音猛然在他周圍響起—— “此於混沌之初,蒼茫之始,天地初開之時。逝者懲戒之所在,生者不甘之去處。殺戮無盡,魂血為酒,魂靈為食,若亡,投以懲戒池喂食噬魂蛇……” 原來,這就是修羅道!殘酷,血腥,低沉的聲音說到後麵時,沾染了三分陰冷,七分殘忍。讓人不寒而栗。 跨過石碑,鋪天蓋地的血紅色出現在麵前,白色的魂魄在他身邊不斷飄過。 “嗚——”淒厲的鬼鳴之聲響起,接連不斷。令人毛骨悚然。 “汝便是新來的罷,跟吾來。”一個八尺餘的男人憑空出現。 猶記得燕家手劄裡記載過:六道,亂,以修羅道為最,吾曾得一機緣,觀修羅之道。道中之殘暴,其掌刑者名曰——阿修羅。 燕戮無法,以他現在的能力隻有暫時跟著他走。手上忽然加重,原來是一條黑沉的鐵鏈,鐵鏈看著不起眼,但卻似有千斤重! 一路走過,血流成河。 大殿裡,清一色朱紅的柱子上綁著各色人等。有魂靈,亦有生人。他們身邊都站著一個看不清麵目的巨人。 殘骸鋪了一地,鐵索勒緊,嵌進魂魄的魂體之中,白色的魂煙從魂體之中冒出。詭異非常,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腳下是血紅色的磚石鋪就的大道,上麵有隱隱約約的黑色紋路,想必那就是魂血吧。 魂血,大補之物,卻極其難得,須將魂體內的魂煙全部逼出。然後保魂體的魂靈不散,用特製的抽靈器具將魂靈擠壓,魂血方可滴出。可見,修羅道所用的刑具定有可保魂靈不散的特殊之處。 按照手劄中的闡述,這些巨人都是阿修羅罷,阿修羅即是掌刑者。 四周探看,大道左邊就是朱紅色,靈魂受刑的大柱。而右邊,則是一片黑暗,從魂體裡滴落的魂血如血河般蜿蜒,從大道磚石的紋路凹槽內淌過。然後就沒入了那一方黑暗。 “處阿修羅道,自然是心有不甘者。隻是汝比較特殊,似生非生,說死卻又無死氣。吾見汝懷中劍,似與修羅道一脈,可是七絕新主?”引路人雙眼直直看向他懷中,七絕劍與阿修羅同為修羅之息的產物,這修羅界也算得上七絕的本家了。 燕戮愕然抬頭,卻不願將七絕交出:“你如何知曉這是七絕劍?” “哼,阿修羅與七絕同宗同源,吾為何不知。”引路人取下罩了頭的黑色紗帽,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這張臉有些妖冶,雙眸血紅。 燕戮沉默地將七絕遞與他,他雙指一抹,劍刃上便沾了血。奇怪的是,初時,雲戮咬破指尖,也激不起七絕劍半絲反應。現下,他的血卻被七絕吸收,血液引亮了七絕劍上血色的符咒,卻也隻是一瞬,便黯淡了下去。 “你做了什麼?”他問道,紅眸微亮,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怒火,一把掐了燕戮的脖子,將他懸在石柱之上。 “劍魂……祭……”燕戮說得有些吃力。 黑衣人沉默了,劍魂祭,多麼熟悉的名字,數千年前那場大戰亦是劍魂祭。七絕好不容易逃脫,今日卻再度沉睡。 “你可知道劍魂祭對七絕的傷害有多大?” 燕戮沉默,他自然知曉,但他實力不及七絕劍魄,強製解除無望。 “魑,放了他。”空靈的女聲似是從遠方傳來,清透飄渺。 魑反手將他打暈,一鬆手,他便跌在了地上。他如今的身體已不是修仙之體。 “七絕,你……” “是我自願的罷了。”女子似是輕笑,又無奈道:“隻是劍魄分離了。魑,你先帶他去血池,我助他淬體。眼下他命不該絕跌入修羅界,我便再助他一臂之力。事後,我會再度休眠,你定要在七日之內將他帶出去。” 阿修羅界,生者入界若是在七日之內找到傳送陣出去那便無事。若是七日還未出,便隻能永遠留在此處,然後慢慢忘記一切任人宰割。 “劍魄分離?” “嗯,不然一個的淬體,又如何能讓我休眠?”七絕嘆了口氣,它能感知到另一個它的存在,隻是還無動靜,另一個它如今已經在休眠之中。 魑輕聲道:“數千年前,你化形後往北境去遇到冥王,選擇與他簽訂生死契。冥王實力強勁,卻被仙界聯手誅殺,他強製解除生死契你才逃過一劫。卻是元氣大傷,重歸七絕劍中。如今,你想重蹈覆轍嗎?” “原來……你都知道?” 這修羅界自天地混沌時便已存在,無盡的不甘與怨念成就了嗜血之兵七絕與修羅之首魑。 “我如何不知?”是啊,他魑自誕生便有攝取生靈記憶的能力,他在那場大戰中跌落修羅界的人記憶裡看到了這一切。卻奈何,他受修羅界桎梏,出不去便幫不了七絕。隻能看著它被重創後陷入休眠。 隻是未曾想,竟在數千年後有人喚醒了七絕,七絕得以重鑄劍魄。 更沒想到,他竟會跌入修羅界,將七絕一起帶了回來。 “魑,隻有我助他才能重現冥王輝煌。” 魑沉默了,他伸手蓋在燕戮的靈臺,片刻後才道:“我知道了。”原來他之前竟是血修,難怪,難怪七絕會選中他。這世間能成為血修的人少之又少,血修乃是上古修行之法,傳自冥王梟。 待燕戮轉醒,眼前便是一潭血色池水。 “帶著七絕跳下去。” “什麼……” 話音未落,便被魑一掌推了下去,他反射性地抱緊七絕。一人一劍緩緩下落,不知多久,紅光乍現,腳落在了實處。 刺骨的潭水擠壓著他的胸腔,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此時,七絕劍周身騰起赤焰,灼得他痛不欲生。自七絕劍身流泄的火焰越來越多,緩緩將他包裹。潭水在他們周邊形成了漩渦。 火焰中,燕戮依舊死死抱著七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七絕陪他千年,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劇痛間,他似乎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在寸寸崩裂,又愈合如初,經脈寸寸碎裂,又反復生長。 他不斷咳出鮮血,麵色愈發蒼白。 淬體花費了整整五日。 五日末了,七絕劍身的火焰滅了,似有甘霖落下,澆了他滿身。 燕戮睜開眸子,眸中的紅芒一閃即逝。他能很清楚地感知到,他的身體比起之前更加堅韌,甚至已成了仙體。這潭底的紅芒散了,積攢了數千年的修羅之息為他淬煉出了仙體。隻是這經脈雖通,卻聚集不了絲毫靈力。想來,也隻有等日後機緣。 他抱著七絕自潭底往上遊去,見邊上已放好了衣物便隨手換上。 “七絕已經陷入休眠,少則三五月,多則三五年。你與它簽訂的是生死契,要將它護好。否則,就算是反了製約,我也會踏出修羅界殺了你。” “我會的。” 魑轉身,往一處去了。 見他還停留在原地,輕叱一聲:“還不走?” 燕戮這才跟上。 二人一前一後行在山間,這山間隻有天上的血月帶著些許紅光。時不時出現的異獸見了魑都驚恐地逃開。 “這便是傳送陣,通往北境,不定落處。”魑抬手,些微紅芒自他指尖流出,傳送陣回應般亮起紅光。一時間,紅光沖天,照亮了山穀上空。 “走。” “多謝。”燕戮抱拳一禮,才踏入了傳送陣中。 魑收了紅芒,緩緩盤坐在傳送陣邊,他便在此處,等著七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