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傳送陣,一片荒涼,修羅界的傳送陣出口是北境。北境亦稱北荒,為最底層位麵,是上層位麵放逐罪人之地。 燕戮抱著劍一路行來,甚是荒蕪,天空中盤旋的死靈鴉時不時落在地麵的白骨上看著他,等他倒下的那一刻上前啄食。 若想離開北境,便隻有一途,那便是梟城。 他如今丹田之中無法凝聚靈力,隻能依靠七絕。七絕劍魄雖陷入休眠,但劍訣依舊可以使用,隻是不知他現在能用到第幾重。 也不知這傳送陣是到的何處,他走了幾個時辰,四周除去白骨便是枯木。且愈發寒冷,不多時,天空中便有細雪落下,落在他的身上,轉瞬即化。 北境以北,常年飄雪,冰封千裡,是從來無人踏足的地方。 好在仙體強悍,如此寒冷對他也並無影響。 忽然一聲嚎叫,一頭白色的熊不知從何處沖出,直奔他而來。燕戮速度極快避過它的撞擊,那熊回首便是一爪,它的爪子碰到七絕劍身,擦出一串火花。 燕戮皺眉,單手握拳,直直打向它的麵門。 熊暴怒,嚎叫一聲朝他撲去。 正欲抵擋,卻聞破空聲響起,一支木製長箭直直穿透了熊的腦袋,插入了地裡。 燕戮有些詫異,這熊雖非靈獸,卻跟通靈獸的力道沒有兩樣,這箭竟能直接洞穿的它的頭骨。可見射箭之人絕非等閑。 “可有事?”來人一襲黑色勁裝,長發高紮,手中的弓纏繞著絲絲縷縷的藍色靈氣。背上還背著箭筒,想來剛才那一箭便是他射出的。 “無礙,多謝相助。”燕戮抱拳一禮。 “這熊是北境最常見的猛獸,雖非靈獸,但力量絕對不輸中洲的通靈獸。”他自懷中取出一把銀亮的匕首,三下五除二便將熊剖了去了內臟。 “你為何來這北境以北?”適才見他與這熊打了個五五開還以為是個修士,沒想到他身上竟一絲靈力也無。 燕戮見此人手中弓箭不似凡品,隻是若是中洲大門派弟子,又如何會放心放來北境歷練。“我自傳送陣來。” “中洲傳送陣?”那人詫異,沒想到竟還有人來此歷練。 若說他是修羅界來的,別人怕是多半不會信。燕戮隻得沉默地點點頭。 “走吧,我們找個地方過夜。北境的夜晚,野獸繁多,我們還得往梟城去。”說罷,他便將分割好的熊扔進了乾坤袋。 “怎麼稱呼?” “燕戮。” “別這麼拘謹嘛,我叫陳願。可惜了這熊不是靈獸,不然還能弄回去幾頭養著。”陳願嘟囔著。 一路行來,燕戮聽得頭大,走了一路,陳願說了一路。 不過好在他們運氣不錯,尋到了一處山洞。陳願掐了個火訣烤乾了木塊,初修行之人,都能幾月不食,更何況陳願還是築基圓滿境。 “你要不要吃點?” 燕戮搖頭,他是仙體,雖不能凝聚靈力,卻也不會有餓的感覺。再者,他向來沒有口腹之欲。 見他沒興趣,陳願削了塊肉自己吃了。 燕戮小心翼翼地擦著七絕,像對待一件珍寶。 “這劍不錯。”陳願眼尖,一眼便看到了七絕劍身上的符文,他從未見過帶有這麼重殺氣的劍。 “多謝。”燕戮眼都不抬,隻看著七絕,摩裟著劍上的符文。 “你知道你擦劍的時候像什麼嗎?” 陳願戲謔地看著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這麼細心地擦劍。 “像什麼?” “像對一個心愛的女子。” 燕戮一愣,他活了千餘載,從未找過女子雙修。隻有七絕,無論何時都陪著他,這一陪就陪了一生。 “你知道嗎?你一身的清冷,隻有對著這把劍才有些溫度。但是我覺得,你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夥伴。我們攜手走出梟城如何?” 火光跳躍中,陳願的眼眸熠熠生輝,從北境梟城踏出的,隻有寥寥幾人。這也是他選擇來北境歷練的原因,離開中洲前,他已經安排好了宗門裡的一切,也向長老辭行。 他來梟城已有三年餘,聽聞梟城有死鬥,可以結伴而行,這三年間卻一直沒遇到合適的夥伴。 北境雖靈氣稀薄,卻也可以修行,隻是進程緩慢,也不知他何時能遇到機緣。現在他與結丹,僅差機緣而已。 “你此行,便是為歷練?” “對,我已是築基圓滿,離結丹一步之遙。”陳願翻烤著熊肉,不知在思索什麼。“也許你就是機緣。” 燕戮:“……” 見他沉默,陳願哈哈大笑,許久才停下:“我沒有那方麵的意思。”他正了臉色:“你不是修士,卻能跟白熊五五開,我在此三年餘,一直在尋找能一起踏出梟城的夥伴。梟城死鬥,我需要一個人站在我背後,然後一起殺出去。” “好。” 陳願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爽快,有些詫異:“你難道不怕我背後插你一刀嗎?” “你動不了我。”燕戮嗤笑一聲。 “哈,你真狂妄。”陳願也笑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有趣的人,如此狂妄,卻又意外的適合他。 “我們現在需要積攢一些東西,到時候或許會用上。”陳願從乾坤袋裡掏出了一大堆東西,有獸骨有丹藥還有些靈石。他抓起一塊便吸收了起來,直至靈石中的靈氣枯竭。 “你應當是煉體之人吧,尋常修士的身體沒有你這麼強悍。”陳願思索著,從一堆東西裡找出一根約摸七尺的銅丈:“你看看這個稱不稱手。” “我有它便夠了。” 陳願無奈,隻得收回:“隨你罷。”他身上一絲靈氣都無,單有好劍又能做什麼? 二人一連幾日都在打獵,尋了些堅硬的獸骨,燕戮是萬萬沒想到這陳願帶的東西還真齊全。連煉器爐子都隨身帶著。煉器爐子,煉藥爐子,還有一溜靈草靈石,一應俱全。 隻是他不通煉藥之道,隻要了些銀杏油來給七絕。然後他劃破指尖,將血滴在了七絕劍身上。 陳願好奇地看著,隻見七絕劍身上的符文微亮,將那血液都吸了個乾凈。 劍身上的符文,紅得妖冶,是他從未見過的。 燕戮見七絕將血液都吸收了,才鬆了口氣,看來,在修羅界時,血池中的修羅之息對七絕也有作用。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踏出梟城。 “我很想知曉,你到底是何人。” “到了時候,你自然會知曉。我是何人與我們合作,並無沖突。”燕戮抱著七絕靠在石壁上閉目養神。 陳願若有所思,但他說的也不無道理,與其現在去琢磨他是何人,不如養兩日精神去鬥場。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雖冷漠,卻是個能一起戰鬥的夥伴,定然不會害他。 二人便這樣坐了兩日,養足了精神。 這日無雪,二人開始向著梟城的方向前進。 一路向著前方,縱滿地荊棘,也要踏出一條路。 北境梟城,是最為混亂的地方,因為這裡靈力稀薄,食物短缺,人吃人的現象時有發生。 這裡是已經被世人遺棄的地方。 二人堂而皇之地走在路中間,一路行來,路邊皆是殘肢斷骨。更有人伏在路邊,大口地吃著已經腐臭的血肉。 見燕戮沒有反應,陳願笑道:“我初時來此,看到此景,吐了整整一夜。”他自中洲來,中洲再殘忍也不過身首異處,這裡卻是剖心剜肉,食腐剔骨。如今見燕戮並無反應,不禁更為好奇,這人到底從何而來,若是中洲,他到底是經歷過什麼才能在看到此景之時如此鎮定。 “我看過比這更殘忍的還有很多,人都不過血肉白骨,習慣便好了。”燕戮笑笑,這些於他,不過尋常。 終於行到了城門前,城門如鬼怪張開的巨口,裡麵漆黑一片看不到盡頭。走了許久,終於有了光亮,燕戮眼眸微瞇,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他過去活了千餘年,都從未見過這樣的地方。地上被血液浸成了褐色,目光所及盡是血色。有頭生著雙角的女妖將長長的利爪生生插入別人的胸口,取出還在不斷跳動的心臟。也有上一刻還在交談的人,下一刻便身首異處…… 當真是混亂不堪。 這個地方,陳願來了三次,殺了三場,他仗著有偽仙器霜寒弓自人群中殺出。 “三月一次的生死鬥又要開始了。” “生死鬥?” “嗯,生死鬥三月一次,每逢生死鬥結束,顧梟便會開啟傳送陣。隻是每次開啟時,便會有大批人向著傳送陣而去。”陳願握緊他的弓,弓上光芒流轉,他來殺了三場,都不能靠近傳送陣,不知此次有多大勝算。 “平日裡的死鬥是一對一生死局,贏滿百場,也可自傳送陣離開。隻是梟城這麼些年,隻有百餘年前有一個人是贏滿百場出去的。”陳願看著眼前混亂的局麵轉頭看著燕戮:“我們攜手殺一場,若不能進,便退。” “好。”燕戮勾唇。 在血光間,二人交握了手,雖才認識幾日,也並不妨礙他們對對方的信任。 第二日,陳願帶著燕戮去看了生死局,場中是一男一女,男子身高約八尺,手中握著一把銹蝕不堪的九環刀。女子戴了鬼麵,手中握著鐵爪,鋒利異常,上麵還染著血,一看便知取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男子沒有特殊的技巧,九環刀直直劈出,女子身形輕盈,避了開去。二人僵持了一柱香的時間,男子體力有些不支,反觀女子,卻是遊刃有餘。隻聽她輕笑一聲:“該我了。” 話落,她瞬間踏出腳步,快得隻餘殘影。男子九環刀揮舞形成一個光圈,她的鐵爪不斷碰撞在九環刀上,帶出一串又一串火花。 又走了數十回合,女子終於找到了空隙,鐵爪在男子身上劃出道道傷痕。鮮血奔湧而出,男子艱難地半跪在地上,靠著九環刀支撐著身體。 “你輸了。”女子走到他麵前,鐵爪微伸。 男子趁她不備,忽然騰身而起,九環刀直直下墜,帶著淩厲的風刃。 風刃削了她一縷頭發,在她頰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她嗤笑一聲:“原本打算讓你走得痛快點,如今卻是不行了。” 隻見她身影微動,鐵爪化爪為刃,男子在她的爪下血肉飛落,最後隻餘森森白骨。 “勝者,風狼。” “風狼,已經勝了九十八場,隻餘最後兩場,便可踏入傳送陣。她是我見過最強悍也是速度最快的女子。”陳願帶了些欣賞的意味,他看了她不少場生死局,卻一直沒有看出她的路數。 “速度可以,但力量著實欠缺,速度取勝,若是遇到對麵力速都上乘的,便會敗。” 風狼往這邊望了一眼,徑直過來:“我不止有速度。” 說罷,便倨傲地離開。 燕戮嗤笑一聲不予理會,倒是陳願過來笑道:“她耳朵可真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