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塵子怎麼也想不到,白天才對劉春陽發出邀請,當天晚上,他就來了。 淡月當空,萬籟俱寂,碧遊峰像披著夜行衣的少女,精乾,危險, “這雲還是白天好看,晚上隻覺得滲人。”劉春陽跟在木清歡身後,點評起了這裡的夜景。 “把嘴閉上,怎麼著,你大拙峰的晚上有太陽?”木清歡沒好氣道。 劉春陽一本正經道:“有人間煙火。哎,對了,我們為什麼要走山梯,怎麼不直接飛上去?” “一點規矩都沒有!白天犯禁,晚上還想犯禁?這次可不一樣,我是帶你去偷師父的龍鱗果,一定要低調。”木清歡說道。 行至半山腰,劉春陽環顧四周,說道:“好了,差不多到了,你去把龍鱗果拿過來,我在這裡等著你。” “我?我嗎?”木清歡指著自己,以為自己聽錯了。 “願賭服輸,龍鱗果是你光明正大輸給我的,我和你去要是被發現了,不就成我偷的了?”劉春陽振振有詞。 “你!”木清歡一想,也覺得是自己理虧,便道:“再往上走一段路,這裡人多,要是被人發現了,你也說不清楚。” “也行”劉春陽沉思片刻,答應了下來。 再往上走,穿過雲層,一切豁然開朗,月色如水,灑下滿地清輝,蒼茫的夜空深邃遙遠,四下寂靜無聲,如一片荒原。 一座閣樓沖進劉春陽的視野。 “這兒怎麼還有人?” “是林師姐的住處”木清歡看了一眼劉春陽,道:“山腰人多,林師姐喜歡清靜。這個時辰,她應該在養劍,發現不了我們。” “養劍?” “每次比鬥之後,林師姐都會枯坐內省,補全劍意。” 劉春陽略有所思,道:“吾日三省吾身......太麻煩,這種事我一般都是睡前乾的。” “我也是。”木清歡咧嘴一笑。 “你去吧”劉春陽一邊走向閣樓,一邊向木清歡擺手。 “你,你想對林師姐乾什麼?”木清歡登時如炸了毛的野貓,一個箭步擋在劉春陽麵前。 劉春陽翻了個白眼,“你想什麼呢?我就過去看看風景。我輕功好,她發現不了我。” “反正你也乾不了什麼,多半會被師姐打出來!”木清歡揮舞拳頭,轉身向最高峰前行。 劉春陽走在逶迤彎曲的小路上,迎麵便有狂風襲來,帶著料峭寒意,落葉嘩啦啦地卷上半空。 “飛鳴閣”劉春陽注視著牌匾,竟是用狂草所寫,實在是古怪。飛鳴閣屹立在懸崖邊,打開窗子,便能將山下風光收入眼底。 門是打開的,劉春陽屏氣凝神,以他的輕功水平,有自信不讓林知盈發現。 “啪” “乾什麼呢,被我逮到了吧。”木清歡壓低嗓音,抓著劉春陽的肩膀,“看不出來呀,你還是個老道的采花賊。” “這是你誤會我劉某了。”劉春陽一本正經道,旋即見她懷裡塞著一枚拳頭大小的果子,晶瑩剔透,泛著淡紅色的光暈,內部還有一條小龍遊走。 “你要的龍鱗果,收好,千萬別讓別人看到了,要知道,碧遊峰有龍鱗果樹的消息隻有我們......”木清歡頭一歪,語氣一轉,審視劉春陽,“對呀,這件事情隻有我們自家人知道,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劉春陽自豪道:“我家五師妹手眼通天,上到青山宗重大決策,下到掌門今兒吃了什麼都了如指掌。” “服了你了。” 劉春陽道:“不對啊,不是說還有龍鱗果樹的樹種嗎?” “樹種?你看我長得像不像樹種?這可是我師父的命根兒,能偷來一顆就不錯了。”木清歡冷哼一聲,“誒,師姐不在,嘿嘿,你的陰謀落空了。” 劉春陽辯解道:“你想什麼呢?我看門開著,這夜裡多涼啊,晚上凍著她怎麼辦,就想幫她把門關上。” “我正好渴了,倒杯水。”木清歡推門而入,大大咧咧地坐下。 劉春陽站在門口觀望,評價:“想不到她眼光這麼差,屋子裡的布局跟老頭子一樣。” 木清歡解釋說:“碧遊峰一位前輩所建,本名望月臺,師姐來了後,隻改了名字,其餘不變,哦,這畫卷也是師姐掛的。” 劉春陽仔細一瞧,詩為青山宗門人所留,畫為林知盈親手繪製。 “飛鳴閣,逐心。”劉春陽略有所思,說道:“這些詩有些意蘊,但缺少了一股氣。” “啊對對對,你最懂了。”木清歡揶揄,隨後道:“這麼晚了,你還不走,等著林師姐回來,把你打回去?” 劉春陽開口:“東方位空著,是不是缺少一首夠分量的詩詞,來壓住全場。” “對啊,聽說師姐找了好幾年了。” “那她很幸運,今天等到了我...唉,但她也不那麼幸運,因為我不想再作詩,罷了罷了。”劉春陽作遺憾之色。 “詩詞歌賦,青山宗三代弟子中,唯玉皇峰的遲勝清一枝獨秀,他的作品都沒能入師姐法眼,你,是誰啊?”木清歡譏諷。 “我要是作出夠分量的詩呢,賭什麼?”劉春陽道。 “你要是......呸,又給我下套!” “你看,你已經相信我能作出了”劉春陽手一攤,“罷了,我是有原則的人,還是不破戒了。” 木清歡沉思片刻,說道:“我要你那顆龍鱗果,還要神玄十二洞三本武功!” “太貪了吧。”劉春陽撇撇嘴,道:“我要什麼還沒想好,先欠著。” “隻能現在作詩,姐親自給你研墨。”木清歡一把將劉春陽拉進來,免得他逃跑。 劉春陽訕笑試問:“現在?要不讓我回去想想?” “不行!”木清歡聲音抬高,強行把劉春陽按在座位上,為他準備筆墨紙硯,非要讓劉春陽把今天拿到的果子給吐出來。 劉春陽望著紅袖添香的木清歡,嘆了口氣。 最終,他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劉春陽大步流星,行至桌前,將茶水一飲而盡。 “喂,那是我喝過的。”木清歡急的踢了一下劉春陽。 劉春陽置之不理,接過筆,大肆揮毫:“俠客行,(唐)李白。” “誒不對。”劉春陽猛地驚醒,連忙將這張紙揉成團,撕成粉末。 “嗯?你寫什麼了?”木清歡詢問。 劉春陽尷尬一笑,“沒什麼,寫錯字了,重來!” 劉春陽落筆乾坤,悠悠寫道:“俠客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木清歡見狀,開始懷疑人生。劉春陽則開始沉吟,下一句是什麼來著,記不得了。 “哦,想起來了” 劉春陽繼續寫道:“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劉春陽豪橫地將毛筆往桌上衣丟,喝道:“黑子,說話!” 木清歡登時欲哭無淚:“你,你該不會再讓我去偷一枚龍鱗果吧?” “不了,今天先放過你,改天我看上什麼了再找你。”劉春陽撓了撓臉。 劉春陽看著發呆的木清歡,開心開心極了,道:“你慢慢看,等林知盈回來了,看她怎麼說。” 劉春陽帶著龍鱗果,歡快地走在彎曲小徑上,月光落下,他的影子留在了碧遊峰上。 木清歡尚在屋中沉思,步履聲突然響起,抬頭望去,林知盈此刻站在門口,凝視離去的劉春陽。 “師姐,你什麼時候回來了?”木清歡驚訝。 “一直都在。”林知盈走到桌前,瞥了一眼木清歡,眼角帶著幾縷笑容,走入屋內。 “那你怎麼不出聲?” “本想看看他靠近飛鳴閣有何目的,結果你來了,事情發展至此。”林知盈說道,“我若收斂氣息,他不可能察覺。” “哦,你看看這首詩好不好,我幫你找來的!”木清歡的語氣帶著得意。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林知盈輕吟,突然輕喝一聲,劍氣橫掃,墻上所掛畫卷頃刻間化作齏粉。 木清歡傻眼了,問:“師姐,你怎麼了?” “這些東西,豈能與這首詩同懸屋內。”林知盈雙手托起宣紙,眼中帶著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