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陽鎮上的棲霞村上有一座一百二十米長,兩指寬的鐵鎖橋。此橋駐立在兩峰之間,是棲霞峰與落霞峰兩座峰的主要通道,亦是唯一一條通道。 棲霞峰與落霞峰兩峰之下則是望不盡的深淵,鐵鎖邊是浮雲籠罩,凡人若是一見,通常是望而生畏。 千百年來,隻有鎮上的老人每次說起對麵落霞峰的種種傳奇,孩童聽了都是心向往之。凡人對這種深山幽穀,仙人傳授道法從來都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渴望。 棲霞峰邊有一處碑文,上書:陰陽昏曉,無名天地之始。下書:清濁同流,有名萬物之初。 棲霞村上男女老幼約莫四百餘人,此間桃李滿山,楓紅柳綠,青山環繞,溪水從棲霞峰自上而下,由西向東流經每一戶。 村上有個織布營生的王嬸,早些年丈夫外出再也沒有回來。從此王嬸隻能靠織布縫紉,做好了衣裳布匹在拿去鎮上售賣。 十五年前王嬸去鎮上售賣布,遇見一夥青衣打扮的人追趕著一對年輕夫妻。 被追趕的年輕夫妻滿身血漬,不過這些鮮血不是他的,而是青衣人的。 王嬸親眼見到其中一個青衣人執長劍一個橫沖直向男子身邊的女子刺去。女子似乎全然不會武功招式,但麵容鎮定,她身旁的男子提劍反手格擋,肉眼來不及瞅見,隻見手腕一轉,長劍已經割破青衣人咽喉。 然而後麵的數十個人見狀並沒有退卻,仍是不要命似的追殺。 街上的人看見這一幕,早已跑的無影無蹤,生怕禍及池魚。 王嬸舍不得丟下自己辛苦縫紉的布匹,她也不是鎮上的人,無奈之下她隻能收拾東西躲進看起來還算安全的一條胡同弄堂。 官府的官兵很快就趕了過來,但是等他們過來時,街上已經空無一人。除了幾具屍體。 手下向領頭的交代了幾句,結果可憐的王嬸,躲過了江湖的血雨腥風,卻被官兵在胡同弄堂抓了個現行。 倒也不能說是抓,領頭的將官很是客氣的問道,“大娘,能說說經過嘛?” 王嬸顫顫巍巍道,“大老爺,大將軍,我就是鎮上棲霞村的一個孤寡老婦人,我就是織布來鎮上掙點營生,我還在那裡好好的擺攤,就見到一群人在追著似夫妻的一對年輕人,其它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了……” 為首的官兵略有所思,底下人又有來報,稟大人,“確實是青衣樓所為,被追殺的人應該是俠盜拓跋宏!” 將官授意後道,“既如此你們繼續搜查,剩餘的人也不必追了,隨我回去將結果告知郡守吧。” 王嬸被放走後心有餘悸的往村裡趕,回去的路上卻見河邊斜坡的草堆上赫然有兩個人,正是那被追殺的夫妻。 但還不待王嬸反映過來,相隔數米,男子已經察覺到了又來人,隨即開口道,“大娘,不必驚慌。我夫妻二人不是奸徒。” 雖然相隔數裡,但是男子聲氣此刻聽起來有些虛弱,王嬸放心不下,走近一看才發現。男子身邊的女子已經昏迷不醒,男子也身受重傷,而在男子懷裡居然還有繈褓中的嬰兒。 王嬸本就是心善之人,眼見這二人都命懸一線,關心道,“官人,您的娘子她……” “無妨,她隻是睡著了。” 男子重重的咳嗽了幾聲道,“大娘,我本不願連累外人,隻是這孩子還小,我若帶著他奔波,實在不想他年紀尚幼,未來難測。我想將他托付於尋常人家,撫養成人。我這裡有酬金千兩,足夠普通人家這輩子衣食無憂,希望大娘能幫我尋個好人家,我夫妻二人永感大恩。” 王嬸心存善念,不忍拒絕,隻道,“我們村祖祖輩輩都是漁樵耕種的普通人,隻怕耽誤孩子前途。” 男子搖搖頭鄭重道,“這樣最好,咳咳……這樣最好。”說著便將孩子抱起,親親吻了吻額頭,“大娘,若是外人問起,就說是撿來的,若是孩子問起也不要告訴他身世,更不要讓他學武修道。” “大娘,若我夫妻還有幸活於世間,也會悄悄來見見他。若是遭遇不幸,隻盼他無病無災,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度完一生。” 王嬸關心道,“那你們二人傷勢這般嚴重,我這實在沒辦法不管不顧。” 男子道,“大娘不必擔心,我們並沒有大礙。” 男子眉頭一皺,當下心神明通,又已感覺到殺氣將至,隨即又冷靜囑托道,“大娘,你快帶著孩子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王嬸這些年一個人操持家務大大小小,本質上已經是一個精明乾練又有主見的人。當下已知曉,若自己在猶豫不決,恐怕會引起新的麻煩。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自己和孩子的安全。王嬸也不在糾結遲疑,隨即將孩子繈褓係於腰間上路。 …… 十五年恍惚,當王嬸想起往事不禁有些感慨。現在這個孩子也已經長大成人,取名思凡,意為其生父希望他這一生平平凡凡,健健康康。在棲霞村這片土地上,似乎每個人都是再普通不過的莊稼人。 村裡人都知道王嬸的孩子是撿來的,但都視若己出,並不將他當外人。因為王嬸本身就是善良熱心腸的人。 “思凡,快走啦。太陽下山之前在不回到家,爹爹媽媽又要罵我了。” “思凡,我阿爹阿娘說,棲霞峰對麵的落霞峰上有仙人。你說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嘛?” “思凡,你的阿爹阿娘呢?嬸子雖然不是你親娘,但是大家都說她對你很好,既不舍得打你,也不罵你。還總是把賣布匹掙的錢給你買任何想吃的。” 思凡不耐煩道,“你好囉嗦啊,你比村口的阿黃還能叫喚。我嬸子還說,林家兩口的女兒啊,哪哪都好,就是這張嘴啊,簡直比她織布的機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還聒噪。” 小女孩氣的胸脯一顫一顫,捏緊拳頭道,“你你你……你怎麼可以說我像阿黃!思凡,你你你,太過分了。” 思凡笑道,“我說錯了,我應該向你道個歉,畢竟阿黃隻會對著讓它討厭的雞和鴨叫,隻有蒼蠅蚊子才會嗡嗡嗡個不停。” 小女孩聽了直接蹲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思凡你居然說我像蚊子蒼蠅,我要去告訴嬸子你欺負我。我討厭你。” 思凡一看小女孩哭了,愧疚的不好意思的擾擾頭,然後也學對方一樣蹲在地上輕聲安慰道,“月兒,誒呀你別哭了嗎,我真知道錯了。我說你隻不過因為你總是阿爹阿娘說個不停,我聽煩了。你知道我從小是嬸子帶大的,她也不告訴我,我的阿爹阿娘是誰他們在哪。嬸子對我是好的像親兒子一樣沒話說,可我也在想,你們都有阿爹阿娘,隻有我沒有。” 名叫月兒的小女孩見到思凡態度誠懇,心裡好受了很多道,“可是大家都覺得嬸子就像親娘一樣待你好,也許你的阿爹阿娘也在想你,隻是他們有比較重要的事罷了。或者等你再長大一些,就可以去鎮子上找找他們。” 思凡扶起月兒柔聲道,“你說的沒錯,我應該自己去鎮子上找找。天快晚了,我們應該快點回去了。再不回去就真的要挨罵了。” 兩人和好如初,一前一後向村子走去。 思凡回到家,王嬸做好了飯菜,卻見他一臉愁容,關切到,“咋回事,魂不守舍的,在山上丟了魂了?” 思凡道,“嬸子,改天去鎮子上趕集帶上我唄。” 王嬸奇道,“你小子,以前我讓你去幫我賣貨你向來推三阻四。頭一次見你主動要去鎮子上。” 思凡一展愁容笑道,“嬸,以前是我不懂事。月兒今天都說我了,她說你對我比她爹娘對她還好。你說你把我養那麼大,將來你老了走不動了,那不得我照顧服侍你,所以我就想啊,也應該幫你分擔分擔。”思凡將端著菜過來的王嬸招呼著坐在凳上,還順帶著揉著肩捶著背。這可把王嬸感動的,眼含淚光感慨道,“你這孩子……誒呀你看我,一大把年紀了,還被你整的怪不會的。” 王嬸拍了拍思凡的手道,“你長大了,也懂事了。我猜啊你幫我去賣貨是假,你一句一個月兒爹娘的好,我就曉得了。準是這妮子成天嘰嘰喳喳的讓你想爹娘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思凡不好意思笑著,“好吧,什麼都瞞不了您。但是嬸子您就告訴我我爹娘在哪唄。” “唉,你這孩子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也是我帶大的。我比誰都清楚你心裡在想什麼。” “隻不過你的爹娘,他們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我答應過他,隻想你平平安安的長大。你爹曾經跟我說過,他說他會悄悄的回來看你,隻是有時候我們都不知道罷了。” 思凡驚道,“他回來看過我?可是嬸子,他為什麼不見見我呢……我的爹娘究竟叫什麼呢!” 王嬸心疼思凡,雖然心下猶豫,但覺得孩子長大了與其什麼都瞞著,讓他誤會胡思亂想不如將一些知情的信息含糊其辭的告知。 而且思凡這孩子雖然隻有十五,但是心思細膩,也許和他從小無父無母有關,和同齡人相比異常的堅毅和執著。 回想起十五年前,王嬸知之甚少,她既不想讓思凡知道父母或許有安危,也不願他卷入麻煩。想起當初官兵匯報曾無意間提起“俠盜拓跋宏”五個字,想必拓跋宏就是思凡親生父親的姓名。 王嬸思量再三道,“孩子,你的阿爹叫拓跋宏,是一個大俠。你的阿娘很漂亮,就像一個仙女。但是嬸子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你爹當時希望你健康平安長大,於是在攤位前給你阿娘買布匹的時候將繈褓中的你托付給我。” “當時我也拒絕過,我怕你長大了總要想他們找他們。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知道他們的身份會有很多危險,他們希望你娶妻成家,過普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