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 刑部大牢 某個牢房內,空氣中塵糜浮動,陽光透過墻壁上的一個小孔照進來,落在一張汙垢斑斑的臉上。由於被關進來沒多久,而且他不是主要的嫌疑犯,沒有受到刑具的招呼,身上的衣衫還算完整。不過經過獄卒的幾番折騰刁難,逢頭垢麵是免不了的。 天氣寒冷,他蜷縮在滿是尿臊味的稻草堆裡,就像一條可憐的狗。 陽光刺目,他緩緩睜開眼睛。 臥槽!!! 這是哪兒?我在哪兒? 李衙在迷茫中舉目四顧,腦子一片空白,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的空氣。 這濃烈醇厚的尿臊味,這輩子都沒聞過。 呸! 李衙朝地上呸出一口唾沫,發現喉嚨乾得不行,於是下意識地問鐵柵欄外那張陌生的麵孔:“兄弟,渴死了,能給點水潤潤喉嚨嗎?” 對方還沒說話。 李衙卻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這是誰的聲音,喑啞乾癟,腔調別扭。 “我是誰?我在哪兒?” 驚恐的李衙又向對方拋出一個問題。 鐵柵欄外的那張臉微波不興,沒有半點情緒,就像一張撲克牌。 依舊沒有回答他。 這人怕不是啞巴吧? 李衙吐槽一句,此時,腦海裡的記憶終於如狂潮般湧來,往事一件件,一樁樁浮現在眼前。 他叫李衙,字子澄,今年二十二歲,未婚,萬年縣人氏,自幼父母雙亡。父親曾經擁有一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山賊。其後官兵掃蕩了山寨,父親流落鬧市,當了屠戶,後來跟隨一個什麼將軍去了邊境楚州,然後犧牲在那兒了。不久母親也得病去世了。自己打小就被韓叔養大,韓叔也曾經擁有一份很有前途的職業,所以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幫大哥把崽養大。 穿越了!? 我去,別人穿越我穿越,別人穿越成打怪升級,點石成金的大boss,我特麼穿越成了蹲監仔,還是個即將被判流徙的囚犯,這是開局就要領盒飯嗎? 李衙哭笑不得。 作為前世的老刑偵,他鳩占鵲巢,到了一具二十來歲的小年輕身上,而且一來就是身陷囹圇,分分鐘領盒飯。 如何自救? 如何自救? 如何自救?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冷靜!且搞清楚目前的狀況,然後看看有沒有回寰自救的餘地。 老刑偵迅速進入分析思考的破案模式。 “這位兄臺,在下有禮了,請問我所犯何事?方落得如斯田地!”學著前世TVB古裝劇的對白,李衙斟酌一下措辭,誠懇地問道。 那張撲克臉給了他一個你腦子瓦特了的眼神,之後嘆息一聲,自言自語:“腦子壞掉了啊,大哥,我沒能看住衙兒,對不住你。” 李衙愣了一下,沒聽明白對方的話。 他在記憶中搜索眼前這條衣著像錦衣衛的中年漢子。 濃濃的眉,大大的眼,臉上線條冷硬,深深的法令紋,眸色銳利中帶著幾分溫情。 嗯,想到了。 他叫趙檀,明鏡司百戶,手底下管著百十號人。 最重要的是,他也曾經擁有一份很有前途的職業。 明鏡司,跟前世的錦衣衛有點類似,屬於皇帝的私軍,他們負責傳達、受理皇帝欽定的案子,擁有自己的監獄,可以自行逮捕、刑訊、處決嫌疑犯,而無需接受司法衙門的復核和監督。 “原來是趙大哥啊,不好意思,一時記不起來,鬧笑話了。咦,趙大哥這身錦繡衣裳真潮啊,麵料上等,絲質順滑,果然是一件潮服。有這樣的潮服襯托,趙大哥也帥氣多了。難怪我差點認不出來了。嗬嗬嗬!”李衙強行挽尊,試圖打破尷尬的場麵。 果真是腦子壞了啊! 趙檀再次嘆息,扭頭朝通道那頭望一眼,確定沒人,才低聲道:“你別擔心。大理寺的判決已經下達,流徙三千裡外的蠻州,路途遙遠。以你的情況,你到了那兒也難有活路。不過你放心,我會安排人在路上劫走你。你非首惡,你被劫走,朝中諸公不會過分關注。不過從此你要隱姓埋名,遠走他鄉,但能活下來終歸是好的。” 什麼情況?半道上擄人? 李衙吃了一驚,但回過神來一想,對方這樣安排,是眼下最好的解決方案。他前世讀過歷史,知道流放千裡的囚犯,在淒苦荒蕪的邊陲之地苦苦求存,能活著回來的沒幾個,死於半道上的更是比比皆是。 有時候想想,其實流放比被砍頭還要殘忍。 不是,我乾嘛要這麼悲觀啊,我能穿越過來,證明是係統之子,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係統爸爸的眷顧的吧。再說了,作為上輩子從事刑偵工作多年的老警察,遇上這種與案子有關的倒黴事,靜待命運的裁決是不可能的。 “趙大哥,我知道你為我好,但眼下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咱嘮嘮嗑,說說這個案子唄,咱們盤盤邏輯,看看能不能把它給破了。” 李衙通過原主的回憶,已經知道自己因何事蹲局子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簡單來說,就是他韓叔韓仲因為貢品被盜案被罷職下獄,而他那天晚上也有份和韓叔在官驛裡值守,所以也跟著倒黴。 把它給破了?你小子說的倒輕巧。我明鏡司和大理寺,京兆尹聯手忙活數天,毫無頭緒,你能行? 趙檀眸色沉沉,眉頭微蹙,額頭上分明寫著你就別扯淡了幾個字。 這家夥幾斤幾兩,他門兒清。二十二歲“高齡”了,才是九品淬體境中期的修為。 實在是資質平平。要知道,隻比他大一個月的韓徹,韓仲的兒子,已經是八品煉神境巔峰了,比他高了一個大境界不止。 武道的天賦和聰明的腦子,都是爹媽給的,強求不來。而這家夥很不幸兩樣都平平無奇,愚蠢不至於,但絕不聰明。 就這麼個笨頭笨腦的家夥,居然說要把那個讓他們這些專業刑偵好手都頭疼不已的案子,嘮嘮嗑給破了,就好比一個目不識丁的莊稼漢坐在樹下吹牛打屁,說老子這屆童試要考個秀才回來給你們看看。 荒謬絕倫! “趙大哥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你,但我還要去看看韓三哥,就不跟你掰扯了。” “趙大哥,你們真覺得那天晚上,天字號房子裡毒霧噴湧,是妖物作祟?” “沒錯,初步的結論是這樣。” “所以你們對於真兇毫無頭緒,思來想去隻能推給妖物作祟了。想來也隻能以此結案了。” “怎麼說?” 李衙頗有見識的一句話,讓趙檀邁出的腳步一滯,回頭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