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暖氣拂麵而來,讓人倍感舒適。 “他奶奶的,這幫丘八假公肥私,還真會享受,居然開了地龍取暖。” 趙檀嘴上罵著,身體卻很實誠地舒展一下。他雖不懼嚴寒侵襲,但身體也是有感知的,置身溫暖如春的室內和朔風割麵的室外,他當然會選擇室內。 李衙問道:“整個驛館就天字號房有地龍供暖嗎?” 趙檀搖搖頭:“不,天字號房和甲字房都有地龍供暖,其他的沒有。” 所以這是中央空調式的供暖係統啊,小覷古人了。 李衙撓撓頭,有些鬱悶。 沒有線索,空空如也的房子就像一張傲嬌的臉,無聲地嘲笑著進來追索真相的人。 哥,打臉了! 李衙望著趙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趙哥,我想……” “別想,想都別想,我若將你私自放走,我會被抄家砍頭,你就這樣對我嗎?枉你還是我大哥的兒子,居然產生如此喪心病狂的念頭。”趙檀突然悲憤交加地怒斥他。 我艸,我想撒泡尿而已。李衙一口老槽差點噴出來,無奈一笑:“趙哥,你別誤會,我隻想上個廁所,你能再給我一根火折子嗎?” 趙檀頓時表情一僵,嘴角抽了抽,忽然有些懊惱,大冷天的被這家夥忽悠出來做案件重組,結果毛都沒找到一根,回去之後非但被同僚取笑,還得挨老大的訓,於是沒好氣地道:“火折子沒有,墻上的燈,你摳下一盞當照明吧。快點,大冷天的,我得找一間甲字房過一宿,這賊老天。” 趙哥也想假公肥私一把啊,天太冷,萬花樓的老司機,你帶帶我。 李衙暗暗吐槽,嘻嘻一笑,走到一盞魚油燈之前,正要伸手去摳燈,突然看到半弧形的油罐子裡有東西在橘黃的光線下閃爍著白色的微光,那是三塊指甲大小的狀似白鱗片的東西,浸泡在魚油中,呈現漂浮半空的狀態。 這是什麼?泡在油中,卻未沉底。 李衙愣了一下,凝眉沉思,突然渾身一激靈,仿佛有一道閃電劈進了腦海,照亮了某個陰暗的角落,然後似乎有什麼東西狂湧進來,充斥著整個大腦,使他身上的毛孔都豎起來了。 坐困愁城的他仿佛一錘擊破了思維的二次元壁,撥開重重迷霧,窺見了真相的一隅。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李衙有些失態地喃喃自語,就像一個自言自語的瘋子。事關身家性命,他很難保持表情管理。 “你說什麼?你知道什麼了?” 敏銳的趙檀發現這家夥神色詭異,亢奮中帶著如釋重負的狂喜,趕緊追問。 金屬鈉。 金屬鈉是個神奇的東西啊。 李衙做了一個深呼吸,平復一下激動的情緒,不能失態,否則會影響我刑偵高手的逼格。然後在趙哥焦急殷切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尿急,我先去放放水。” 我想打他! 趙檀冷硬的蘋果肌微微抽搐。 從茅廁回來後,李衙在室內轉了一圈,把那八盞魚油燈仔細觀察了一遍,發現其中有四隻魚油罐子裡有金屬鈉的碎屑,皆與指甲相若,一共有十三片。 在金屬鈉與水劇烈反應的過程中,沒有完全與水接觸的金屬鈉碎屑飛濺到魚油罐子裡,躲過了灰飛煙滅的命運。 沒錯,就是這麼回事。邏輯的鏈條都接上了,清晰無比,嚴絲合縫。 李衙的嘴角撅起一道好看的弧線,微微頷首。 見他一副深沉如淵,智珠在握的神態,趙檀居然產生了些許敬意,不敢立馬追問。 “趙哥,咱們把那四隻罐子摳下來,讓劉千戶保管……不,我們自己收好,這是我逆風翻盤的關鍵證據,也是趙哥錦繡前程的助推器。” 李衙邊交代趙檀,邊擼起袖子乾活。 你在教我做事? 趙檀翻了翻白眼,也開始摳燈。 “這幾盞燈有什麼說道嗎?” “有。” “說說唄。” “不能講,我在等待一個更大的舞臺。” “意思是,我這舞臺不夠大了。” “趙哥你生氣了?” “我不生氣。你把頭伸過來。” “乾啥?” 啪! 李衙被削了一個頭皮。 趙檀最終沒能聽到李衙的案情分析,一丁點也沒有。不過他也不生氣,他選擇相信大哥的兒子,自打這小子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後總感覺哪兒變了,人還那個人,但人又不是那個人了。 ………… 雪一直下 夜色昏冥 一騎如風,從萬年縣官驛疾馳而出,急促的馬蹄聲在冷幽死寂的長街上遠遠地傳出去。 李衙的小身板再也無法單獨承受一次長途的雪夜奔襲,所以他與趙哥共坐一騎,冒雪前往二十裡地外的棲霞坡官驛。 這是李衙的決定,他說,真相很可能就藏在棲霞坡官驛裡,這是貢品進入汴京外城之前的停留地。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趙檀支持他的決定。 “趙哥,我爹是個什麼人?” 關於父親李坎的信息,李衙的記憶中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也許是因為老父走得早,幼小的他沒能與之有交集。但韓仲和趙檀都非尋常之輩,一個是縣衙捕頭,一個是特務頭子,如此彪悍的強人居然是老父當年的下屬,可見老父當年也是個牛人。摟著趙哥溫暖的虎軀,李衙閑著也是閑著,於是試著了解一下父親的威水史。 “大哥啊!” 趙檀發出一聲浩嘆,思緒陷入某種痛苦的回憶,然後徐徐說道:“當年你爹很好,非常好,體恤兄弟,義薄雲天。寨子裡的弟兄哪個不對他死心塌地。而說到武力,你爹更是沒得說。黑風寨之所以能在盜匪林立的大橫山打出名堂,讓周圍的山寨不敢小覷,便是因為大哥那一手兇猛無儔的刀法。當年他提一把大砍刀在大橫山縱橫來去,從南殺到北,從北殺到南,浴血千裡,難逢敵手。” 原來老李當年這麼威風的啊,一把大砍刀,從南殺到北,又從北殺到南,額,我老子他不累的嗎? 李衙忍不住想吐槽,不過內心著實產生了小小的漣漪,有個這麼猛的父親,擱誰身上都會覺得驕傲自豪。 “大老爺們的,別貼那麼緊,你杵得我難受。” 趙檀突然虎軀一震,把後麵隨著馬背起起伏伏不斷出劍的家夥抖開一些。 我也不想擊劍啊,關鍵是這扯蛋的馬跑出了蒼老師的節奏。 這特麼是一匹母馬嗎? 李衙產生深深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