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年前。 “漆黑的天空下,隻有那幾盞漂浮在半空的長明燈,還能提供一些光亮。 這裡是新人類聯邦,是個在黑暗天空下,荒原廢土上,重建的世界。 富人區,長明燈每隔幾米就有一盞,幽幽光芒密布,散發著微弱的暖意,完美的代替了太陽的作用,照亮了每一個角落。 如果不去抬頭看天空,就如同真的是白天一樣。 而貧民區,則上百米都未必能有一盞長明燈,大部分光亮都隻能靠手電筒和家裡的電燈。 聯邦的電費很貴,一度電要三元錢,許多家庭連開電燈都舍不得,隻能用手電筒照亮。 而手電筒,也隻舍得在工廠上班時充電。 一邊燈火通明,另一邊一片漆黑。 這就是聯邦。 要說貧富差距大呢,其實也不大。 除了官員和世家之外,所有人都是貧民。 但要說差距不大呢...99%的資源和財富,都掌握在那1%的人手中。 蜷縮在十平米的出租屋裡,攥著三千元工資,吃著五元一根的碳水棒,喝著從管道裡接來的循環水。 抬起頭,一片漆黑。 閉上眼,一片漆黑。 正如同這片天空一樣,這是個黑暗的世界。” 站在百米高的樓頂上,杜豪翻閱著筆記本,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是他兒子最新發表的文章。 雖然兒子把筆名設置成了“星火”,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兒子的文風。 真難想象,這般文字居然不是出自貧民窟,而是出自平安大廈。 “老爺,要通過麼?”阿芙坐在樓的邊緣上,好奇的問道。 這篇文章如果通過審核,影響力會很大,很容易讓百姓產生不正確的想法。 這對杜家來說,影響很不好。 杜豪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抹柔和,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要通過了,這可是秋言第一次把自己的文章上傳,可不能打擊了他的信心。” 說完,他把筆記本合上,低下頭摸了摸阿芙的腦袋。 阿芙晃蕩著腿,默默看著腳下的蕓蕓眾生。 “老爺,這樣...會讓情況變的復雜起來吧?” 她有些擔憂的說道,百姓越無知,才越好統治。 一旦他們有了自己的思想,相像到了更好的生活,統治就會變得困難許多。 這片江山如今姓杜,未來也隻能姓杜。 當老爺退休後,她不希望給少爺留下的是一個爛攤子。 杜豪搖頭,微微瞇起眼:“無所謂。” 其實他也能猜到這篇文章發表後會發生什麼。 百姓動蕩,對聯邦如今的統治產生懷疑。 議員和高官們會震驚、憤怒,不遺餘力地查出作者是誰。 但當他們查出作者的身份後,會瞬間陷入恐慌中。 ‘半神嫡子...難道這是半神對我們不滿嗎?’ 他杜豪就這一個兒子,杜秋言的一舉一動,代表的都是整個杜家,以及半神的態度。 到時候,估計那些議員,又要跑斷腿了。 “哈哈——”杜豪想到這裡,忍不住笑出聲來。 似乎很久沒笑了,臉頰有些僵硬,顯得很不協調。 “老爺,您在笑啥呀?”阿芙好奇的抬起頭。 杜豪搖了搖頭:“想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想不到我杜豪的兒子,居然是個會考慮百姓的大聖人。” 他目光有些復雜,似是喜悅,又似是感慨。 阿芙歪了歪頭,想了下後,笑著說道:“老爺,大小姐也很善良哦,您太偏心了!” 杜豪聞言瞥了她一眼,嘴角抖了兩下。 在他麵前提起杜秋寒,恐怕全世界也隻有阿芙有這個膽量了。 杜豪並沒有太過在意,而是抬頭望向天空,眼中閃過了一抹回憶之色。 秋寒啊...善良麼? 半晌後無奈一笑:“你太單純了...” 低下頭,望著樓下那些大廈屏幕上投放的廣告。 這些廣告,大多都是一個女人的海報,身後是‘聯邦中心醫院’幾個大字。 望著廣告上那張日思夜想,卻又許久沒有見過的臉,杜豪怔怔出神。 或許算善良吧...畢竟她救了這麼多人。 不論是設立醫保,還是研製出基因改良液、將基因改良液和絕大部分疫苗都納入醫保,這都是一筆筆功績。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功績。 但...她可是羅憐的女兒啊...這世上從未有人像她一樣生來極惡。 就在杜豪發呆時,阿芙忽然開口:“老爺,大小姐明天頭七欸,您要去看看麼。” 杜豪怔住,隨即目光暗淡了下來。 啊...差點忘了,她已經死了... 或許是腳下那些大屏幕上永遠都有許多她的廣告。 也或許...他單純隻是不想接受她已經死去的事實。 阿芙期待的看著他。 “明天...去吧。”杜豪聲音有些沙啞,深深吸了一口氣。 “算了,現在就去。”他猛地抬起頭:“阿芙,開門。” 阿芙點了點頭,對著麵前的空氣,伸手一撕。 空氣就像是一張紙一樣,驟然被扯出了一個巨大的裂口,一股扭曲感從漆黑的裂口中湧出。 杜豪縱身躍入其中。 下一秒,出現在了一個墓園中。 這墓園一片潔白,成千上萬朵蘭花被整齊的擺放著,簇擁起一個白色的棺槨。 此時,這巨大的墓園中,正跪著許多人,密密麻麻全都手捧鮮花,失聲痛哭。 杜豪從裂縫中走出,望著這些人,不由得愣了片刻。 原來...秋寒這麼受愛戴麼。 這些都是貧民區的居民,身上的衣服全都洗的有些褪色了,五顏六色,但不難看出,這已經是他們最好的衣服了。 就連這些花,都是他們用自己那微薄的薪水,硬湊錢買到的。 杜豪怔怔的越過花海,迎著眾人震驚的目光,雙目失神的走向那潔白的棺槨。 此時,棺材蓋子還沒有合上。 這裡麵躺著一個麵容清秀好看的姑娘。 在入殮師高超的技術下,她生前的容顏被復原的很好。 臉蛋還有血色,一切看上去,都仿佛還活著一樣。 隻是那雙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 痛苦,悔恨,悲傷。 望著這張音韻猶存的臉,各種情緒剎那間就席卷了杜豪。 “爸爸,看,我給你做了蚯蚓炒飯!” “爸爸,媽媽今天教我認字了呢!” “爸爸...爸爸...我好疼啊。” 回憶如同潮水一樣湧來,眼眶瞬間變的滾燙起來。 曾經,他和女兒的關係也很好,杜秋寒也會跟在他後麵,蹦蹦跳跳的叫爸爸。 可兩人最後說的一句話,卻停在了十三年前。 因為他一句沒好意思說出的道歉,他甚至連道別都沒來得及。 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都在關注著自己的女兒,卻從來沒有去見過她哪怕一次。 卻沒想到...十三年前的一句狠話,成了父女之間最後的交談。 秋寒...如果當時我多給你一些陪伴和關心...一切還會像現在一樣麼... “對不起...” 這是一句遲了十三年的道歉,終於說出了口。 可一切都太晚了。 他的女兒,回不來了。 ...... “秋寒...是,是你麼...” 杜豪聲音顫抖,眼眶濕潤。 杜秋寒:“你先把我放下。” 杜豪:“...哦,哦對。” 從魔爪中逃脫,杜秋寒揉著自己的頭皮,一陣呲牙咧嘴。 她隻感覺自己頭皮都要被扯掉了。 雖然還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不難看出,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真的回來了。 可不知為何,真的直麵杜豪,她還是感到十分懼怕。 杜豪那誇張的表現力,深刻的印在她的心底。 杜秋寒後退幾步,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利爪,又打量著杜豪的脖頸。 隻是瞬間,就否決了想法。 毫無勝算。 對麵這個男人,真的隻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毫無破綻的感覺。 杜豪語氣顫抖:“秋寒,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杜秋寒臉上的鱗片。 時至今日,失而復得,他已經再也顧不得其它了。 可下一瞬間,他手猛地縮了回來。 一道白光在麵前閃過,指尖因為躲閃不及而多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杜秋寒收回爪子,獰笑著看著他:“怎麼,來裝好父親了?” 她伸出猩紅的小舌,舔了下利爪上的鮮血。 接觸到鮮血,骨骼咯吱咯吱的恢復著。 不愧是半神之血,寥寥幾滴,就讓她又有了些突破。 杜豪沉默。 “偉大的半神,原來也會為自己做過的事而感到後悔麼!” 自從回到了這個世界之後,一些莫名其妙的記憶,突然在腦海中播放了起來。 她這才想起,原來小時候並不快樂。 母親一直被他關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裡。 而年幼的她,則承受著日復一日的電擊。 美名其曰——嘗試人體異能開發。 隻有在被電的暈厥時,才會被丟進母親的牢房,靠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裡,承受著大腦呆滯神經痙攣的痛苦。 口吐白沫,眼神死灰。 杜豪表情一僵,淚水瞬間就流了出來。 是啊...當年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又哪裡配得到她的原諒。 “對不起...” “晚了!死吧杜豪!!!” 杜秋寒毫不猶豫,再也控製不住殺意,對著杜豪的胸口刺去。 仇恨,痛苦,已經徹底占據了她的內心。 若不是他,母親就不會死去。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一輩子都無法成為超凡者。 越來越多的記憶湧上心頭。 利爪輕鬆的就刺穿了胸膛。 杜豪雖強,但強的卻不是肉身,而是那堪比黑洞的重力掌控。 杜秋寒愣了下,怔怔抬起頭。 “你...” “對不起...”杜豪苦笑一聲,口中流淌出鮮血:“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後悔了...” 十三年前,杜秋寒隻留下了一句‘你會後悔的’,便徹底離開了家。 其實,在杜秋寒摔門離開的剎那,他就已經後悔了。 隻是礙於臉麵,沒有叫住她。 這十三年來,沒有一刻,是不後悔的。 “閉嘴啊!!!”杜秋寒怒目圓瞪。 這些年的血海深仇,她不論如何,都不可能原諒他。 杜豪,必須死! 她狠狠一咬牙,想要直接撕碎他的心臟,可那利爪卻死死卡在了他的胸膛,怎麼都動彈不得。 一股向下的重力和向上的浮力,死死控製住了她的爪子。 這便是杜豪的手段。 極致的重力掌握。 用力一擰,強忍著劇痛掰斷了利爪,鮮血噴湧而出。 杜秋寒痛的渾身發抖,卻還是硬撐著後退了出去。 凝出臻冰封住斷指,她雙目閃過一道寒氣。 狂風呼嘯,氣溫驟然下降了許多,鵝毛大雪從天而降。 “你已經把寒冰修煉到這個境界了麼...”杜豪並沒有去管胸口的傷勢,伸手接下一片碩大的雪花。 呢喃道。 “你該選擇重力的...羅憐的即便是修煉到了極致,也遠遠無法和重力相比。” 杜秋寒一聲冷笑,沒有作答。 腦中的記憶碎片還在播放著。 杜豪的惡行,還在逐一揭露。 比如,那一天的任務,其實是杜豪刻意安排的。 否則,早就是名門望族,甚至有自己武裝力量的杜家,區區軍閥怎麼可能淩駕在杜家頭上。 再比如,母親沒有及時得到治療,成了植物人,也是他刻意引導的。 以及...她的存在,也隻不過是杜豪做的一場實驗。 一場針對是否能夠刺激基因血脈,而產生特殊能力的實驗。 “你,不配,提我母親的名字!” 杜秋寒一邊在腦海中看著那些記憶碎片,一邊目眥欲裂的瞪著他。 這些記憶十分奇怪。 似乎經歷這一切的人,不是她。 但她卻能感同身受。 一時間,連她自己也分不清這兩種記憶,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杜秋寒雙目一陣紅一陣黑,瞳孔劇烈的震顫,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痛苦之色。 “秋寒,羅憐她...” “閉嘴!!” 杜秋寒緊咬著牙關,雙掌合十,再次打開,一道亮白色寒流從掌中湧出。 “凍結!” 大雪驟然大了許多,城市剎那間就產生了一層薄薄的脆冰。 一些身體較弱的人,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凍成了冰雕。 杜豪表情一變,他縱然手段再怎麼強大,也無法直接對天氣產生影響。 “阿芙,把京城的空間切割出去!” 他爆嗬一聲。 阿芙回過神來,剛要有所動作,杜秋寒就盯上了她:“你要是敢動,我就把整個世界都凍住。” 阿芙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不知所措的看向杜豪。 杜秋寒冰冷又怨毒的聲音響起。 “這就是你所嫌棄的力量。” “現在,我要用你最看不上的力量,親手毀滅掉你所守護的一切。” 長明燈全部凍結,失去了動力,一個個劈裡啪啦的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整座城市的天空瞬間暗淡了下來。 杜秋寒額頭上的青筋寸寸凸起,鮮血從鼻下流出。 她從未使用過這麼大範圍的寒冰之力。 大莽的星球很小,隻有地球不到五分之一大小。 而這場雪,她覆蓋了整個聯邦。 精神力瘋狂從大腦裡抽離,隻是片刻,她就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但她卻硬撐著不讓自己表現出虛弱,依舊惡狠狠的瞪著他。 氣溫一度度下降,短短幾秒鐘就已經到了接近零下40度,甚至還在飛速下降著。 聯邦是由95%的貧民區和5%的富人區組成的,隻有富人區有保暖措施。 但即便是富人區的保暖措施,也絕不可能抵抗零下百度的溫度。 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被活活凍成冰雕。 杜豪怔怔望著那一座座漸漸被冰層蓋住的大廈,不知所措。 杜秋寒獰笑一下。 這便是她不遺餘力選擇了寒冰的結果。 早在她穿越到了大莽時,就注意到了自己這副身體其實是可以修煉的。 甚至於...天賦好的異常。 尋常人需要異獸腦髓才能修煉精神力,但她完全不需要,隻需要活著,精神力就會緩慢生長。 由於血妖對血液異常敏感,她很快就感受到了血液裡隱藏著兩股力量。 一個是十分強大的重力,一個是較為弱勢的寒冰。 按理說,作為杜家血脈,有杜豪這個前車之鑒,她應該選擇最為得天獨厚的重力。 但若選擇重力,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在重力的交鋒中戰勝杜豪。 杜豪便是生命所能抵達的極致。 若想戰勝他,必須要劍走偏鋒。 “老爺...淮西的人死光了...”就在這時,阿芙小聲說道:“漠北剩餘人口不足10%,隴南剩餘人口不足6%...” 杜豪握緊了拳頭,這幾個地區,都是離京城最近的地方。 他能感受到,那股寒流還在不斷向四周擴散著。 他對這種手段毫無辦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重力的強大,全都展現在了破壞力和控製力上。 這是重力最為突出的地方,但卻也是最大的缺點。 耳邊不斷傳來阿芙焦急的聲音,杜豪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怎麼辦... 不,其實也有辦法... 他痛苦的低下頭,看向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兒。 “對不起...” 痛苦的聲音響起。 抬起了手,對著她張開了五指。 杜秋寒瞳孔一縮,身體猛地僵住。 “對不起...對不起......” “碾碎。” 杜秋寒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樣,身子瞬間繃的筆直,蒼白之鬼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尖嘯,爆閃出陣陣刺眼的光芒,想要與那股力量抗衡。 但力量相差太過懸殊,隻能寸寸被擠壓的塌陷。 杜豪一咬牙,痛苦的閉上眼,五指並攏。 噗嗤——鮮血迸濺了一地。 蒼白之鬼,應聲粉碎。 風雪停下,寒風最後在杜豪脖前不痛不癢的吹了一下後,也不甘的消散了。 ...... 天旋地轉,杜秋寒睜開眼。 四周是水,濕漉漉的。 好冷,好疼。 她強忍著渾身那仿佛渾身碎骨的劇痛,從水坑裡坐了起來。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那較小的手掌,杜秋寒揉了下還在隱隱作痛的頭皮。 抱住了腿,把頭埋低了許多。 好難過,好痛苦... “杜秋寒——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