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無人,找了好幾圈也沒見到半點人影。 也不知道這些村民是去報官了,還是拖家帶口逃走了。 杜秋寒見問人不成,隻好無奈的離開了村莊。 又過了一天,幾人已經達到了順天的邊界,隻要再過一條河就可以去到王城京都了。 青檀還和往常一樣,隻要一休息就依偎在杜秋寒的身邊。 趕路時也總是撒嬌要讓杜秋寒背著她。 如今三人已經抵達河邊,正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歇息著。 “書生,過了河之後,你就去考取功名吧。”把臉貼在杜秋寒的肩膀上,青檀小聲呢喃著。 杜秋寒苦笑著點了點頭:“好。” 這傻姑娘,這可不是西域。在大莽,女人可是不能科舉的。 “以書生的才華,一定可以高中的。”仿佛是做夢時的囈語一般,青檀的聲音越來越小。 “好好好。” “到時候,書生娶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也配得上你...” “好...嗯?” 杜秋寒下意識應答,隨後忽然注意到不對勁,疑惑的回頭看去。 隻見青檀那張小臉的血色正在瘋狂褪去。 幾乎隻是一瞬間,就再次恢復成了那種虛弱的模樣。 “美人兒?你怎麼了?” 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杜秋寒心疼的抱著青檀,渾身的氣血之力四溢,想要攔截住青檀那正在消散的生機。 可這注定隻是徒勞,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青檀生機越來越淡。 青檀半睜著眼睛,躺在杜秋寒懷裡。 那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褪了血色,宛若一塊用羊脂白玉雕成的塑像。 “書生...” 她蒼白的嘴唇微顫。 杜秋寒忍著淚水,把頭低下:“嗯,我在呢。” 青檀眼中有了些光亮,唇角嗡動,猶豫了片刻說道:“...對不起。” 眼角兩行清淚滑落,她還是沒能把話說出來。 她想,還是給書生留下一個好的回憶吧。 杜秋寒淚水滴落在她的臉上,溫暖的感覺在臉頰滾動。 青檀無力的笑了笑:“怎麼哭了...” 杜秋寒沒有說話,抿著嘴強忍住淚水。 怎麼會這麼突然...明明剛剛還一切正常。 耳邊的河水還在濤濤翻湧,潮信擊打河石,宛若雷聲滾滾。 “別哭了書生...我不會死的...”青檀無力的抬起胳膊,指尖拂去杜秋寒眼角的淚水。 “我隻是...估計要多睡一會。” 杜秋寒聞言再也忍不住,淚水嘩啦啦的流了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她受了這麼久的罪,為什麼一天好日子都不給她? 難道和自己扯上關係的人,就注定沒有好下場? 這一次,王梟去的很久。 可他回來時,手裡卻沒有拿著任何東西。 他低著頭,不敢去看杜先生的眼睛。 附近的村子已經沒人了... 杜秋寒眼中最後的希望之色消散,苦笑了一聲,抱著青檀緩緩站起身。 “先生去哪?”王梟低聲問道。 杜秋寒沒有回答,把青檀背到身後,撐著拐棍一步步向大山裡走去。 是啊,她要去哪呢? 杜秋寒眼裡閃過迷茫。 三個月之前,她事事隱忍,隻想著平穩的活下去。 於是,青檀被賣去了春簪樓。 老劉凍死在了院子裡。 二郎被人活活打死。 呂季含恨死在了她的懷裡。 “赤心蛇會躲著人是麼?”杜秋寒問道。 王梟怔了怔,表情痛苦的嗯了一聲。 “那我把就這座山翻過來。” “可...我已經找過了,這幾座山都找不到...”王梟怔怔答道。 杜秋寒回過頭,側著臉柔情似水的看了一眼青檀。 我還沒帶她去看到花海,明明就隻差一條河了。 我已經忍了無數次,這一次,不想忍了。 “那我就把全世界的山,都翻過來。” 天空緩緩落下雪花,剛剛還是艷陽高照的晴天,不知不覺間已經烏雲密布,天雷滾滾。 杜秋寒一身白衣一塵不染,雪花縈繞在她的四周,一步步走向叢林: “如果還是不行,那我就把整個世界都給凍住,再一點一點的找。” 望著那高挑纖瘦的白衣背影,王梟忽然心底一顫。 他能感覺到,杜先生真的會這麼做。 沉默了片刻後,他頂著風雪,快步跑到了杜秋寒的身邊,小聲說道:“先生,或許...黑煞寨還有赤心蛇。” 杜秋寒回過頭,示意他繼續說。 王梟深吸了一口氣:“黑煞寨就在過河後不遠處,我可以帶先生過去...” 杜秋寒點頭,貼在青檀的耳邊輕聲說道:“別怕。” 隨後,她輕輕一揮袖,麵前那奔流不息的長河,剎那就成了一座蜿蜒的冰雕。 一眼望不到盡頭,也不知這冰究竟封到了哪裡。 自從上次青檀被打暈之後,杜秋寒就發現,她對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並沒有變強,但是卻逐漸可以控製了。 如今隻要情緒跟上,似乎心念一動就能呼風喚雪。 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杜秋寒絲毫沒有喜悅,沉默著一步邁上被凍結的河麵。 王梟麵色復雜,嘆了一口氣後,趕緊跟上。 等到了黑煞寨,再告訴先生真相吧... 到時候,先生或許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畢竟...黑煞寨從上到下,沒有一個是無辜之人。 杜秋寒每一步邁出,都會跨越數十米的距離,周遭掀起一陣狂風。 王梟緊咬著牙關,拚盡全力運轉氣血,也沒跟上她的腳步。 急的他滿頭大汗。 最後,還是杜秋寒主動降慢速度,他這才踏著輕功步伐,氣喘籲籲的追了上來。 最終,兩人停在了一條長長的階梯上。 這條青石板的階梯一眼望不到頭,向上看去宛若直通天際。 這裡原本是一處佛門寺廟,但自從黑煞寨來了之後,和尚們就被殺光了。 佛門寺廟也變成了土匪的山寨。 “先生,從這上去就是黑煞寨了。” 王梟擦了擦汗水,努力的平復著呼吸。 半晌後,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杜秋寒的拐棍。 這是瘸子? 啊?你告訴我這是瘸子? 杜秋寒緩緩點頭,她聽到這臺階盡頭正有兵戈之聲響起,似乎是正在演武訓練。 隱約之中,還能聽到馬蹄之聲。 眉頭微微蹙起,山寨土匪居然還會演武?而且聽聲音,這寨子裡的兵馬和鐵器可不少啊... 杜秋寒深深看向臺階,一個荒誕的想法在她腦中出現。 她有些生氣了。 就在這時,一道有些尖細的聲音響起。 “王公公?” 兩人轉頭看去,隻見是一個圓滾滾的禿頭矮胖子。 他正摸著圓滾滾的肚皮,站在不遠處,好奇的看向三人。 “王公公,怎麼有興致來我這黑煞寨了?莫非是娘娘又下命令了?” 聲音尖細,賊眉鼠眼。正是黑煞寨大當家。 王梟黑著臉沒有說話,隻覺得一陣晦氣。 大當家上下打量幾人,看到杜秋寒身後的青檀時,那老鼠一樣的小眼睛頓了一下,驚訝了片刻。 杜秋寒臉色一沉,一股陰冷的氣息四散而出。 還沒等她動手,大當家就收回了目光,隨後嘖嘖稱奇的看向杜秋寒:“呦,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杜先生麼?王公公這是看我寨子裡全是粗人,想給我添點墨香?” 杜秋寒瞇起眼睛冷聲道:“赤心蛇,交出來。” 由於她從上輩子抄過來幾首詩,如今的她在這大莽之內頗負盛名。 這黑煞寨勢力範圍廣大,並非是單純的草寇。能認出她,也不足為奇。 不過她卻並不想多費口舌,她隻想盡快拿到藥材。 大不了先屠了寨,再自己找。 隨後,杜秋寒提起拐棍,緊緊盯著大當家,眸中寒意若隱若現。 大當家站在一旁,剛要往臺階上走,忽然打了個激靈,感覺好像被什麼東西鎖定了一樣。 頓時驚的滿頭大汗,王梟現在這麼強了? 不,絕對不是王梟。難不成是...杜乞兒? 赤心蛇?那是什麼東西? 他看了一眼青檀,再聯想到附近村民逃走,最後又看了一眼王梟,瞬間就明白了過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連忙開口:“杜先生,莫非不想救你身後的姑娘了?” 話音落下,他身後的兵戈之聲停下,一股蕭殺之氣從寨子裡湧起,籠罩了杜秋寒一行人。 “我這黑煞寨的三千鐵騎,可不是誰都能硬闖的。”他瞇著眼睛,尖細的聲音裡滿是嘲弄。 杜秋寒神色一凝,放下拐棍。 聲音之中夾雜著從未有過的怒意:“想不到這禍害一府之地的山寨,根底居然是吃皇糧的...” 普通的土匪絕不會有這種氣勢。 隻有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用鮮血磨礪出的兵陣,才能有這股瀟殺之氣。 杜秋寒怒火越來越盛,難怪這黑煞寨這麼有底氣,勢力範圍這麼大。原來是一幫兵匪... 她從未覺得土匪該死,也從未覺得貪官汙吏該死。 她隻覺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如今天下連年征戰,莊稼剛一落地就要被軍中征走。 百姓不好過,官員也不好過。 所以她覺得,即便是貪官,隻要做好了該做的事,貪些也沒什麼。 即便是土匪,隻要給百姓留了一條活路,搶些也什麼。 但她唯獨不能接受一直以來搶奪百姓的土匪,居然是官兵。 她知道黑煞寨的存在是皇帝默許的,但卻不知道這乾脆就是皇帝的人。 “這任皇帝,該死。” 杜秋寒周身氣勢幾乎毫不掩飾,無窮無盡的殺意從她眼中湧起。 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了一句話。 “你們...也全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