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那群人逼到墻角,轉眸時掃到了地上的一把銀色短刀。 他很輕地笑了下,心想南修永這手段也太拙劣了。 但很快,他嘴角的笑就僵住了。 莊建明氣喘籲籲地沖了進來,擋在他的麵前,猩紅著眼朝那群人低吼道:“給我滾!” 那群人沒再上前,互相遞了個眼色後,四散離開。 “你沒事吧?”莊建明擔憂地看著他,“有沒有傷到哪裡?”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莊建明,隱隱約約也猜到了什麼,迅速撿起地上的刀就往口袋裡塞。 莊建明見狀,一把拽住他,奪過了他手中的刀。 “白祗,生氣歸生氣,平常小打小鬧也就算了,你怎麼能糊塗到帶刀來學校?這要是被發現,你鐵定被退學。” 他來不及解釋,正準備拉著莊建明離開時,南修永緩緩走了進來,目光在莊建明手中握著刀停頓了一會兒後,若有似無地掃了他一眼。 “聚眾鬥毆,帶刀進校。”南修永冷笑一聲,“莊建明,你是真的無法無天了。” 莊建明慌忙解釋道:“不是的,這把刀......這把刀......” “是我的。”他淡淡道,“我帶來的。” 南修永沉著臉看著他:“白祗,你與他廝混我可以不管,但你不該包庇他,聚眾鬥毆已經非常惡劣了,更何況帶刀進校。” 他不再開口,隻是平靜地看著南修永。 他知道無論說什麼,無論這把刀握在誰手中,無論有沒有這把刀,南修永都會變著法子的給莊建明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畢竟,這才是南修永的最終目的。 看著莊建明還在絞盡腦汁的想著該怎麼解釋,他隻覺得很悲哀也很無力。 這個傻子根本不知道,罪名早已按上,即便解釋清楚了也毫無意義。 南修永冷聲通報了莊建明的退學處理,並故意當著莊建明的麵,朝他問道:“白祗,你上次說你與他不熟,可你卻......” 後麵的話南修永並未說完,隻是故作為難地看著他嘆了口氣。 他明白南修永的意思,也看懂了南修永隱藏在眼裡那意味十足的暗示。 靜默片刻,他緩緩開口,麵不改色地說著那些違心的話。 “我確實跟他不熟,隻不過這次剛好遇到了,想著是同班同學,幫一把而已,至於校長要如何處置,我相信您也有自己的判斷。” 莊建明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 “跟我......不熟?” 明明他說了那麼長一段話,可這個傻子卻隻聽到了那句“跟他不熟”。 他抿了抿唇,不忍再看莊建明那副難過的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頭也不回地背著書包離開。 第二天,南修永似是猜到了他會來,早早就在辦公室等候著。 他靜靜地站在桌前與南修永對視,久久沒有出聲。 等了一會兒,南修永終是沒忍住,率先開了口。 “你是來替莊建明求情的?” 他平淡道:“我不需要替他求情,就算您把他退學了,我的立場和答案也不會變,可如果被外人知曉,您不分青紅皂白就強按罪名將一個無辜的學生退學,我想,對學校來說也是醜事一樁。” 南修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您如何處置是您的事,但—”他勾唇微笑道,“我認為大家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您覺得呢?” 聽到這話,南修永掃了眼門外正在打掃走廊的幾個學生,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白祗你如此聰慧,竟為了.......” 他麵無表情地打斷了南修永:“我隻是不想背上一個坑害同班同學的罪名而已,您的局設的確實不錯,但若是您以為這樣就能逼迫到我的話,那您可能得失望了。” 南修永意義不明地低笑了一聲,慢步走到他麵前。 “白祗,倒是我小看你了,不過我很期待接下來你會不會改變想法。” 他沒有說話,禮貌性地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他剛走進教學樓,就被人一把拽著衣領,按在墻上。 他不解地看著眼前的孔浩哲,眉頭微微皺起。 孔浩哲是莊建明的發小,兩人關係一向不錯,隻不過他們不在一個班,在學校裡相處的時間並不多。 再加上莊建明那會兒一股腦的黏在他身邊,兩人相處的時間也越發少了,而他與孔浩哲素來也沒什麼交集。 孔浩哲赤紅著雙眼,質問道:“他掏心掏肺的對你,你就是這樣對他的?不熟?好一個不熟!” 還不等他開口,孔浩哲似有若無地冷笑了一聲。 “他們說的沒錯,你的確是個災星,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就不該讓他跟你接觸!” 孔浩哲目光冷冽地看著他,聲音裡帶著冰冷的警告。 “以後,給我離莊建明遠點!” 他怔愣在了原地,多麼耳熟的一句話...... “白祗,拜你所賜,以後他都會是一個人了。” 說完這句,孔浩哲泄憤般推搡著鬆開了他的衣領,憤憤地轉身離開。 一個人..... 他瞳孔一縮,飛快朝學校後門跑去,熟練的翻過圍墻,憑著記憶中的路線,往莊建明家的方向趕去。 等他氣喘籲籲跑到時,正好看到一襲白衣的莊建明抱著一個不大的陶瓷罐,垂頭從屋內走出。 莊建明失魂落魄地抱著那個陶瓷罐朝街角走去,全然沒注意到身後的他。 他跟著莊建明來到了一處不大的山包,他看到莊建明神色悲戚地跪在地上,將陶瓷罐輕輕放進早已挖好的土坑中,抬手虛懸在罐子上空,慢慢合上眼,低聲呢喃。 “......祈神憐憫,歸魂祝安,願......來世無憂......” 莊建明磕磕絆絆的說完後,頹然地伸手捂著臉,肩膀止不住地顫抖。 他聽到了那道極致隱忍的抽泣,聽到了那夾在抽泣中濃濃的悲傷。 正當他準備走上前時,腦海裡忽然回蕩起孔浩哲那句冰冷的警告。 “以後,給我離莊建明遠點!” 是啊,是他親手將莊建明推開的,是他自己說不想跟莊建明做朋友的。 是他...... 連累的莊建明。 針沒刺到自己身上,永遠都不知道有多痛,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感同身受這件事。 所以,他現在又該以什麼身份,什麼表情對那個孤寂的少年說著那些不痛不癢的安慰話? 思忖許久,他終是沒有跨出那一步,隻是默默注視著那道脆弱無助的身影。 直至天色暗淡,莊建明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站起,他下意識隱在樹後,直到那抹孤寂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他才低垂著頭,沿著小路下了山。 他就像被抽走了靈魂的人偶,麻木地敲開了家門,饒雪琴劈頭蓋臉的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歷弘容也在一旁附和苛責著他晚歸一事。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解釋,隻是垂著頭,安靜地聽著。 翌日清晨,他將歷芊雅送到學校後,剛轉過身,就看到莊建明低著頭站在不遠處。 莊建明慢慢抬起頭,緩步走到他麵前,眼眸通紅地望著他。 “白祗,我隻問你一次,你那天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莊建明解釋,靜默良久,他輕聲應了句:“是。” 莊建明的雙眸裡凝著異樣的復雜神色,像是還想問點什麼,但沉默了好半天,隻是自嘲地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 他察覺不對,正要開口時,薑元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薑元鬆拍了拍莊建明的肩膀,勸慰道:“看吧,我都告訴你了,你非不信,跟這種人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們走吧。” 說到“我們”時,薑元鬆語氣微妙地停頓了一下,轉眸看向他,像極了某種挑釁。 莊建明沒有出聲,隻是滿眼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緩緩轉身離開。 其他人見狀,連忙跟了上去,不停勸慰安撫著。 待眾人走遠後,他看向一旁一動不動的薑元鬆問道:“你跟他說了什麼?” “嗯?不會吧?你竟然不知道?”薑元鬆故作驚訝道,“他奶奶去世了呀,就在—” 心臟忽然“咯噔”了一下,他似是猜到了什麼,很快,薑元鬆便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他替你背鍋被退學的當天。” 腦中頓時嗡然一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孤拔地站在原地,陷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空茫怔愣之中。 “掏心對待的好友不曾出聲替自己辯駁,唯一的親人為了不讓自己被退學,著急忙慌的出了門,結果......嘖嘖嘖,唉,還真是有夠不幸的呢。” 薑元鬆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陰惻惻地笑道:“所以啊我就跟他說,你是個冷血怪物,無論你做錯什麼,南修永都會保下你,我跟他說,你一直都在利用他,他不信,非要來當麵問。” 說著,薑元鬆哈哈大笑了起來。 “明明你隻要騙他說一句‘不是’,那個傻子就會無條件的相信你,明明你隻要虛偽的安慰他一句,他就什麼都可以原諒的,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為了保他,不會跟他說實話,所以我很貼心的把他帶來了,不用謝哦,白祗。” 見他不說話,薑元鬆嘴角的笑意更甚。 “怎麼樣,有苦難言的滋味如何?哦對了,差點忘記提醒你,你溫馨平和的校園時光馬上就要結束了哦,優、等、生。” 他平淡道:“不勞你掛心。” “我當然不掛心,畢竟我更期待的是莊建明的蛻變。” 薑元鬆歪著頭笑了笑,那笑裡是明目張膽的挑釁,是幸災樂禍的歡欣惡意。 “看著吧白祗,他馬上就會成為我的同類了,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薑元鬆:“他跟你這種人不一樣,無論你怎麼誘導他,他都不會變成你這樣的人。” “是嗎?”薑元鬆輕蔑一笑,“那我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