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獨屬他的校園欺淩隨之而來,老師們皆對發生在他身上的欺淩視而不見。 起初他並不在意,直到他發現引導這一切的人是莊建明時,他才忽然明白薑元鬆那句“走著瞧”是什麼意思。 他以為隻要他疏遠了莊建明,一切就會回到正軌,他以為他隻要將那個乾凈純粹的少年徹底推到自己的對立麵,一切就會相安無事。 可他沒想到是,就在他推開莊建明的那刻,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於那個隘口,走向了不同的路。 又或者,從一開始他們相遇相識就是錯。 於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顆熠熠發光的溫暖太陽逐漸湮滅黯淡。 那個陽光開朗的少年開始打架鬥毆,滿嘴臟話,故作狠厲的威脅著身邊的人,成為了所有老師眼裡最不受管教的叛逆刺頭。 而他什麼都改變不了,阻止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放學後安靜地跟隨著那個落寞的身影,默默目送著那個孤寂的少年進屋,再悄然離開。 隻不過那人不曾回頭看過,亦不曾知曉。 再到後來,莊建明帶人將他圍堵在操場上,當著所有人的麵叫囂著要收拾他,故作兇狠地拽著他的衣領拖到一旁,放著所謂的狠話。 “你死定了,白祗!以後你別想好過,我......我......” 莊建明咬牙切齒了半天,都沒憋出後麵的話。 他靜靜地看了莊建明半晌,問道:“這樣做,能讓你心裡好受些嗎?” “好......受?”莊建明自嘲地低笑了一聲,“怎麼可能好受......” 不等他開口,莊建明紅著眼看著他問道:“白祗,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他下意識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輕輕搖了搖頭。 “真的沒有嗎?”莊建明緊盯著他的雙眼,“一句話都沒有?” 莊建明看向他的視線很急切,那雙黯淡的褐色眸子裡帶著欲說還休的期待,帶著孤注一擲的希冀。 就像是想從他眼裡獲取什麼答案,亦或者是在尋求某種支撐。 可他卻看不懂,也無法理解莊建明隱含在眼裡的情緒。 他思忖了許久,看著莊建明欲言又止了好幾次,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隻要.......一句.......” 莊建明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成了含混的咕噥。 他沒有聽清,困惑地眨了眨眼:“你說什麼?” 莊建明沒有回答他,隻是安靜地看了他半晌後,寥落地移開了視線,偏頭看向一旁。 莊建明的眉眼都被覆在額前的劉海打下的陰影遮蓋住,他看不清莊建明眼裡的情緒。 正當他斟酌著開口時,薑元鬆一臉陰鷙地朝他們走來。 “這是在乾嘛呢?”薑元鬆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看向莊建明故意問道,“你不是說你都決定好了嗎?” 莊建明的身形明顯僵了一瞬,隨後他頹然地勾了勾唇,啞聲道:“嗯......決定好了。” “那你現在又在乾什麼?你可別告訴我,你下不去手。”薑元鬆眼裡劃過一絲冷意,慢慢將手探向校服口袋中。 他皺了皺眉,驀地開口喊道:“莊建明。” 莊建明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眼裡隱隱閃爍著一抹期待。 “我說過,得遠離。” 他雖是在跟莊建明說話,但目光卻牢牢定格在薑元鬆的衣兜處。 莊建明愣了下,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眸光微微閃動了下。 隻見薑元鬆的手在衣兜裡正緊緊攥著什麼。 察覺到他們投去的視線,薑元鬆怔了下,不動聲色地側開了身。 他收回視線,看向莊建明又重復了一遍:“遠離。” 聽到這話,莊建明轉頭凝望了他片刻,慢慢將手伸進衣兜裡,看著他輕聲問道:“除了這句呢?” 他愣了一瞬,剛要開口,南修永沉著臉快步走了過來,橫在他與莊建明之間,低聲斥責著莊建明。 “莊建明,我念及你家的情況,很多事都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你現在是越發的不受管教了!你把學校當什麼了?學校可不是你耍橫的地方!” 莊建明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南修永冷眼掃視著眾人:“還有你們,不想畢業了是不是?成天不務正業,與莊建明廝混在一起,現在還當眾圍堵同班同學,你們當真是無法無天了?明天讓你們的家長來學校!” 薑元鬆幾人也沒料到南修永會突然插手,麵色難堪地垂下了頭。 最後這場鬧劇以他被南修永帶回了辦公室,落下帷幕。 臨走前,他看到莊建明的手在口袋中虛虛握了下,似是想說點什麼,但又礙於南修永在場,隻是神色復雜地盯著他看了半晌後,帶著薑元鬆幾人轉身離開。 回憶到這裡,白祗垂眸看向手裡的玻璃糖紙,無力地勾了勾唇。 他記得歷弘容強行替他辦理休學的那天,莊建明也是這樣神色晦暗站在學校門口注視著他,手緊緊在口袋裡攥著。 而就在不久前,莊建明攔住他時,手也在衣兜裡輕輕握了一下。 原來這個傻子一直都記得他曾經無意間提起的那句話,原來這個傻子在口袋裡緊緊攥著的就是這麼一顆糖。 隻是沒想到,這顆糖最後會以這種方式送到他手中。 其實他從來沒埋怨過莊建明欺淩他,他知道莊建明那滿腔的怨怒與委屈隻是想找一個可以為之負責的對象,而他恰好是那個最佳人選。 更何況,莊建明也隻是嘴上嚷著要欺淩他,並沒有真正傷害過他,那些由莊建明帶頭的欺淩最後都是以眾人唏噓起哄一番後,不了了之。 至於那些滿是惡意的欺淩,不過是那些人假借莊建明的手來實施的罷了。 而絕大多數,莊建明都會看似不經意的出現阻止著那些人的惡行,然後以一種極為浮誇的語調叫囂著。 “讓我來!我有更好的方法折磨他!” 那個傻子以為隻要滿嘴臟話,故作狠厲就能把自己偽裝的無懈可擊,結果卻連罵人都不會,就連在升旗臺罵他的那些話,也不過是把薑元鬆平裡日辱罵他的話,原封不動的重復了一遍而已。 到最後,那個傻子卻和他說著對不起。 明明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他。 是他親手將那顆溫暖的太陽一點點沉進黑暗的深淵,是他泯滅了那道溫暖的光。 明明當時隻需要一句話,他就能挽回那糟糕的局麵,明明那個傻小子一直在等的也隻是一句話。 一句...... 他自以為無用的安慰。 可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那人隨光而來,最終隨焰火而去,隻剩下一堆不成形的黑灰,從此,世間再也尋不到那人的半分痕跡。 “對不起......” 白祗低喃著抱緊了懷裡的背包,無波無瀾的黑眸裡不易察覺地閃過一抹陌生的情緒。 心臟那種憋悶的感覺愈發強烈,甚至強過了過度透支帶來的撕裂痛感。 白祗蒼白著臉,死死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眼前的畫麵逐漸開始模糊,他隻覺得自己的意識正在飛快的脫離身體,即將陷入沉睡。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他緩慢地抬手接通了耳麥。 ...... 學校後門處,安哲彥建立好空間鏈接後,溫聲組織著學生們秩序撤離。 黎思南正與STF救援小隊的隊長低聲對接著後續事宜,時不時轉眸瞥一眼身後。 察覺到黎思南投來的視線,秋亞下意識吞了口唾沫,悄然往顧冷辰身後躲著。 “怎麼辦啊......隊長看起來還是很生氣......”秋亞欲哭無淚地拽了拽顧冷辰的衣領。 顧冷辰挑眉嘲道:“現在知道怕了?” “我靠!”秋亞不敢太大聲,咬牙低聲道,“不是你讓我打的嗎?!” 顧冷辰淡淡掃了她一眼:“我說的是,如有必要,而且,誰讓你當著他的麵打的?” “我!”秋亞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剛打暈黎思南沒多久,顧冷辰就帶著安哲彥趕了回來。 安哲彥急忙跪倒在黎思南身邊仔細檢查著,待確定黎思南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後,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顧冷辰看著黎思南腦門上的紅印,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看向她淡淡評了句:“下手夠狠。” 聞言,安哲彥似是也明白了什麼,看著她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才輕聲問道:“你......當麵打的?” “昂......”她訕訕撓著頭,笑了笑。 安哲彥扶額嘆道:“秋亞,這次我可幫不了你了。” “不......不至於吧?”她有些後怕地縮了縮脖子,“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嘛。” “好一個迫不得已。” 聽到這冷不丁的聲音,她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去。 隻見黎思南緩緩從地上坐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秋亞,力氣挺大的啊!” “隊......隊長,你......你醒啦?”她連忙甩鍋給顧冷辰,“這可不能怪我啊,這都是......” 還不等她說完,黎思南那凍死人的視線就朝她射來,她立即噓了聲,大氣都不敢喘。 黎思南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剛站起身,顧冷辰就朝安哲彥遞了個眼色。 後者領會迅速抬起右手朝空一揮,一道無形的空間牢籠隨之展開,將黎思南困縛在原地。 黎思南麵帶慍怒地瞪著他:“哲彥!” “抱歉隊長,我不能讓你去冒險。”安哲彥轉眸看向顧冷辰,“去吧,這裡交給我。” 顧冷辰點頭,拿起直刀剛走出沒幾步,就頓在了原地,隨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連這都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