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華滿心疑惑,不解的問鬼馬財:“財哥,這老東西擺明了在鬼扯,為什麼要放他走?砍他兩根手指頭讓他長長記性,順便讓街上那群王八蛋看看後果,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鬼馬財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哼哼,等你能看明白的時候,你就夠資格自立門戶做老大了。阿九,叫兩個會開鎖的兄弟,到大陸妹那去一趟。” 天九問:“需要拿家夥麼財哥?” 鬼馬財搖搖頭,隨後天九喊了兩個小弟,和鬼馬財斬華直奔阿潯住處。屋邨的午夜多數時候都是死寂的,任何的風吹草動,都一定是發生大事的預兆。 鬼馬財一行五個男人的雜亂腳步,層層疊疊回蕩在樓道裡,打破了這片死寂,清晰得穿過阿潯的耳膜。方才街尾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阿潯很清楚這雜亂的腳步究竟是沖誰來的。 慌亂裡,她忙把剛洗完澡換好衣服的疚仔又推回了廁所,小聲叮囑他,不管發生什麼,絕不要出聲。接著關了廁所門,熄滅了整屋的燈,靜靜地等待腳步聲一點點靠近。 此刻阿潯隻能無力祈求這群人不是斬華一夥,又或者自己默不作聲能蒙混過關。怎麼樣都好,千萬不要出任何差池打亂自己的計劃。 然而阿潯的禱告,上帝並沒有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還是在門口停下了。阿潯躲在門後,雙手合十,黑暗中急促的心跳聲若隱若現,她絕望的等待著敲門聲。 蒼白的一秒鐘過去,響起的並不是敲門聲和呼嗬,是更加可怕的開鎖聲。這下,阿潯徹底傻了,才站起身想要抵住房門,門鎖已然動了。隨著一聲悶響,房門呼嘯彈開,正撞在阿潯頭上,讓她毫無防備的摔倒在地。 五個人影映入阿潯眼簾,其中一個不由分說大步走向她,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嗬嗬!臭婊子!裝模作樣!活膩了?啊?” 燈光亮起,天九關上房門,也關上了阿潯最後一絲僥幸。鬼馬財不緊不慢的拍了拍斬華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動粗,一邊環顧屋子,一邊坐在椅子上。 “財哥…您…怎麼…怎麼…親自過來了?我的賬還有一天才…才到期…到時候我一定會給您一個說法的。”阿潯想努力表現出平靜,起碼能擠出一個笑臉也好,但臉上的表情似乎不受大腦控製一般,繃得又僵又死。就算斬華已經放開她,她仍然沒有一絲力氣動一動。 鬼馬財從西服懷兜裡掏出煙盒,點燃一根細雪茄,看著阿潯點點頭,語氣非常客氣:“你不用怕,我不是來收數的,隻是來跟你聊聊。我聽說你很本事,去年在灣仔火勇的場子裡陪酒惹了大全的頭馬細威,最後鬧得火勇跟大全火拚,打了幾個月,你就早早躲到深水埗。火勇被打的元氣大傷,讓大全在灣仔插了幾麵旗,準備出花紅抓你出來交人談和。事情鬧得太大,反黑組和刑事組出來做事,兩邊都打,你就趁機會在我這借了四十萬找中間人了事,贖自己這條命。難民營暴動,社團火拚,警察借機會直接搞肅清,抓的抓,掃的掃,弄得兩邊雞毛鴨血被迫停戰,沒空理你,結果你隻花了三十萬就把事情擺平了。然後拿著剩下那十萬釣水魚,在天九場子裡打著我的旗號偷偷疊碼放數,收四成傭金,半期九出十五歸。如果不是被阿華跟阿九抓到,我的數你不光能還齊,還能狠噱一筆,對麼?” 阿潯目瞪口呆,越聽背後越涼,仿佛整個人都被看穿了,一股股天塌地陷的壓迫感撲麵而來。這感覺與當初自己惹出那彌天大禍時如出一轍,在他們這些大佬麵前,自己不過是一粒塵埃,根本無能為力,隻能束手等待命運的判決。可命運,還能給自己多少次僥幸?好像無論自己多麼努力,多麼想盡辦法,都逃不過遊走在生死邊緣,自己隻想活下去,像個普通人一樣活下去。 “哈…財哥…五十八萬三不是個小數目…我隻是想盡快把錢還給您嘛…額…華哥跟九哥已經警告過我了…我不會…” 不等阿潯說完,鬼馬財笑了起來,伸手打斷了她:“萬事都講個規矩,就算要打破規矩,起碼也要先有規矩。我是個生意人,你在阿九那借雞生蛋,他收了你的蛋也就這麼算了。你的數能不能還得了,你跟我都心知肚明。過了明天就算我把你抓回去賣一輩子,這筆數你也未必還得完。不如這樣,你來幫我做事,大家自己人,利息也就算了,本金慢慢說,該給你的我一分都不會差。你大老遠偷渡到香港,也不是為了出來賣的吧?” 這話一出,屋子裡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天九驚愕的看著鬼馬財,卻沒有說話。斬華則張口道:“財哥,這臭三八能做什麼?況且這不合規矩,傳出去…” 鬼馬財沒有回答,隻是與斬華對視了一眼,斬華便識趣的乖乖把嘴閉上了。接著,他熄滅雪茄望向阿潯:“路往哪走已經告訴你了,怎麼說?” 這不是阿潯第一次感到絕望,她知道,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她不想跟社團有任何瓜葛,更不想一輩子出來賣。可眼下,自己剛剛下定決心的計劃,就這麼被輕易擊碎了,她腦子裡一團亂麻,嗡嗡作響。反應了許久,都不知該如何,隻能支支吾吾的說:“額…財哥…能不能…寬限幾天讓我…考慮一下…” 這回斬華徹底發飆了,一把揪起阿潯的衣領,抬手就是一巴掌:“媽的!不識抬舉!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還要給你時間考慮?” “啊!”伴著一聲尖叫,阿潯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門外的一切,疚仔聽在耳中。幾乎同時,他抄起剛剛剪頭發的剪刀,飛身踹開廁所門。突如其來的巨響,讓眾人紛紛錯愕回望。疚仔豎起剪刀,二話不說朝嘍囉頸動脈紮去。事發突然,嘍囉下意識抬手格擋,疚仔見狀收力,刀尖一橫,隻在胳膊上刮出道口子,並沒插進肉裡。天九眼明手快抬腳側踹,疚仔左手早已拽著嘍囉袖口,借方才揮刺的勁道一個轉身,把嘍囉甩向天九。 兩人撞在一起,天九單腿撐地,失去平衡摔倒,正好讓出一個身位。疚仔前踏一大步,電光火石間剪尖已抵在鬼馬財脖子上。可他並沒下殺手,因為就在同時,斬華也勒住了阿潯。 鬼馬財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可還是被嚇得不敢動作。眼前這個人的身手太利落了,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動作。從他踹開廁所門的那瞬間,就是沖著自己來的,如果斬華沒控製住阿潯,恐怕現在這屋子裡的人都已經死了。因為他的眼神太平靜了,甚至連一絲興奮都沒有,活脫脫像臺機器,冷徹的讓人畏懼。 鬼馬財很清楚,和斬華天九這樣的古惑仔不同,隻要他想,殺人就如同砍瓜切菜一樣,不會讓他心中泛起一絲漣漪或猶豫。 截然不同的是,天九斬華雖然人多勢眾,卻大喊大叫裝腔作勢。雙方僵持不下,誰都不敢動手,也誰都不肯放手。鬼馬財喘著粗氣,口吻裡沒有了坦然,硬撐著試圖打破僵局:“呼…兄弟…我知道你有本事乾掉這屋子裡所有人…但是你們倆逃得出深水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逃得出香港麼?到時候…黑白兩道都會找你們…就算不死…也是這輩子蹲在苦窯裡…” 說話間,鬼馬財無意中看到疚仔袖口大臂上的蠍子文身,皺了皺眉,回頭掃了一眼阿潯,逐漸平靜下來:“南越軍人…兄弟…我跟你做筆交易,她欠我的錢,我不要了,也不會再追究。你們兩個隻要在深水埗,我保證你們安安穩穩,不會再有任何人騷擾你們。但…你要幫我殺個人,事成我再給你們十萬。不成,我就做掉你,抓她去賣。再或者,你也可以現在就做掉我們,然後帶著她提心吊膽東躲西藏。” 說完,鬼馬財再次從西服懷兜裡掏出煙盒,點燃雪茄,向斬華揮了揮手:“阿華,把她放了吧,隻要你動手,不管弄不弄得死她,咱們都得死在這。” 斬華自然是不願就這麼束手就擒,依然吵嚷著叫疚仔把剪刀放下。可鬼馬財跟疚仔並沒理會他,全然當他不存在。疚仔看著滿臉淚水和恐懼的阿潯,猶豫了一陣,輕描淡寫的張口問:“殺誰?” 聽到疚仔的回答,鬼馬財終於露出笑意,彈了彈煙灰,也輕描淡寫的回答:“樓下茶餐廳的福伯。” 疚仔皺起了眉,片刻,當他看到鬼馬財的眼神,還是挪開了剪刀。斬華天九四個人見狀一擁而上,卻統統被鬼馬財攔住。鬼馬財捋了捋西裝,揮手示意所有人走,自己也起身出門,告訴疚仔:“兩天,我隻給你兩天時間,我收到風會來找你,收不到風,也會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