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沒有深究何叔到底在隱瞞什麼,因為即便追問,他也未必會透露實情。所以我選擇了暫時不去計較這件事。 然而,在何叔離開後,我想借用護士的電話,卻遭到了拒絕。護士皺著眉頭說,由於我腦袋上有傷,暫時不能接觸帶有輻射的電子產品。這讓我更加疑惑了,因為就在前兩天,我才做過CT檢查,而CT機的輻射程度遠比普通手機大得多,護士這個理由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我開始意識到,周圍的人似乎都在有意隱瞞某些事情,而且他們所做的努力還相當笨拙。這讓我內心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惶恐和焦慮。依我對父親的了解,即使他當時雙腿殘廢,作為我唯一的親人,他也一定會千方百計趕來看望我。然而將近一個月過去了,父親不僅沒有露麵,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有打來問候。 那天夜裡,我徹夜難眠,腦中想象了各種可怕的事情發生。我甚至懷疑父親是否已經撒手人寰了,因為按照他對我的重視程度,不可能這般漠不關心。但轉念一想,就算金家人那麼狂妄,暴力肆虐,但殺人這種大事,他們也不敢貿然去做吧?這才讓我的心稍稍平靜下來一些。 時間又過去一周,我的傷已基本痊愈,雖然還不能劇烈活動,但生活自理已完全沒有問題。然而何叔這次卻堅決不準我出院,說要繼續觀察,防止留下任何後遺癥。我沒有聽從他的勸阻,因為自己最清楚身體的好壞程度。更重要的是,這麼長時間內,見不到父親的麵,換作任何人都會像我這樣焦慮難安了。 見我執意要出院,何叔這位一向和藹可親的長者竟然發了火,語氣變得十分嚴厲:“那你就回去吧!二胖受的傷也不輕,現在金家人正到處在找你,你要是現在回村,準會被他們抓住,再度被揍得遍體鱗傷,到時候還得被人抬回來!“ 我當時停住了即將離開的腳步,內心的怒火卻蹭蹭直沖上頭頂。他們竟還敢對我尋仇報復?好啊,我倒要看看他們拿什麼來報復!明著做不了,我就走暗路;陽謀行不通,我就用陰招。反正跟金家的梁子已經結下了,這是把不死不休的仇了! 就在這時,何叔從後麵走來,拽了拽我的胳膊說:“陽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托了關係,在省城給你找了一份工作,你先去那裡吧。等你在外麵混出點名堂再回來也不遲,咱們好漢不吃眼前虧。“ “那我父親怎麼辦?我就這樣拋下他不管,誰來照應他?萬一金家再欺負他怎麼辦?“我並非傻瓜,我隻是擔心父親的安危而已,我不能這樣乾脆離開。 何叔見狀便鬆了口氣說:“你父親的事交給我吧,金長生對我這個村裡的首富還是要給些麵子的。你就安心外出闖蕩,別多想了。“ 我相信何叔說的都是實話。作為村裡首富,金家人確實不敢橫加欺淩,我於是咬著嘴唇點了點頭。但轉身時我又說:“那就讓我先跟父親打個電話吧,要走的話,我總得跟他說一聲。“ “你父親的手機在打鬥中摔壞了,等你到外麵去了,我再替你轉告他。“說完何叔便急急忙忙打電話,讓人給我買車票,還聯係省城那邊,安排我的住處等事宜。 隻是何叔太過著急,似乎恨不得立刻就把我送到外地,這也就意味著他肯定在隱瞞著什麼。 中午時分,工作人員來為我辦理出行手續時,由於找不到我的病房,何叔便出去接應。我趁此空擋,來到隔壁病房借了老人的電話。 在這個信息時代,想要徹底阻斷一個人與家人的聯係,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我首先撥打了家中的電話號碼,可能是手機沒電的緣故,一直無人接聽。接著我給村頭的小賣部打去電話,那頭接的正是老板娘的兒子二狗。 彼時二狗已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了,他甚至還親切地稱呼我為“陽陽哥“。我對他說:“二狗,你現在能不能過去我家看看,幫我查看一下我父親的情況?“ 沒想到二狗卻猶豫了一下,說道:“陽陽哥,向伯伯不是早就去世了嗎?“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當時真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是我媽說,你父親喝了農藥自盡身亡了,你...你不知道嗎?“二狗驚訝地反問我。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走廊遠處的何叔。他顯然也看到了我正在打電話的身影,何叔當即便麵露慌張,臉色大變。 二狗那句話無疑給我帶來了巨大的沖擊,但我努力壓抑內心的震驚,禮貌地將電話還給了老伯。然後,我邁著幾乎像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走向電梯口。 “陽陽,你要去哪兒?“何叔趕緊沖過來攔住我,問道。 “叔,別擋我,我要馬上回家!“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但我始終不相信父親真的去世,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理由的。 “傻孩子,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金家正到處找你,你現在不能回去!“何叔一邊拽著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邊亮出手中的車票,意思是讓我立即離開。 “叔,你隻需告訴我一句實話,我父親是否已經離世?不要騙我,我是他的兒子,我有權知道真相!再說,我要回去,誰也攔不住。“我雙目無神地看著他,隻希望他給我的消息,並沒有像想象的那麼糟糕。 可何叔的眼眶卻泛起了紅,他的反應告訴我,皮蛋說的都是事實!“先回病房,我再給你解釋吧,你要回家也不差這一會兒。“ 說完何叔扭頭就往回走,但我一邁步,卻差點跪倒在地!因為我無法想象失去父親會有多痛苦,更無法設想未來該如何度過。父親雖然平凡,但他就是我的整個世界,如今這個世界塌陷了,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回到病房後,我的頭一直“嗡嗡“作響,仿佛有千百隻蒼蠅在啃噬我的腦髓。 “你家出事那天,我正好在外地出差。孩子,如果當時我在村裡,絕不會讓你父親有此遭際!“何叔咬著牙,淚水奪眶而出。 “他怎麼就能死了呢?我父親不是會輕生的人,哪怕為了我,他也會好好活著。“我皺起眉頭,父親雖然軟弱,但從不狹隘,發生悲劇絕非他所願。 “那天你被送醫院時,傷勢已經很危急了。而你所需7萬元的高額手術費,你父親是一分都拿不出來!“何叔咬牙說:“於是他把你撇下,趕回村裡,想把家中的魚塘賤賣,為你籌這筆錢!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你家的魚塘,被人投了毒,魚苗全都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