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朵金花(1 / 1)

因為是老鄉,宋明對宋老師自然也多了份關注,讓他驚訝的是,如此優秀的宋老師竟然仍是單身。後來,王家三姐妹中的小妹小白羊找到宋明,讓宋明把一個包裹轉交給宋老師。宋明說,我知道宋老師家,我帶你去吧。但小白羊不肯。那天,他和小白羊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她們邊喝邊聊一直聊到深夜,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當第二天宋明衣衫不整地醒來時,已不見小白羊的蹤影。也就是那夜,小白羊把宋老師和她大姐香秀的故事告訴了宋明。   起初,王香秀與宋青河的故事就是一個同在王家學堂上學的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也是一個大家閨秀與要飯書生的爛大街的故事。說來也怪王敬琛,偏偏安排香秀照顧那個沒有鞋穿吃不飽飯冬天凍得滿手滿臉凍瘡吸溜著一通清水鼻涕的宋青河,偏偏這香秀沒有像別的同學一樣見了他就好似見了一泡臭狗屎一般誇張地捏著鼻子一臉嫌棄的躲得遠遠的。香秀偷偷地從家裡給他乾糧給他米團,還給過他一條褲子,是香秀故意讓母親給她做的一條寬大的藍布麵的筒褲,然後她又嫌醜氣送給了宋青河。   然而命運就是這麼一個愛捉弄人的淘氣鬼。香秀家仿佛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地沒了,家沒了,父母先後沒了,隻剩下她們三個小姐妹。王家會出絕戶的詛咒會男盜女娼的詛咒,就這麼出有意料的落在了她家頭上。   那會,宋青河正在上學,而王家與宋家勢同水火。王敬琛等王家人個個自身難保,無人顧及已經無家可歸的三姐妹。她們在這裡已無法存身,隻得流浪逃荒去了。   每到深秋,宋明和小夥伴們都喜歡到野外燒荒,找一片荒草,點一把火,看著熊熊燃燒的火墻劈哩啪啦海潮一樣湧去,那波瀾壯闊的場麵與好火燒赤壁相比也毫不遜色,甚至能激發橫槊賦詩對酒高歌高邁豪情和開天辟地翻天覆地的淩雲壯誌來。而那些在紅紅的烈焰與黑黑的灰燼中狼狽掙命的螞蟻,宋明也很奇怪它們究竟是怎樣活下來的。是躲在哪棵沒燒透的草根下,還是躲在哪個鼠洞蛇穴,還是也會和那鳳凰一樣浴火重生?鬼才知道,當然,那海潮一樣的火浪多麼美妙,誰會犯了癡瓜去關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呢?   因而,誰也不知道她們三姐妹是怎樣活下來的。多少年後才逐漸有人傳言,她們已成為男人們口中的三朵金花,“金花上陣,一夜千金。”,“金花一扭,日進三鬥。”但王家人是從不承認的。   宋青河當年可是宋家的第一個大學生。盡管他隻上了一年。說起他的命運與那孫猴子還真有一比。   就在他被壓和得山再不崩他就會崩了時,來陪他給他遞過來一口毛桃的,不是牧童,不是昔日的八拜九叩,最終解救他的不是唐僧不是觀音,都不是。而是人們差不多已經忘卻的香秀。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香秀不再是那個在麥田深處和他擁抱在一起滾麥田的香秀,青河也不再是那個爬著梧桐樹翻墻鉆洞見不到香秀就活不到天亮的青河。   但香秀還是香秀,青河還是青河。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淪落人。經不住香秀的死打爛纏,宋青河還是接受了香秀。   你看這裡。香秀挽起衣袖讓宋青河看她的左手臂,上麵有好幾個圓形和條形疤痕。還有這裡,這裡……香秀給宋青河指了一下腿部的點點傷痕,那些巧妙地隱藏在紋身圖案中的疤痕。   香秀說,為了這次和他相見,專門做了紋身,圖案是宋青河最喜歡的玉蘭,但她覺得在她身上紋上這些花簡直就是對花的侮辱,既便是玉蘭也是被碾落紅塵的玉蘭。   不,你就是我心中的白玉蘭,傷了也是落了也是老了也是成了灰塵還是。青河一邊心疼地輕輕撫摸著那些疤痕一邊安慰她。   每次當他在黑暗中細細撫摸著她的這些疤痕時,他都是一邊撫摸一邊心疼得落淚,然後他和香秀漸漸哭成一團。那時他其實也說不清對她是什麼感情,憐憫嗎?他有資格憐憫她嗎?心疼嗎?愛嗎?恨嗎?悲傷嗎?歡喜嗎?好像哪個也不是哪個也是。   而她的每滴淚每聲笑都對青河充滿著濃情蜜意,她哭著喊著笑著,甜言蜜語著,用最溫柔的方式表達著她對他最深切的愛意。是的,她經過數不清的男人,但卻隻愛著一個人,一個她不能愛的人。   她甚至求青河不要對她動感情,就像其他男人一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風一樣來風一樣去,相忘於江湖。她隻想讓他滿足讓他快樂讓他幸福讓他笑,隻要依偎在他的懷中,她就很滿足了。哪怕隻此一夜就天崩地裂,她也無所畏懼,不會遺憾。她不知道什麼是愛,但那一夜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那種隻要躺在他懷中就無懼生死的感覺,就是她此生此世相要的愛。   有時她感覺她和他不是在愛而是在撕殺,像兩個不共戴天的仇敵拳拳到肉招招致命的激烈搏殺,像兩隻被血腥味沖昏了頭的惡狼互相拚命撕咬著。她們充滿了憤恨,但卻不知道該恨誰,隻能在彼此身上狠狠地發泄著這莫名的憤恨與無奈。   她常常也能感覺到宋青河心中那種幻滅的掙紮,她有時毫不懷疑他會咬死她扼死她抱死她殺死她,她好幾次都喘不過氣來窒息得暈過去。但她從沒感到過恐懼,甚至十分期待,像聖女向神祭獻自己一樣心甘情願,飛蛾撲火般急不可待。她好多次睜開眼晴都為自己還活著而懊惱,隻有鉆到他懷裡才能得到些許安慰。而每次看著他離去,她就覺得自己被拋下了萬丈深淵,身體失重沒有著落,無盡的虛空讓她驚恐到難以呼吸。   但她卻不想讓他愛她,她承受不起。   她有時會天真的想,如果房子沒有塌,如果他父母沒有悲慘的死去,如果她沒有兩個需要她照顧的妹妹,如果沒有……如果這其中任何一件事發生改變,她的命運就可能被改變,她也許也和青河一樣考上了大學,有個體麵的工作,然後嫁給他,給他生一群孩子。   然而沒有如果,隻有命運,可惡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