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宋明和方晴在學中國現代文學,裡麵有不少文章都與鄉村有關,邊城,白鹿原,高密紅高梁,右岸,桑乾河,平凡的世界,人生,活著,小二黑,倒黴大叔…… 方晴說,從一定意義上說,現代文學基本上就是鄉村文學。 鄉村是什麼?鄉村在我心中的印象是分裂的,一邊是田園牧歌,平和悠閑。一邊是邊遠荒野,粗俗鄙陋。 田園牧歌更多的是從一些古典詩歌散文中建立起來的文學鄉村印象,粗俗鄙陋更多來源於她的親身體驗和現代小說。這裡且不說粗俗鄙陋,但肯定不是平和悠閑。這裡的人們如同那一群群奔忙的螻蟻總是在最底層的生存邊緣掙紮著焦慮著,匍匐在太陽底下的黃土地上卑微的活著。 同樣是鄉村,為什麼會給人如此分裂的印象呢?難道古時的鄉村就比現在的鄉村生活得更康樂嗎? 方晴雙手托著下也望著窗外凝神沉思著。 宋明說,你一個小姑娘,有吃有喝的想這磕磣的問題乾嘛呀? 方晴說,這就是我讀書的樂趣啊,能讓我想出個有趣的問題來。 宋明說,咱想出個問題有什麼用啊?人家會考咱想出的問題? 方晴說,宋明,我覺得,讀書不應有目的去讀,讀書的目的應該就是讀書本身。就像人活著的目的不是功名利祿,人活著的目的應該就是人本身。 宋明不想和她辯,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方晴,這是煙火人間,咱現實點好吧? 方晴也不理宋明,繼續托著下巴望著窗外的天空冥想著,宋明也繼續在書上批劃著考試要點。 方晴忽然頓悟般地跳起來對宋明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宋明怔怔的看著她問,你知道什麼了?你發現新世界了? 方晴說,我知道為什麼那些人把鄉村寫的那麼美好了。 為什麼呀? 方晴說,這些寫鄉村的人,大部分都不是真正的農民,他們都是站在鄉村之外看鄉村,更多的是把鄉村當做一處休閑的風景,或者當做逃避現實矛盾的心靈慰藉。所以他們描繪的鄉村,更多是文人的鄉村,文學的鄉村,詩意的鄉村,精神的鄉村,審美的鄉村,而不是農民的鄉村,現實的鄉村,真正的鄉村。站在鄉村之外觀照鄉村,鄉村是優美的,深入到黃土黑泥裡看鄉村,鄉村是粗陋的。 宋明說,你站在文學的角度這麼看鄉村,還真有些道理。但我如果站在歷史的角度看鄉村,我認為鄉村的美與醜善與醜並不真正由鄉村自己決定,她總是被迫著被整個社會和時代所定義。如果地廣土肥政治清明,老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鄉村就是美的,善的。相反就可能成為醜的,惡的,極具破壞力的。 不可否認鄉村是處於社會生態鏈的最底層,各個階層都要從她身上獲取營養。發展工業需要從鄉村獲取原始積累和廉價勞動力,城市發展需要從鄉村獲取土地和生活生產資料,大災大難大戰更需要鄉村承擔大後方的作用,提供巨大的人物財空間等資源支持。總的來看,隻要能讓鄉村休養生息,老百姓就總有辦法活下去吃飽穿暖。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各社全階層對鄉村榨取過多,以致世上最勤勞的人是農民,但最窮苦的人也是農民。所以,從來沒有哪個農民真正願意當農民,真正喜歡種地。因此,鄉村的善本質上是一種不得不善,是羊的善,是無力為惡的善。 方晴說,其實,任何階層的人都有它特有善和惡,羊的惡是同類的羊角相向,虎的惡是山林震慄血流成流,最惡應是狼的惡向下吃羊,向上食虎,中間同伴相殘。 宋明問,你的比喻倒也有趣。那市民是什麼動物呢? 方晴想了想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在羊和狼之間吧。牧羊犬怎樣? 牧羊犬?那為什麼不可以是狐貍什麼的呢? 什麼狐貍?虧你想得出。方晴瞪了宋明一眼。 宋明恍然說道,哦~對,那不能。要不,某人豈不成狐貍精了? 你才是狐貍精大尾巴狼。方晴追著宋明打鬧著。 晚上宋明剛回到宋莊,正準備去村委大院上識字課,華錚的母親一瘸一拖地拄著拐杖來找宋明的父親。 華錚的母親說,我今個來,求你做個公道,給他二叔家過個話。要是對我永有什麼意見就直說,別天天這麼隔應人。 坐下說,這又是怎麼了?宋明的文親問。 唉。要說這事個是什麼大事,可就是隔應人。 華錚的母親說,這不,華錚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我這幾天想趁農閑時間給他張羅幾床被子。 屋裡光線不好,我就在院裡走線。可我隻要鋪開被套襯上棉花做活時,你二叔就上房子揚麥子,風一吹,吹著我家滿院子都是麥芒麥殼土灰碎渣渣,被套上棉花上落一層。 我一收起來,他也收工。我要是鋪展開來,他就開工,明擺著沖著來的。 華錚他爹不願找事,我們就搬到屋裡,他們卻更加有恃無恐。專門趁南風吹時揚麥子,那土灰隔著我們的窗戶蕩落到床上一層。真是太欺負人了。 宋明一聽很生氣,說,走,找他去。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宋明的父親攔住他說,你去找人家說什麼?你能管得了人家揚場嗎? 宋明說,至少不能都揚到人家院子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