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戰場是個十足的技術活，也是幾乎所有影視劇和文學作品裡很少提及的盲區。但是事實上，一場大規模的戰鬥之後的，打掃戰場是非常必要且繁瑣的工作。 　　首先，回收武器裝備是重中之重！己方的武器裝備，哪怕前主人陣亡了，隻要沒有徹底損壞的，都要收集起來再利用！ 　　槍支彈藥就不用說了，淞滬戰場上中國軍隊的補給一直不暢，上峰不發補給，難道你就不打仗了？沒關係，從“戰友”那掏摸掏摸，每人還能湊出幾十發槍子兩三顆手榴彈。 　　除了這些以外，很多東西也有回收再利用價值。 　　以88師來說，由於參照了德國陸軍標準，從頭到腳，每一件物什都可以說是當時中國軍隊的翹楚，都是需要回收的寶貝兒。尤其對於新補充上來的這幾批士兵，扣上前輩們染血的M35鋼盔，就成了德械師的戰士。 　　沒有人忌諱這些都是死人留下的遺物，因為再怎麼不懂，也知道在這子彈不長眼的戰場上，戴上鋼盔，小命能夠長上幾天。 　　這批新兵手裡的槍，原來最好的也就是北洋時期生產的“漢陽造”。 　　還有些居然扛得是膛線都快磨平了的正宗“老套筒”，根本已經是遜清時代的“前朝老物件”了。 　　現在為了保持前線火力統一換成了中正式。畢竟88師的槍支那都是兩年內的新貨，這批供給德械師的步槍全部是由鞏縣兵工廠根據德國圖紙仿製生產，精選精校出來的上等品。 　　德械師士兵還難得的每人配發了德國原裝進口的M31鋁製水壺以及M30防毒麵具，這兩種稍微細致些的工業加工品，對於1937年那個貧弱的中國來說，幾乎沒有足夠能力生產。 　　由於過於先進，擔心中國士兵配發了也不會使用。某位微操愛好者甚至要求剛開上淞滬戰場的德械師每天要訓練戴防毒麵具兩小時。各部長官要督促實行，一分鐘都不可以少！ 　　初時因天氣炎熱，每日被防毒麵具悶出一頭大汗甚至不慎中暑的事件時有發生，後來戰事日漸激烈，終於沒有了如此硬核的要求。 　　珍貴到如此的物件，自然也是要回收再利用的。 　　如果時間不是那麼緊迫，東西也還完整的話：裝具背包，膠底鞋，甚至武裝皮帶這些都是好東西…… 　　可能的情況下，還會幫助陣亡官兵收集個人物品：現金，遺書，私人印章，紀念物什等。還有鋼筆，手表，金條等珍貴物件兒。一般情況下，這些東西都會設法交還給官兵的遺屬，也有些“混球兒”盯上了同袍的遺物，冒著被執行戰場紀律的風險也不惜鋌而走險。 　　還會有特殊的物件。 　　比如已故一連連長自己花錢托人購置的那架蔡司望遠鏡，現在就在李國魁手裡繼續發揮著光和熱。當然這屬於可以解釋的“誤會”。 　　日軍按理來說比中國軍隊富裕太多了，照樣重視回收陣亡士兵的武器彈藥，有的士兵你看著矮小，一次能拖3，5條三八大蓋在子彈橫飛的戰場上匍匐爬回去——無他，唯手熟爾。 　　至於天皇陛下的機槍，山炮，那更是不能輕易損壞遺棄的！尤其是讓這些武器落入敵人手裡，那絕對就是恥辱與噩夢：明明是大日本帝國陸軍的武器，卻平白讓中國軍隊的戰鬥力上升一個檔次。李國魁他們繳獲的那兩組擲彈筒，就是這種擔憂最好的明證！ 　　在回收武器裝備之外，第二項工作是檢查戰場上是否還有負傷的傷員，無論是敵方傷員還是己方傷員，都需要得到妥善的安置。非常可惜的是，中日兩國條件都十分有限，自己家的傷員都照顧不過來，難得去救治對方的傷員。 　　打掃戰場最後的工作，就是處理陣亡者的遺體，這是一件沉重，但又不得不做的事。 　　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沒有人想孤零零的在這陌生的大城市裡成為孤魂野鬼。 　　其實，把陣亡戰友的屍體盡可能的帶回來，是世界上每個正常軍隊的基本士氣需求。 　　哪怕兇殘成性的日本軍隊也同樣如此。 　　朝夕相處的同袍戰死了，多少也要設法帶他回家吧！日本軍隊的最低限度是帶陣亡者的一根手指回去，後來實在太麻煩，就簡化成了割一縷頭發也行。倒是軍官的遺體要盡量回收火化。 　　戰友的遺體要搶，敵人的遺體同樣要處理！ 　　你想想敵人的遺體東倒西歪的堆在那裡，初看時還能體驗到勝利的喜悅。時間久了，除了那些精神極其強韌或者變態的人，也會引起其他士兵嚴重的恐慌以及心理不適。 　　戰場上的遺體幾乎沒有完整的，缺胳膊少腿的，炸成兩三截的，半個腦袋被掀飛的。 　　至少李國魁他們排還沒有麻木到把對方的屍體當作長信宮燈扔石子砸著玩的程度。 　　更別說天氣炎熱或者長期堆積不管的話，還會有可怕的氣味問題和帶來瘟疫的隱患。 　　如果是殲滅戰，約定俗成之下：勝利者將己方陣亡將士鄭重收殮，把敵方屍體簡單堆一起埋了。 　　如果是淞滬戰場這種血肉磨坊一樣的往復拉鋸，那就更麻煩了。 　　中日軍隊在戰場上多日交戰，早就殺的兩眼充血，不共戴天了，但是在收斂陣亡者遺體這一塊兒，大家還是形成了默契。 　　倒在己方陣地這側的自己人，最好處理，回收完武器裝備，抬走舉行儀式安葬。 　　如果是陳屍己方陣前的敵人，那就是繳獲戰利後堆放在合適的地方，如果有餘力的話，簡單掩埋，通知對方地點和標記。 　　有時雙方也會默契的派出不帶武器甚至打著白旗的非戰鬥人員，去敵人陣地附近回收戰友遺體。 　　按照約定俗成的共識：我打掃戰場揀東西時你別放槍乾擾我，你往回抬人的時候我們也當作看不見。有時雙方的士兵還會默默的互相遞根煙搭把手什麼的。當然日本士兵這樣做是會害怕被長官看到的，因為多半會被斥責軟弱什麼的。 　　麵對死亡，眾生平等，每個人都詛咒這該死的戰爭。 　　譬如昨天，日本人來來回回八次進攻，在廢墟這一側至少遺屍四，五具。李國魁排裡派人摸走了一百來發三八大蓋的子彈後，就任由日本人的收屍小隊過來抬人了。 　　十日圍攻時，88師猛攻日軍陣地傷亡慘重，往往一日陣亡數百人。休戰時，88師的弟兄們去抬人，日本人也沒有為難，抗日戰爭早期的日本士兵，這點兒素質還是有的。 　　…… 　　今天的小日本不知道抽了什麼瘋，也許是不甘心接受如此慘痛的失利，又可能是中村中隊長最後沒有撤下去導致有些人情緒失控。 　　這邊國軍將士去打掃戰場的時候，日本人居然棄戰場默契於不顧，這邊國軍剛剛爬出壕溝開始打掃戰場。日本陣地那邊居然對沒有攜帶武器的中國軍人猛烈開火。 　　也就是躲在街壘後麵的日本人隔得遠，沒有給這邊造成太大的傷亡，但還是有一個三排的新兵以及兩個警衛排的弟兄被三八大蓋的子彈打出了貫通傷。 　　朱勝忠那個氣啊，但是他深知這個時候不能激烈還擊暴露己方火力。於是他直接卷了個鐵皮喇叭破口大罵：“驢艸的小日本！幫你們收屍呢，你們還不領情！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 　　這邊的弟兄們天南海北的口音幫著朱勝忠一起罵：“日你先人板板！輸不起是吧？有本事再打過來啊！” 　　“賴皮猴猴爬不上金桿桿” 　　“囊為豬狗一樣的東西，找書苑ｗww．zhａｏshuｙuaｎ.com 就讓你們中隊長爛在地裡喂豬狗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也不知道對麵日本人能不能聽得懂我們大中華的語言精髓，反正直接把對麵槍聲罵熄火了，大家得理不饒人，罵的更兇了。 　　…… 　　最後還是陳樹生把大家勸住。 　　罵來罵去對麵可能聽不懂，也解決不了問題。 　　戰場還是要打掃的，不僅僅是衛生環境的問題，最主要的是三排現在急需從小日本鬼子那補充槍支彈藥，“借來的”機槍被火力連帶走，那多繳獲幾桿三八大蓋也是好的。 　　小日本的手榴彈，當然不如德造木柄手榴彈，不過回收回來打鬼子用也是不錯的，起碼唐睿明的擲彈筒就能用啊！總之，隻要能拔膿，那就是好膏藥！ 　　陳樹生的意見是，既然鬼子不讓我們好好打掃戰場，我們就夜色裡悄悄潛出去慢慢摸唄，槍林彈雨裡都能幫著唐睿明收集榴彈，等晚上了小鬼子就算盯著了，也絕對把他們的人一個個屁股都扒乾凈！ 　　這是個好主意，不過到了晚上要繼續借用營部的警衛排人力，那就需要李國魁親自給營長打報告。這也是唐睿明又匆匆來到營部的理由，現在大家心裡已經默認唐睿明就是跟著李國魁的勤務兵了。 　　李國魁慶幸自己不在的時候朱勝忠和陳樹生一猛一穩能鎮得住場麵，陳樹生的主意非常好，就等晚上偷偷收集繳獲就好，現在天色尚早，營長不是說晚上請全營吃犒勞麼？那就先吃飽飯再辦正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