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閔一句話像是炸雷。 阻止了縣尉欲走的腳步,也停住了捕快收屍的動作。 眾人轉頭看來,是那個山雨樓的看門小卒。 捕頭回過神,趕緊對著魏閔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話。 真是要了命了。 魏閔是他帶來的,本就有些後悔,此刻又大言不慚,對案件指手畫腳,難道你比仵作還懂屍體? 這下回衙門後一頓熊罵是逃不掉了。 魏閔並不是沖動,他知道這個案子跟他沒有關係,這幫官差也多數破不了這樁兇案,但曾經的身份和習慣,讓他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一件兇案變成懸案。 縣尉瞇著眼重新打量了魏閔一番。 衣著寒酸、相貌普通,臉上帶著病態,唯有那一雙眸子異常銳利,細看之下竟讓人有些心虛。 這青年有點意思… 縣尉不是蠢貨,能當官的都不是蠢貨,他們可能業務不精,但絕對精於鉆營算計。 他並未生氣,案件沒有絲毫頭緒,這青年要是有什麼想法,聽聽倒也無妨,但若是信口雌黃,免不得要他好看! “漁夫?” “正是,死者衣外膚色相比衣內偏黑,應當長期從事農耕或漁牧。” 魏閔走到屍體旁,捕快們識趣的將油布掀開,縣尉又看向了半空。 “足底及小腿有長久累加的舊傷,這是赤腳踩進泥沙,被硬物或草木所傷。” “就憑這些?是不是有些想當然了?” 縣尉心中略微意動,但並未完全認可,畢竟是一樁命案,不能不慎重。 “手,死者掌心有刮痕狀的傷口,深淺不一,漁夫收撒網免不了被割傷劃傷。” 捕頭驚訝的看了一眼,這魏小哥還真像那麼回事,剛才眾人包括仵作都沒想到這些。 魏閔的推測還沒結束,繼續道:“最關鍵的是死者虎口有厚繭,這是長年拿槳造成的。掌心傷口加上虎口厚繭,隻能是漁夫。” 兩種線索交錯驗證,縣尉信了七八分,有了這些線索,案子就好辦許多,最起碼有了可靠的搜尋方向。 看看哪有失蹤的漁夫,再順藤摸瓜查查人脈關係,基本上案子就能破了。 縣尉微微點頭,說道:“小友所言有些道理,不過此案與你無乾,我們自有辦法。” 說完,不等魏閔回話,縣尉轉身離開,腳步似乎輕快了許多。 眾捕快麵麵相覷,自家大人這事辦的有些不地道了。要是沒這看門的,他們此刻還在抓瞎呢,可如今轉頭就把人家丟下,將線索占為己有。 捕頭尷尬的沖魏閔點了點頭,招呼一聲,帶著捕快抬起屍體追了出去。 魏閔仰起頭,讓雨水直接落到臉上。 直沁心脾的清涼傳來,魏閔忍不住露出微笑,臥病在床多年,此刻淋一場雨都倍覺幸福。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與自由。 … 漏刻傳來一滴水響。 魏閔伸了個懶腰,將手中的大晉律令放下,午時已過。 那位陸大人快回來了,他得去候著。 站在門前,魏閔打量四周,雖然這已經是穿越來的第四天,他卻仍然感覺陌生。 沒有熟悉的混凝土森林和炫彩霓虹,也沒有笛聲不斷的鋼鐵洪流,隻看到一片片空曠的土地和低矮的房屋。 山雨樓在清河縣城的東北角,地處偏僻,四周空曠,加上大晉官員百姓皆視其為猛獸,門前更是人煙稀少。 魏閔站了一會兒頗感無聊,莫名想起以前事務所樓下的保安,他們好歹還有個崗亭小屋,刷刷手機吹吹牛,倒也清閑。 馬蹄聲。 魏閔抬頭向街角張望,遠處正有一人騎馬直奔山雨樓。 到了近前,隻見來人體格魁梧,膚色如銅。頭戴黑色圓邊蓋帽,身穿黑色繡袍,袍上紋有雲狀和龜蛇。 此人便是山雨樓駐清河縣神目衛總旗陸明。 魏閔上前接過韁繩,發現陸明麵色略有不對。 “陸大人一路可順利?” “你這孩子,跟你說多少次了,沒有外人時叫舅舅。”陸明嘶了一聲,頓了頓,“還好,路上遇見幾個毛賊,掛了點彩。” 這位陸大人不僅是神目衛的總旗,還是魏閔的親舅。這一世的魏閔雙親皆亡,唯一的親人便是這個舅舅。 一年前,陸明來清河縣上任,便把魏閔帶了過來,安排了個山雨樓看門的差事。 “大人一身官服,還有毛賊敢打主意?” 陸鳴沒有回話的意思,反倒數落起魏閔:“以前舅舅長舅舅短的,也不知退燒後犯了什麼混,跟舅舅不親近了!” 魏閔暗暗撇嘴,他跟這位陸大人實在不熟,叫起舅舅過於別扭。 把陸明扶到堂內坐下,找了個由頭岔開話題。 “昨日,縣衙王捕頭來找你了。” 陸明想了想,嗤笑道:“又是被什麼案子難住了吧?” 魏閔回道:“一件兇殺案,王捕頭看你不在,便讓我跟著去了。” 謔的直起身,陸明臉色嚴肅,問道:“你真去了?” 魏閔同樣也是陸明唯一的親人,他最在意這個侄兒,當年大姐臨終時的托付,他一刻也不敢忘,自小就處處維護魏閔,生怕出什麼事,這王捕頭竟然帶著魏閔去兇殺現場?! “舅舅不必擔心,縣尉和眾多衙役都在,沒什麼危險的。” 再不叫不行了,雖然相處沒幾天,但魏閔知道陸明有多在意自己這個侄兒。他可真怕陸明一怒之下直接去縣衙要人,到時惹來一堆麻煩。 陸明眉開眼笑,說道:“這就對了,還是這個中聽,那後來呢?” 魏閔將罪案現場、屍檢情況一一說明。 陸明越聽越驚奇,自己這個侄兒開竅了? 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哪有現在這般口齒伶俐,條理清晰。 他在魏閔身上耗費了極大心血,自小就請先生教其讀書,可惜不到兩個月便斷了科舉的念想。後來他又親自傳授魏閔武藝,卻發現僅僅走個步法,魏閔雙腳就能左右互搏。 時間一久,不少同僚都知道他陸明有個文武雙廢的呆傻侄兒。 此刻魏閔這般表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他感到不真實,侄兒像是換了個人,莫不是精於易容的細作裝扮的? 陸明伸手在魏閔臉上劃拉,半天也沒發現什麼異常,最後被魏閔一把打下來。 陸明拍著桌子,哈哈大笑道:“這一場燒來的好!來的好啊!” 他這是以為魏閔因發燒而開竅了。 笑著笑著,陸明突然咳了起來,用手緊緊捂住胸口。 這一世人生地不熟,還得靠著這位舅舅,可不能讓他有事。魏閔趕緊上前查看,發現陸明胸前有一道傷口,草草做過包紮,此刻鮮血遮擋不住滲了出來。 陸明推開魏閔,喘了口粗氣,故作輕鬆。 “無妨,小傷而已。” 剛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我去找大夫。” 魏閔怎麼看,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小傷,何況在古代冷兵器造成的傷口極易引發感染。 陸明仍在劇烈咳嗽,來不及出聲阻攔,魏閔已到大堂之外。 “喲!魏小哥,這麼巧,我這正來尋你呢!” 剛出大門,迎麵就撞見了縣衙王捕頭。 王捕頭十分熱情,自打昨晚聽了魏閔的一通分析,他就心生敬佩。自家人知自家事,跑跑腿抓抓人他可以,但要是破案,還不如指望老母豬上樹。 這魏小哥是個能人,他老王絕對不會看錯,熱情一些混個熟絡,以後好辦事。 魏閔著急去找大夫,無心和王捕頭寒暄,邊走邊問:“找我乾什麼?” 王捕頭小跑兩步追到身側,左右看了看。 “又死了一個!”
第3章 身份之謎(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