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卓心中,秦愛是當世少有的明白人,內心很願意親近,聞言謙遜道: “伯父這話說得,小子可承受不起……” “罷了……” 秦愛在秦叔寶的攙扶下,回過頭來樂嗬嗬的笑道: “老夫好歹多活了這些年,這點眼光還是有的。你啊,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李卓無言以對,隻好恭送: “伯父慢走。” 賈潤甫等著送走秦愛,歉意的對李卓說道: “高遠,哥哥夜裡還有客人來,就先告辭了。待你有空回來就去我家,或者我得空去拜訪你也成。” 賈潤甫是個大商人,店鋪不少,交遊廣闊。 李卓知道大亂將至,自然願意和各方打交道。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賈潤甫是秦叔寶的妻兄,也更值得親近。他有事要忙,李卓也不能勉強,帶著些遺憾的說道: “潤甫大哥是咱們歷城首富,聲名遠揚,小弟應該登門拜訪才是。但一直俗務纏身,幾次相見都是在叔寶哥哥這裡,卻也是匆匆一別……等小弟歸來,下次定然登門拜訪。” …… 秦叔寶送秦愛回房,回來對李卓解釋: “潤甫最近生意很忙,賢弟別介意。你也知道他在做馬匹生意,經常招呼北方的朋友,今晚也是如此。” 中原自古都不太產馬,大多從北方民族購買。 所謂北方民族,以前是匈奴,現在統合成一個政權,稱之為突厥,占據北方大片草原,擁有最好的馬匹。 從北方草原販馬南來,利潤自然豐厚。 亂世剛剛結束不到二十年,各種規矩還不太嚴謹,賈潤甫這樣的坐地戶,做這樣的灰色生意,再正常不過。 不過秦叔寶的話,還是讓李卓暗自留心: “經常招呼北方的客人,那就是說附近買良馬的人很多,需求很大……” 選擇夜裡交易,是顧忌地方官府。 大隋畢竟是大一統的王朝,即便有各種漏洞,地方豪強可以上下其手。但較起真來,大隋還是擁有百萬精兵的龐然大物。 地方豪強雖然有影響力,但也不敢過分造次。 “在齊郡這地方,誰會買良馬呢?” 李卓有些疑惑。 不可能是範陽盧家,清河崔家那樣的千年世家。唯一的可能,就是地方大豪客。 “難道在大業六年,就有人準備造反了嗎?” 楊廣雖然有點作,但大隋的國家機器還能正常運轉,現在出頭必死無疑。 歷史上王薄長白山起義,應該離現在不遠了。如果有眼光超前之輩,現在買馬做造反的準備,也說得過去。 “但這人是誰,有這麼毒辣的眼光,以後倒是要留心……” …… 兩人說著話,賈氏過來告知已安排羅士信住下,李卓也放心了,認真的問秦叔寶: “你當真打算去投軍麼?” 沒有旁人在,秦叔寶也不矯情,真情流露的說: “早先有人來請我去郡府,做那等衙役班頭,不過是一隨從而已,懶得應付。但最近被母親念叨,的確是動了心思。” 李卓知道秦叔寶意動,沉吟道: “這可是大事,得想明白了才行……” 秦叔寶點點頭: “正是此理,所以心內尚未決定,一切還在兩可之間。一則是看高遠你過得風生水起,那個五年前無家可歸的十歲孩童,已經有了令人艷羨的成就,我心中也有所意動。” “二則是我從小學武,這些年堅持不懈,也算小有所成。不願與草木同枯,想要建功立業。” 秦叔寶袒露心扉,誠懇非常。 五年前而立之年的秦叔寶,名滿齊郡,各地英豪慕名拜訪,可謂意氣風發,誌得意滿。 而那時候前來拜訪的李卓,不過是一個十歲孩童,麵有饑色,口齒不清(李卓剛來到這個世界,附身一個十歲孩童,對大隋的語言不熟悉)。 即便那時候的李卓身邊,就跟著柳五這種明顯走南闖北,一般不會屈身為仆的雄壯武者,也未曾讓秦叔寶高看一眼。 還是秦愛有識人之明,覺得李卓並非凡俗之輩。交談之後大為贊賞,極力引薦,秦叔寶和李卓才有交流。慢慢發現彼此誌趣投契,成為至交好友。 五年過去,李卓做得風生水起,難怪秦叔寶坐不住了。 李卓知道秦叔寶也有點著急,寬慰道: “哥哥武藝高強,建功立業輕而易舉,不必急在一時,總有合適的機會報效朝廷。” 這個年代的人,可以和皇帝坐而論道,骨子裡就有理想主義色彩,各有風骨。 文人有“致君堯舜上”的理想,武人也有“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想法。 爭雄疆場,才是秦叔寶的道路。 但正如賈潤甫所說,武者隻有盛年之時,才能沖鋒陷陣,博取功名。 秦叔寶現在是壯年,武將的巔峰時期,有意搏一番功名事業,也是常理。 李卓知道秦叔寶的擔心,但也不能直說將來天下大亂,隻好含糊的說道: “大丈夫誌在四方,建功立業自然要馬上博取。為國開疆辟土,也是名留青史,流芳百世的好事。” “天下何其之大,誰也說不準明天發生什麼。或許一兩年,就是哥哥大展身手的時候。” “聽說皇帝有意明後年征討高句麗,哥哥那時候去也不為晚,在百萬大軍中取敵將的腦袋,真正揚威天下。” 李卓這麼勸說,準備拖一陣,心中卻很不以為然。 真正的歷史上,楊廣三征高麗都沒成功,倒把楊堅累積下來的家業敗得差不多。最後還和關中軍頭搞不好關係,把大隋徹底玩廢掉了。 楊廣本人被手下宇文化及乾掉,身死族滅,便宜了別人。 倒是秦叔寶是唐朝二十四功臣之一,在李世民登基後都活了好幾年,不可能栽倒在征討高句麗的戰場上。 秦瓊見李卓侃侃而談,忽然想到一事,鄭重的問起來: “高遠說話越來越成熟了,真像是從小飽讀詩書的人。對了,你還沒找到你的家人麼?” 李卓第一次來拜訪秦叔寶,秦愛就對他的言談舉止和見識頗為贊許,以為是讀書世家的後輩,因為某種原因走散了。 秦愛仔細問起原因,李卓隻好說他是流浪兒,因為洪水和家人離散…… 五年過去了,這個謊言似乎還沒有終結。 李卓內心裡頗為無奈,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自己撒的謊,再艱難也隻能圓下去。 李卓故作一臉淒然,似乎真的很悲傷: “我雖然一直留心,但毫無音訊。洪水無情,當時死傷很多,怕是找不到了……” 見李卓一臉哀傷,秦叔寶滿懷歉意,李卓連忙轉移話題: “哥哥交遊廣闊,不知道和潞州單雄信,可曾有往來?” 大隋風氣不像後世,尚俠弄氣的大有人在。雖不像漢朝遊俠兒那樣享有大名,一呼百諾。但武藝高強,交遊廣闊的人,仍舊名聲極大。 齊郡秦叔寶是這樣,潞州單雄信也是如此。 兩人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算是旗幟人物。彼此之間不會有競爭,應該會有往來。 李卓這次去洛陽,準備順路去看看單雄信。 單雄信的父親是高官,後來被李淵所殺,他不可能站在李淵那邊。 李卓想著將來要是局勢不對,不能投靠唐朝李淵,也可以拉攏單雄信,多一個盟友。 秦叔寶不知道李卓的打算,很認真的說起來: “高遠怎麼問起他來,這人我也是久聞其名,卻不曾一見。不過他曾有一位至親路過齊郡,曾在這裡待過數日。” “因為這個人,我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你若想去,我寫一封信你帶著試試……” 秦叔寶卻不知道,李卓準備聯係單雄信,是為了多年後以防萬一的準備。 而李卓近在眼前的目的,是看中了單雄信的門第。 以單雄信的家世門第,隨時可以召集大批亡命徒,聚起一股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