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平城內,陸離高坐府堂之上,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 而這個人就是靖海一別後,銷聲匿跡的李柏。 此人對陸離說來,很是復雜。 李柏可以說是他命中貴人,是雪中送炭的及時雨。 但李柏身後的主人,卻成了他心頭最大的謎團。 被一位不知其名,不知其身份的人惦記著,這份無法掌控的恐懼,令陸離心中升起了懼意。 而如今李柏又能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輕而易舉找尋到他。 更是讓陸離感覺到了不安。 沒讓陸離等待許久,隻看李柏還是那副頭戴方巾的打扮,麵掛笑容,大步走進了牟平府衙。 “靖海一別已有數月。” “不知陸少主可還記得老仆否?” 李柏看到陸離高坐堂上,臉上的笑意更濃,快步行到堂下,拱手一拜。 “李老話重了。” “你既不是我陸家仆人。” “又與我有恩,怎可以主仆相稱。” 陸離一下就聽出來李柏話語中的不對。 快步來到進前,扶起李柏。 他們第一次見麵時,李柏可是稱呼他為陸義士,自稱是小人。 如今卻改了稱呼,李柏直呼他為少主不說,還賤稱老仆。 這話裡意思,一下子就變了味。 “唉……” “是陸少主言重了。” “我家主人視陸少主為已出,何來有恩一說。” “就算有恩,也是我家主人之恩。” “老仆隻是代辦而已,怎可擔得起這聲李老……” 李柏說著,再次拱手一拜。 而陸離聽他如此說,心頭一驚,但麵不露色。 “哪裡的話。” “不知李老這次尋來是為何事?” 陸離客氣一聲,接著再問。 “送糧!” 一談到正事,李柏收起了笑容,正氣回道。 “哦?!” 陸離忍不住輕疑出口。 這李柏每次出現,總會給他帶來驚喜! 上次是送糧,這次亦是如此! 他心中不禁疑惑,如今官道封閉。 李柏是怎麼把糧食運進登州的? 難道他本來就是登州人? 可聽其口音,李柏也不像是登州之人啊? “我家主人得知陸少主大敗叛國之賊數千,入主牟平、文登二縣後。” “急命老仆,籌集糧草萬石!” “以助少主解困!” 麵對陸離的疑惑,李柏開口解釋道。 可他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說出來。 自家主人在得知陸離攻陷牟平後,足足亢奮了三日夜不得安睡。 過後更是派人,四處收集此戰相關情報。 甚至不惜重金,從參與過這場戰爭的人口中,獲取整個過程。 之後,便不斷推演陸離每一步的戰略部署與進攻路線。 在李柏離開之前,自家主人幾乎已經癡迷其中,每天都要推演數次才肯罷休。 也難怪李柏的主人會如此癡迷。 一場以少對多,勝算渺茫的被動防禦戰。 硬是被陸離打成了主動進攻的反擊戰。 聲東擊西,擊敵以薄弱,以流民之力,亂敵以方寸。 借他人之兵勢,製衡己之強敵。 在不斷的主動出擊中,迅速壯大自身。 最終,迫使偽軍不得不讓出牟平城,以求議和。 每一步都是那麼精準,而每一步又充滿了必勝的算計。 “萬石!” 陸離聽到此語,不禁驚吼出聲! “不錯!” “在老仆來牟平的路上,已有五百石糧食運往文登城。” “後續糧食以陸續抵達老河口水寨。” “糧食過多,怕是需要陸少主調兵去卸船才行……” 李柏表情嚴肅,抱拳說道。 “你們走的海路?” 陸離聽此一言,立刻恍然。 原來李柏是走的海路,才能如此順利的將糧食運進登州境內。 登州可行大宗貨物的陸路通道,就隻有兩條官道。 米山一條,黃縣一條。 而登州的陸路通運必經萊州。 現在哪裡都在打仗,想要平平安安將糧食運進登州。 就張成那一關,都別想輕易通過。 “是的。” 李柏開口確認道。 “陸昭,你去調三千兵,明日一早隨我去靖海。” 陸離聽到確認,停頓片刻後,對一旁的弟弟下了軍令。 雖然他有一肚子問題,比如運輸糧食的船隻,李柏是怎麼搞到的。 又比如,如此巨量的糧食,是從哪裡買的。 一萬石糧食,那可是足有百萬宋斤。 可如今對於陸離來說,這些問題都可以先放一放。 先把糧食送進糧倉才是當務之急。 一萬石糧食,足夠陸離堅持到轉機的出現。 是夜,陸離好好的款待了李柏一番。 說是款待,也隻不過是做了一些細糧,就著兩碟野菜。 油星子是一點也沒有,更不用提美酒了。 席間,李柏端著碗,看著吃的正香,還不停催促著他吃的兩兄弟。 心裡隻感莫名心疼。 陸家不是什麼大戶人家,陸離與弟弟陸昭,早習慣了這粗茶淡飯的生活。 可在李柏看來,兩兄弟過的實在是太苦了。 “李老。” “你我已交心至此。” “有一事,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用飯間,陸離試探性的隨口問道。 “陸少主是想問我家主人名諱吧?” 李柏一猜便知陸離要問什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笑著夾起碗中食,放進嘴中。 “可否?” 陸離會心一笑。 “老仆曾經說過。” “時候到了,陸少主自會知曉。” “老仆不說,你我都清楚是為何……” 李柏仍然拒絕了。 這句話陸離聽的明白。 怕他兵敗,主家受到牽連。 上次離別時,他就感覺的出來李柏話裡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而這次,李柏隻不過說的更明白了一些而已。 “既然不方便明說。” “那李老可否告知,你家主人為何要如此幫我?” 陸離眼看問不出來什麼,就問到了原由。 怎麼說,他總要知道這其中是因為什麼吧? 李柏聽到這聲詢問,嘆了口氣放下了碗筷。 “既然陸少主如此問了。” “老仆就與您明說。” “不告知主家名諱,並非家主之意。” “而是老仆自作主張,不與相告罷了。” “我家主人視少主為已出,此言沒有半點虛言。” “而我家主人並非是在幫您,而是在盡長輩的本份。” “陸少主隻要記住一件事。” “不管刀山火海,您盡管去拚。” “拚敗了,有人為您拖著!” 李柏眼中閃過一絲身為長輩的柔和光亮。 陸離已經記不得他這個老人了。 可李柏卻記得,這個從小就頑皮胡鬧的小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