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擁抱太陽,讓身體,充滿能量! 章邯一覺睡醒,心曠神怡。 昨夜是穿越以來最舒暢的一晚,強烈的多巴胺給予了他前所未有的愉悅。 瞥了一眼身旁躺著的人,青絲披散與白皙肌膚形成強烈對比 章邯有些意動,狠狠抬起,又留下了一個養眼的印子。 珮娘嬌呼一聲,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隨後又怯生生的縮回被窩裡,將一切白皙都遮擋住。 若不是殿內還算暖和,,今日怕是二人都要感染風寒了。 “好生休息,今夜還有一場鏖戰!” 章邯似笑非笑的打量她一眼,看著那張俏臉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這才滿意地起身開始穿衣。 拿上長劍,意滿離! “上將軍!” 殿外,本在竊竊私語的甲士們見章邯推門而出,當即止住議論,神色一肅,挺直腰背。 章邯正要出門的腳步一頓,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上半夜爾等為值守,怎下半夜至天明依舊是爾等?” 秦代也有職場霸淩? “衛士令言:昨夜之事,不可外泄,違令者誅。 吾等以為既如此,多一人知則多一分的風險,索性我等同守將軍一夜。如此亦不過一夜未眠,不算大事。” 幾人並不拘謹,三言兩語便解釋清楚。 “大善!” 有覺悟。 小夥子,我看好你們。 章邯揮手讓他們退去偏殿休息,換另一隊甲士跟隨,而後又讓人去宮外給珮娘找兩位婢女。 宮內的宮女或多或少都與她打過照麵,為不泄露身份,隻能暫時如此。 ………… 相裡卜到底是老了,身體大不如前。 昨夜不過是略作小敘,便情緒動蕩,徹夜難眠。 今日一早,頂兩個黑眼圈,拖著疲憊而沉重的身軀來到尚方署。 嚇得一眾徒子徒孫驚惶不已,還以為老钜子身體抱恙。 “無礙無礙,不過是昨夜遇惜時舊友,相邀對酌,暢敘舊誼罷了。” 有弟子笑著問道:“先生,是哪位舊友?怎的沒聽說過有百家賢者入了鹹陽?” 相裡卜坐下閉目養神,也懶得睜開眼,打趣著反問道:“怎的?老夫舊友必定是百家諸子?” “何人不知先生是‘’談笑皆鴻士,往來無白丁’,以您的才學,能暢敘對酌且不詞窮者,豈是池中之物?” “哈哈,諍,你啊!” 相裡卜淺笑著搖搖頭:“吾看來,相夫氏(齊墨)之傳承,恐怕就要由你來繼承。” 齊墨擅長於口舌之利,是一個以學者辯論為主的門派,相裡卜便是以此來誇贊這位名為‘諍’的弟子。 “口舌之道不過是微末小術,豈敢在先生您的麵前逞威能?請您寬恕諍的冒失之舉。” 諍當然知道師父在誇贊自己,隻是兄弟們艷羨的眼神卻令他不太吃得消。 相裡卜撫著長須:“你這小猴子,倒也沒說錯。老夫舊友確實是百家門人,曾經屬於法家一脈,而今卻又繼承兵家傳承,還取得了不小的功績。” 先法後兵,還有不小的功績? 這是何人? 一眾弟子放下手中的活計,與身旁的師兄弟們小聲討論起來。 “莫不是鹹陽宮裡的那位?” 須臾間,諍的腦海裡閃過一張神情寡淡的麵孔。 “章邯?” “上將軍?” “若是如此說來,倒也有可能。畢竟上將軍昔年為少府,尚方令歸屬其統領,先生必定與其有過交情。” 昨日方至鹹陽,先法後兵,立有功績,是了,一切都對得上。 眾弟子將好奇的目光投向相裡卜,等待著他老人家的最後答案。 “然也!” 相裡卜施施然頷首,並沒有太多情緒外泄,更沒有談及昨夜兩人所敘之事:“昨夜丞相處理完政務,便將老夫請去宮內敘舊。” “丞相?” 拜相之事隻有百官知曉,聖旨今日方才正式下發各衙署、郡縣,因此眾人皆是一臉詫異。 “天子以章邯平叛懲奸有大功於社稷,因此將其拜為丞相,兼上將軍,司掌軍國大事、討伐六國餘孽。” 話音落下,尚方署內一片沉默。 許久,方有一人喃喃道:“武功安邦,文治興國,全係一人之身…… 大丈夫當如是!” 他們對此是極為羨慕。 墨家入秦上百載,卻沒能出過一位掌權者,墨家的理念與教義也因此始終得不到秦廷重用。 “先生,這位丞相,是個什麼樣的人?” 剛剛發出感慨之人正是諍。 他從驚嘆的情緒中掙脫出來,看著悠哉遊哉閉目養神的相裡卜詢問道。 “他啊……” 相裡卜正在起伏的胸膛突然一滯,雙目睜開,渾濁且深邃的眼眸中蘊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久久沒有說話,一眾弟子都以為是在思索,因此並未打擾,隻是將手中放下的工作重新拾起。 “他很復雜!” 相裡卜最終給出了這麼一個評價:“老夫曾以為已將其看透,未曾想,昨日一晤卻是又令老夫見了不同之處。或許…… 昔日不過是隱忍、偽裝,而今大權在握,掙脫枷鎖束縛,他方是本我。” 一眾弟子聽得仿佛霧裡看花,好似明白,實則不過是一片朦朧。 唯有一人…… 諍注意到了先生的用詞:隱忍、偽裝、大權在握。 這可不是好詞,更像是在形容一位雄心壯誌的野心家。 “钜子,背後議論非君子所為啊!” 就在此刻,一道清朗且略帶笑意的聲音自門外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不急不徐的腳步聲以及甲胄敲擊聲。 不好,被當事人抓包了! 相裡卜神色一滯,雙手撐著桌案站起,尷尬的咳嗽一聲,那張蒼老如榆樹皮一般的臉上擠出一抹笑。 “丞相造訪,有失遠迎!” 他迎了上去,在眾弟子或好奇、或打量、或揣摩的目光中,與來人相見禮。 章邯回了一禮,臉上並未露出不愉的神情,反而淺笑著打趣道:“若非驟然造訪,邯尚不知曉德高望重如您老人家,也會在背地裡編排人啊!” “丞相見笑了!” 相裡卜苦笑著搖搖頭,將黑鍋甩了出去:“是這群小猴子任上分神,非要纏著老夫講述您的軼事,老夫無奈,隻能嚇唬嚇唬他們。” 章邯頷首,並不惱火:“我懂,我懂!” 你懂我的野心勃勃,我知你的雄心萬丈。 隻不過在相裡卜心中:章邯至多也不過是效仿周公,執掌權柄,匡扶社稷,最終遲早要還政於贏氏。 他哪知道有一句詩叫: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隻要不半路夭折,這一生的真偽自當會在時間的推移下浮出水麵。 章邯執起相裡卜的手臂,迎著墨家弟子好奇的目光,大大方方朝裡走去。 “昨夜方別,今朝又見。隻是不知丞相此來有何事?可是有何需要墨家幫襯之處?” 相裡卜一邊走,一邊輕聲詢問。 借助章邯的權柄使墨家代替法家的想法除了相裡卜本人之外,也唯有幾位在墨家中資歷極深的耄老知曉。 至於外界這些弟子…… 君不密則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 他暫時不打算讓他們知道。 “且寬心,並非大事,在此商量即可。” 章邯在執住的手臂上輕輕點兩下,示意相裡卜放輕鬆:“我此來尚方署,是想請墨家弟子為我製作一些奇門機巧之物。” 他能明顯感覺到,隻聽完這句話後,相裡卜臉上閃過一瞬失落,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笑著應對道:“此事易耳。” 兩人來到署內,隔著桌案相對而坐,一眾近衛守候在門外,旁側還圍攏著十數名張頭探腦的墨家弟子。 “丞相想要製何物?請細細……” 相裡卜捋著銀須,話未說完便見章邯已從袖口內抽出數張折疊起的帛巾攤在桌案上。 墨筆勾勒出道道線條,畫的惟妙惟肖。 “這是……桌案?” 幾個普普通通的桌案,也值當章邯專門跑一趟? 這丞相是閑的沒事乾了嗎? 相裡卜神色錯愕。 章邯解釋道:“非也,此二者一為‘馬紮’,一為‘交椅’。跪坐太過苦熬,吾實不願長久如此,便想著平日裡若是與親朋好友相聚,無需在意形象,便可坐於此物上。 況且,這些不過是拋出的陋磚舊石,是為了引出真正的美玉。” “這如何坐?” 相裡卜沒在意所謂的拋磚引玉。 他拿起帛巾,皺著眉頭上下打量,目光落在章邯標注的尺寸上,心中恍然:“可是雙腿垂下而居?” 章邯點頭,撫掌輕笑:“然也!” “妙哉,如此一來也無虞前方有漏之憂。” 相裡卜頷首,隻是皺起的眉頭卻不曾舒展:“可此物並非人人都能接受。如此坐態,依舊會有儒家禮樂之士大加斥責,於您的名聲……” “名聲豈是如此不便之物?若是賢才僅僅因此便對我心生間隙,那此種賢才不要也罷。” 章邯笑著搖搖頭。 恐怕不僅不會有人斥責,反而會有爭先恐後模仿者。 畢竟人人苦‘跪坐之刑’久矣。 “钜子,您知道人與草木竹花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願聞其詳!” 相裡卜挺直身子,側耳傾聽。 “最大的區別在於:人有思想,識時務,懂變通。 我聽聞在《韓非子》中記載有這麼一件事:春秋時晉國有個大夫叫羊舌肸,有次向晉平公奏事,跪坐著麵向君王,過了一會腳麻難受得要命,可是又不敢動,怕晉平公說他無禮。 大賢如羊舌肸,依舊為‘跪坐’這項禮儀所煎熬,更何況尋常的中人之士呢? 自從周公定下禮樂開始,至今已經有八百年,難道這八百年後的時局與八百年前的時局是一樣的嗎? 周公是聖人,但即便是他也無法預料到如今的世道吧?既然如此,他製定的禮樂怎麼能一成不變呢? 我聽說上古時期有三皇治世、五帝定倫,伏羲定下法度,皋陶改進法度,再到後來法度在法家的努力下逐步完善,這樣才形成了我們今天所見到的秦法。 如今觸犯法律的原因越來越多、刑罰也越來越多,難道能憑借上古時期的簡陋條令來限製而今的黎民黔首嗎? 這樣的話,怕是會出現很多疏漏吧?” 章邯的話音落下,尚方署內陷入了沉寂。 莫說屋外那些麵麵相覷的墨家弟子,便是相裡卜一時間也啞口無言。 誠然,這也有秦墨重實務,不善辯論的原因。 可章邯所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唯一的漏洞恐怕在於禮法本身。 周公立禮法,是為了維護統治階級的利益。禮法當然會變,可那是以統治者的意誌而變動。 章邯是統治者嗎? 他不是! 可他想觸碰禮法…… 屋外,諍的目光灼灼,直勾勾盯著章邯的身影,呼吸逐漸粗重。 真的會有人為了舒適,就敢對抗傳承數百年的禮法嗎? 諍覺得,這是章邯的試探。 不是試探墨家,而是試探剛剛這番話傳出去之後會掀起多大的水花。 或許…… 這位上將軍的野心,並不甘止步於周公。 章·野心·邯:??? 我打了一個月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章邯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某位墨家弟子眼中逐漸神魔化,趨向於算無遺策、每走一步必有深意的智商近妖者。 他用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將相裡卜從沉思中喚醒:“钜子,請吧!” 相裡卜回過神,嘆了口氣,知道這人已經鐵了心,再如何勸也無用,隻好點頭應下。 “何人願意來製此物?” 他揚了揚手中帛巾,望向屋外一眾弟子。 總不可能讓堂堂墨家钜子親自動手吧? 可一眾弟子皆是麵麵相覷,目光停留在章邯身上,大多懷著敬畏之心,不敢上前。 “先生,弟子願意一試!” 諍瞟了眼身畔的師兄弟們,當即把握住機會,自告奉勇地走了進來。 “善,就交由你來!皮猴子,用點心,勿要出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