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貴族的正義(1 / 1)

巴魯穆克與海德是如何結束他們紛爭是,法魯恩和達爾緹不得而知。   但是,法魯恩卻在心裡隱隱有些遺憾。達爾緹試圖改善雙方關係的善意就這樣化為烏有。   巴魯穆克雖然感激她,但又不得不與她保持距離。這不是嫌麻煩,而是另一種對達爾緹的保護。畢竟,那些村民對貴族的恨意已是三尺寒冰,非一日可解。巴魯穆克都是其中較為理性的人了。   回到後方,法魯恩向達爾緹詢問了海德的事情。起初達爾緹並不願意說,但後來還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法魯恩——“洛宗達村的悲劇”。   盡管當地領主阿諾德公爵對外宣稱村子是被瘟疫毀滅,但貴族社會中一直有傳言說阿諾德公爵皈依了魔道。但在帝國介入調查此事之前,公爵已經派遣了軍隊去圍剿村民,用大火將所有人燒死,真相也一並沉睡在了寒灰當中。   之後的幾日裡,也頻有魔物襲擊隊伍。為了避免糾紛,最後都是法魯恩獨自去和巴魯穆克確認彼此平安的。有一回達爾緹故意躲了起來,把法魯恩嚇得夠嗆。   轉眼間,一周時間就過去了。按達爾緹的話說,這是拜太陽神索姆斯的恩惠所賜,迄今為止的旅程都是一路晴天,最壞也不過是半陰。森林的路,一旦下雨就會形成泥沼,變得更難走。   不知覺間,法魯恩也逐漸放得開了,達爾緹聊天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但是,法魯恩的心中卻有了更深的憂慮——二人的關係是得益於在這段旅途中相互作伴,在未來等待他們的依舊是分道揚鑣。   可是,法魯恩又能期待什麼呢?和一個相識尚淺的貴族大小姐關係更進一步?二人的地位,並不相同。   這就是平民與貴族的隔閡……   “法~魯~恩~,又在開小差了!看來該提醒提醒你什麼是雇主的尊嚴了呢!”   “啊,抱歉,剛剛聊到哪了來著?”   法魯恩把思緒重新拉了回來,轉頭問道。他並不想再回憶過去的事情,現在自己已經走上新的人生道路了。   於是,他利落地向達爾緹道了歉。   “留心點啊,下次我可不會再好心地重復了,剛剛聊到《建國史詩》了。”   (《建國史詩》,想起來了,就是那部歌頌帝國“神祖”凱.尤利烏斯是如何率領人類反抗魔軍,打倒十二魔神,把世間歸還人類的故事……)   故事的最後,是尤利烏斯一世在卡蘭德爾山頂建國,把聖具,土地和人民分封給了幫助過自己的友人,讓他們協助自己治理國家。那些皇帝的友人,就是貴族們的祖先。   “換句話說,貴族的歷史甚至要長於國家本身,懂了嗎?”   “這個是懂了,畢竟在國家建立之前,貴族們就作為皇帝的友人南征北戰了,但是,祖先戰勝魔王,子孫就能繼承統治權又是什麼道理?道德和能力不會隨血統遺傳吧。”   “不錯不錯~問出這個問題,看來就算是蠻族也開竅了呢。”   達爾緹聽到問題後很是滿意,看來是問到她擅長的領域了,便眉飛色舞地講解起來。   “你會覺得不公是因為隻看到了繼承下來的權利,實質上,貴族的子孫在繼承權利的時候一並繼承的還有義務。”   達爾緹說過,所謂的國家其實就是契約的組合體,契約又是以權利和義務的交換組成的,亦即法律。尤利烏斯一世就是與貴族,神之民和平民“約法三條”,確定了彼此的權利與義務,在此基礎上建立了卡蘭德爾帝國。   同時,領主和屬民間也有契約——領主支配和庇護領地內屬民生活不受妨礙,屬民服從和奉獻稅金給領主治理土地。   “魔族有著遠超人類的力量和壽命,而英雄們則會衰老和死去。唯一相抗的手段就是誕下子嗣,讓他們背負討滅魔族的義務。實際上,魔族完全滅亡也是第三,四代貴族時的事了。”   “可是,至今為止,魔物也還在襲擊人類吧?”   “那隻不過是因數量極多而沒辦法清掃的魔族殘渣而已,已經對人類構不成威脅了。”   魔族滅亡之後,領主的任務就變成了清掃魔物和對外作戰了。但是,正因為魔族這個主要威脅的滅亡。貴族們開始彼此仇視,引發戰爭,最終造成了國家的動蕩,導致屬民們不再履行自己的義務,踏上了反抗貴族的道路。   “我不打算否認所謂革命軍的正義性哦?因為說到底,先違反契約的是貴族,皇帝沒辦法製裁挑起戰亂的家夥們。就隻能由平民來糾正貴族的失格了。但是,那不應當成為燒殺搶掠,殘害無辜的借口。不論是平民還是貴族,真正要反對的,是那些作惡的家夥。”   達爾緹對革命軍和帝國的見解頗深,倒是讓法魯恩有點羞愧。因為他隻是懷著私人的想法去加入他們的,對於貴族和平民的爭端卻一無所知。   “達爾緹懂的東西好多啊。”   這是法魯恩由衷的感慨。   “嗯~,我也不是天生就知道這麼多的啦,還是要多讀書才行。法魯恩也可以多看看哦?”   “我不識字,讀不懂。”   在庫業城的旅館,法魯恩有幸摸到過書,可惜他看不懂文字。簽名也隻是歪歪扭扭地鬼畫符糊弄過去了。而且,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確定旅店是不是詐了錢,因為他也不會算術。   “哇,這還真是慘……,時間充足的話我還可以教教你,可現在就——”   愛莫能助,對吧。說到底,再一周就要告別了,她也完全沒必要對身為陌生人的法魯恩做到那個地步。況且,像法魯恩一樣不會讀寫和算數的平民多的是,甚至就是貴族之中,也隻有家教良好的世家才會懂一些。   “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呢。識字和算術,法魯恩你並不需要,所以至今為止就沒有學過,就像我沒有學過狩獵的技巧一樣。”   達爾緹把手背在身後,蹦蹦跳跳著。   “我呢,以前一直都在城裡,今天參加這個晚會,明天去見那位大人什麼的,鬱悶死了,像這樣獨自來野外旅行還是第一次,但法魯恩你天天都在體驗這種生活,不是這樣麼?”   “也是,不過,村子周圍的打獵點也就那幾個,去幾次就膩了。太無聊了,我才打算去南方建功立業,成為勇者。”   當然不止這個原因,但法魯恩並不覺得和達爾緹的交情已經深入到能告訴她的程度,就像她也沒有說出為什麼要去南方一樣。   “這麼說來,我們兩人挺像的呢。”   “像?”   法魯恩不理解達爾緹的話,他十六年來的生活和她十八年的生活遭遇完全不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可以說是毫無共通,天差地別。   “我們以前都被困在看似自由,實則渺小的一方天地裡,過著重復無聊的生活,最後,都憑借自身的意誌突破了囹圄,在這裡相遇,這不是很像嗎?”   “唔,倒也是呢。”   是從這個角度思考的啊,這麼說來,人類全都一樣吧。往往自以為自由,但不知自己仍然被禁錮在小小的一方天地,日復一日地為生計疲於奔命。   或許,他們曾經也都渴望過走出這禁錮自己的小小土地,但最終還是被歲月磨平了棱角。   很簡單,他們不能選擇自己的人生。   人是群居的,一經生下來就被父母,兄弟,姐妹寄托各種各樣的期望,最後會融入他們,變得渴求這種相互依存,而不再向往沒有親情的遠方。   他們隻需要經營好自己的生計,看著家鄉的花開花落,一輩子也隨之凋零。他們以為自己過完了自己選擇的一生,卻不知是他們自己忘記了過去的夢想。   “像這樣愜意度日,是一種奢侈啊。”   此時的「我」,完全贊同達爾緹的感慨。   美麗的貴族少女正張開雙臂,一臉驚奇地看著眼前飛舞的大量蝴蝶群,像是看到風中翩翩起舞的精靈。她不分晝夜都在感受著自然的樂趣,法魯恩也一樣。   過去的日子裡,法魯恩也時常出入森林,但從未有過這般自由與愜意。   隻是,那時的他們尚不知道,這份自由是以多麼沉重的犧牲為代價的。為了二人的自由,庫業城成為了獻給冥王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