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明,遠方的啟明星正格外耀眼,城廓外傳來了牛馬的叮當響,已有兩人悄悄起身。 “聽說晉侯的軍隊就要進城了。” “有兵就是好啊,武力總是可以解決一切。” “可這樣的世道對於那些鰥寡孤獨就太壞了。” “也許並非世道壞了,而是人心亂了。涓滴已匯聚成洪流,裡邊沒有一滴水會是無辜的。” 這時便又有人走過來,便問: “兄長似有良謀?” 來人便笑: “荒唐,可當心再困在這王城內,一世與孤燈殘卷相伴。還操心這般?” “天下豈不是一個更大的囚籠?” 這時他們才發現師兄弟們全都走上了城頭。 己平: “囚籠、囚籠,不是這城宮困住了我們,而是以我們作籠用來囚禁這些上古奇書。” 吳平: “沒有它,眾生泯然。可有了它,天下又必定大亂。” 俞平便附和: “是阿,是啊。人不亂心亂,誌不亂情亂。你小子要不要再留下?” 吳平知道失言,隻答: “書是前人的載體,沒有是不行的,可若是每個人都說出一套自己的想法還要影響他人,就一定天下大亂。所以我才覺得這世間,文字總不能見其妙,太多的事情隻可意會而不可言傳。” 俞平便笑: “哦?” 吳平也笑: “我想四處看看,師長們落腳之處可得要惦念著小子。” 李平: “那你想要去哪兒?” 吳平知是調侃,便又笑: “我想去看看太陽升起的地方,天涯還有海角。” 辛平也笑 “那可好,你若得到些奇花玉瑙,該是夠還我的酒錢了。” 李平: “可是我卻聽說,天涯海角可不是在同一處地方。辛師兄莫不要又被小子給糊弄了。” 一眾人嘰嘰喳喳,似離別又似不舍訴說著吳平在往日的頑劣,有兩人卻忽似吵起來。 虞平嘆: “隻可惜人生有涯,而學海無涯。我們窮盡一生,暨今卻無一事能辦。諸位師兄弟難到還真願意隱離在山野之外?” 俞平: “那我們又能辦什麼?要辦什麼?為了周王?誰是周王?宜臼還是餘臣?申侯、還是虢公?。” 虞平苦笑,便答: “那就當是為了我們自己。為了宗族。” 俞平: “宗族?你可曾記得我們的父祖?亶公暨今已經有五百餘年了,當今爭鬥的諸公王侯又有幾人不是文王的子孫?....他們為了彼此的爭鬥都願意把這周王畿送給晉侯。” 己平小聲說: “殤叔奪位的時候,宣王不管不顧,姬仇奪位的時候,幽王也坐視不理。現在王室的這個局麵與當初晉國又是何等相似?姬仇若是擁立餘臣豈不是變相地承認了自己弒叔奪位?” 封武打斷了他的話: “宗族是使我等無根無源之人,不至於如行屍走肉。他是摸不著看不見的,也是切切實實存留在你我的骨血之中的,縱使你不願意,終有一天你也還是會再回來的。” 又對己平說: “但幼苗已經長成大樹,強擰之下非損即折,隻有順應著這根莖直上,才有機會看見雲霞。” 又對吳平說。 “年輕人遊歷一番也好,畢竟在竹帛上的事兒見過了才算真實。可這竹帛之上的事兒見過了才知未必不如道聽途說真實。但自幼時的苦修,使習慣己成自然,不必改也無需改,既然沒有人曾見過,誰又能斷言我等在今日是對是錯?” 最後又說 “王城的破敗以你我之力已經沒有辦法阻擋了,我在這裡替父親為諸位師兄弟送行,此一別今生恐難以再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願我們的後人總有一天還能重聚在這裡。拜別。” 說完便離開了城頭。眾人沉思良久,但黎平卻連嘆,也好,也好。又引來眾人哈哈大笑使離別地氛圍又少了幾分憂傷。 李平便裝作慍惱: “黎兄所講,似已胸懷奇謀,何不快快與我等講。” 黎平笑 “他們不明白,你還能不明白?” 李平: “事皆因人而起,隻要還有人存在的一天,天下就永遠不會有太平。他們就像是兩條交匯地陰陽魚,追逐中有永遠並存,任何人都不能獨善其身。但我想有沒有方法使它們稍稍改變一下?” 俞平: “你是說天下大同?” 李平: “不試一試,如何對得起我們在這城頭上的種種不甘不願?” 己平: “可這樣一來,再有戰事,死的人會更多,也會更慘烈。” 辛平: “朝堂之爭未必不會比車馬戰陣更加慘烈。” 虞平: “總比這些虛偽的禮製來得更好,因為公侯們之間多少都沾親帶故,實力不強又擔心被周天子清算,所以才憋屈著處處手下留情,現在可好,周天子都沒了,這麼多的公候天下可有得亂了。” 吳平: “但至少能讓這太平來得更長久一些。” 薛平一撫手 “想要太平長長久久,就不要讓那些人吃得太飽,人隻有在茹毛飲血的時候才會顯得無比團結。” 眾人大笑,晨曦也漸漸褪去,一行人便陸續走下了城頭。